所謂上學，全在一個混字。
一天天混，一周周混，混著混著也就到假期了。
正如碼字，一句一句混，一章一章混。
混著混著也就完本了。
李言雙混齊下，再清醒已是7月。
暑假的第二天，在這個仲夏之夜，他終于敲下了《拔旗吧，反派惡少》的最后一個字。
畢業日的深夜。
伊藤誠緊盯著沉沉睡去，打著泡泡小呼嚕的櫻井薰，雙眼一眨不眨。
如果是《秋色回憶》的話。
今天，便是結束的這一天了。
告白，選擇，存檔，Ending。
在這之后呢？
二周目？夢醒一場？
或是永久黑屏。
伊藤誠從未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也沒有去驗證過這個世界的真偽。
此刻的他，只是輕輕地抱住櫻井薰，吻著她的額頭。
不要忘了啊……這個女人的氣味……
朦朧之間，伊藤誠聞到了煎蛋的氣味。
他睜開眼睛擠了擠，而后突然發瘋一樣直起身。
“熏？！”
一陣小跑的碎步聲過后，櫻井薰探進頭來。
“干嘛啊？”
“是你么？！”伊藤誠蹬地起身，幾次險些摔倒才終于蹬到了櫻井薰的面前。
“哈？”櫻井薰感覺事情并不簡單，“那你希望是誰？”
“希望是你！”伊藤誠使勁抱住了她，深吸一口方才松手，滿眼閃起淚花，“這味兒對了！”
“你一直靠氣味辨別人嗎？”
“只辨別你！”伊藤誠一頭栽在櫻井薰肩頭，“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櫻井薰只搖了搖頭，輕撫著他的后背哄道，“原來你也有這么小孩子的一面啊。”
伊藤誠聽著，腦袋干脆向下埋去。
“不是這種小孩子啦！”
“你討厭！”
“還在煎蛋呢！”
“……好歹……把……煤氣先…………”
窗外，晴空萬里。
那個叫伊藤誠的少爺，自從有了妻子，再也沒有旗子可以拔了。
（全書完）
放下鍵盤，郵件發送。
李言也隨之癱靠在椅子上。
7個月，198天來，他頭一次享受到了真正的放松。
頭一次讓大腦徹底停轉，放肆地發了幾秒鐘呆。
這一整本書，說是混下來的，其實更像是撐下來的。
105萬字，放在以前實在是一個難以想像的工程。
靈感和興奮，其實早在第一個月便已褪去。
每天面對的，更多的都是責任與挑戰。
這其間必然有醍醐灌頂的爽，撥云見日的悟。
但更多的時候，都是靠職業堅守才沒有破防。
雖然依舊無法與動輒幾百萬字的神仙相比。
但我野犬，至少也敢自稱職業了！
緩過一口氣后，李言又翻出了之前的截圖。
5月31日
：81.2萬
均定：4351
追訂：2038
排名：166
暢銷榜排行：185
輕小說暢銷排行：49
勉強算是沒有越寫越爛，并在高潮中結束了吧。
6個半月完成了第一本精品的任務。
接下來還有24個月。
休息結束。
李言這便點開了起航。
刷榜開始！
沒多久，郵件回傳。
噗噗：辛苦了，野犬老師！
有始有終……嗚嗚嗚……這犬寶兒是我帶大的……
好好放松幾天吧，新書不急。
迫不及地發送過終章后，李言才回復郵件。
野犬：辛苦了，喵斯琪老師！
過程很煎熬，但我的確是變強了不少！
已經放松過了，7月要搞出新書開頭！
交了房租和伙食費，刨去生活開銷，已經攢了三萬多塊了。
退休理財計劃正式啟動！
今年的目標是十萬！
很快，安西組也驛動起來。
安西：全體成員，瞧瞧，瞧瞧，野犬都百萬完本了！
安西：還不快拜！
醬爆：呵，我120萬字我說啥了？
安西：你還有臉跳？
安西：自從真的撕裂了地平線后，你不是一天比一天拉胯？
安西：這兩個月更新還不如野犬多吧？人家可還上著學呢。
醬爆：……
醬爆：修仙文明大戰科技文明，還要把相對論什么的考慮進去，科學嚴謹一些，不好寫嘛。
醬爆：不過寫的很爽就對了。
醬爆：野犬，組長，你下個故事也務必選個讓自己爽起來的。
野犬：好！
小糕多多喜：完結撒花！看到野犬老師完本我也有信心了。
野犬：是啊，我都能完本。
小糕多多喜：我也快精品了呢！野犬老師還不表揚我。
野犬：小糕，永遠的（車）神！
小糕多多喜：嘻嘻
李云奉先：我……我……我也能完本么……
李云奉先：這兩個月，已經攢了兩年的生活費了。
李云奉先：像自由城那樣50萬完本……也可以的吧，教練……
安西：可以啊。
安西：只是這輩子別想與玖木有交集了。
李云奉先：不要啊教練！
李云奉先：為了撐下去，從停電、硬盤爆炸到痔瘡，所有請假理由都用過了……
安西：你已經卡著更新底線了，再請假全勤和其它福利就都沒了哦，稿費縮水1/3。
李云奉先：啊啊啊！人生為何如此痛苦！
李云奉先：為什么編輯只在乎更新？為什么美少女討厭變態？
李云奉先：我究竟，在為了什么碼字……
奉先之問，當真難住了所有人。
教練更是緊急私聊求救。
安西：狗子快想想辦法，奉先要失控了。
安西：小島出差了……我沒了智謀啊！
野犬：小島？敢情之前……都是姓林的在幕后操盤？
安西：嗨呀說漏了！
安西：你先幫我混過去，快快快。
野犬：知道了，回頭你要補償我。
安西：什么都行，趕緊的！
回到安西組。
李言提了一口氣，朗然敲擊。
野犬：奉先公，美少女討厭變態這件事，倒也不是絕對的。
野犬：身為一名男性，你在玖木那里固然已經死亡了。
野犬：但身為一位作者，你還是有的救。
野犬：玖木在看書方面，是個思想很不正確的人，只看成績不論內容三觀。
野犬：倘若你兩本都是兩百萬字的萬訂佳作，直升大神，然后以碼字技巧之類的事情為餌，她怕是會上鉤。
野犬：到時候，繞過教練，我約一場碼字座談，我們坐而論道，煮酒論英雄，豈不妙哉？
李云奉先：！！！
李云奉先：我還有救？
野犬：唯碼字可救。
李云奉先：好！
李云奉先：犬兄一席話，如撥云見日，令我茅塞頓開啊！
李云奉先：我堂堂大丈夫，豈能為安西所掣？
安西：？？？
李云奉先：不必說了，我意已決。
李云奉先：犬兄，待我雙開萬訂，完本之時，勿忘今日坐而論道，青梅煮酒之約！
野犬：我……會幫忙組織，她來不來就看你成績了。
李云奉先：好！
李云奉先：這個速度下去，還需要……11個月……
李云奉先：我拼了！！！
李云奉先：寫完這兩本這輩子都可以躺平了！然后任玖木大小姐……
系統消息：李云奉先已被禁言。
安西：行了，都早點睡吧。
安西：狗子你先歇兩天，開始構思新書之前找我聊。
關了電腦，洗澡上床。
與以往不同，睡前并未打開起航。
完本了，老子解脫了！
來個久違的無壓力大香覺吧！
次日晨，李言一睜眼便瞬間容光煥發。
沒有壓力的感覺……單純的暑假。
好爽！
頭一次，他毫無壓力地坐在了馬桶上，毫無壓力地點開了起航，毫無壓力地掃向了書評。
完結撒花！
這算……爛尾嗎？好像也不算，但太短了啊！！
好了好了，畢竟是野犬老師，百萬不崩完本，已經是奇跡發揮了。
玖木黨傾家蕩產，好歹來個番外啊！
野犬爸爸，接著寫蘇維埃紅旗吧？求求了。
墨笑旋：可惡……我的CP再次全軍覆沒……我不同意，為什么伊藤誠不能和新海望在一起，為什么野犬不能和樊老師在一起！
Air9527：等你新書，想好了啊，可別再切了。
玖木：完本了？爬。
——驚現玖木本尊！
——這么說《扎妖人》里的犬妖野之助，也是這個野犬嘍？
——夢幻聯動，雙廚狂喜！
——李云奉先：玖木老師……讓我也爬一下可以嗎？
——玖木回復李云奉先：滾。
——李云奉先：是！玖木老師！等我10個月，十個月后必坐而論道！
喵斯琪：撒花！結賬！2307樓，一共，一共……嗚哇……起航賺麻啦！
杜停杯（Lv.3）：野犬老師，我也要追趕你的步伐，早日成為Lv.4！
——你他娘的Lv.3有兩年了么？
——月更是不可能Lv.4的，杜公。
——野犬好不容易才長出來，你這就要給拉沒了？放過孩子吧！
李言整個人都順暢了。
好多熟悉的面孔。
感謝大家了！
就是這個杜停杯……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李言隨手點看。
很快發現了他名下有一本百來萬字的作品。
成績和口碑都很不錯。
精品標簽也有。
可為什么還是Lv.3呢？
真是太神奇了。
再看書評區。
最近追讀的三本書都發了拉胯條，好氣啊，原來源頭在這里？
養了兩個月沒看，攢了三章，杜公，我很欣慰。
更新就不敢想了，杜公偶爾來張拉胯條解解饞也可以啊。
科普貼：杜停杯，人稱杜公，拉胯病毒始祖毒株，起航之瘤，據傳他的編輯安西曾說……
兄弟們！我上高三了，明天開始戒網！希望回來的時候能趕上完本。
——兄弟們！高考結束！養了一年的書終于可以殺了！我好爽啊，你們氣不氣氣不氣？？？
——你媽的！杜狗！攢一年47分鐘就看完了？？我好氣啊！！！
——請斬杜停杯！
李言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在這嬉笑怒罵之中，他只感受到了兩個字——
境界。
成績上，明明可以隨時成為Lv.5級別的職業作家。
卻矜持而又克制地寫作，悠享歲月靜好。
超脫了全勤的鞭策，解放了催更的拘束。
怪不得大家都尊稱他為杜公。
等等……
這種境界的男人，很喜歡我的書？
李言躍躍欲試。
這才是真正值得坐而論道的男人。
正當他想尋求聯系方式的時候。
咚咚咚
嘩啦啦
敲門聲與馬桶沖水的聲音同時響起。
可惜了。
下次吧，杜公。
李言這便收了手機小跑出去。
門一開。
挖槽！
白……白色的……
出現了……
夢幻中……禁絕的存在……
林珊璞只微低著頭，提了提襪邊。
“再這么看我就走了…………”
李言整個人都沙雕了。
碼字是正確的。
人生中唯一正確的事情！
何謂天堂？
茶足飯飽過后。
閉眼，側耳。
側躺在白絲腿枕上。
右臉感受到的，是那柔軟，那溫度。
鼻子聞到的，是淡淡而又莫名的暖香。
就在這半夢半醒之時。
一根細毛毛耳簽輕柔地伸進了左耳。
小心翼翼，摩摩挲挲。
林珊璞舒了口氣，換了一只軟耳勺：“這個事不許告訴別人，漸彪也不行。”
李言正了正姿勢，側臥躺好：“放心，這段記憶我是要帶進棺材的。”
就這么采了一會兒，采痛快了，李言才翻了個身。
“這邊可以了，該右邊了。”
對他來說，這個舉動很自然，左耳完了右耳么，這不是天經地義？
但由于視線、鼻頭和吐息方向的突然改變，林珊璞的呼吸頓時粗重起來。
“知道了，你閉眼！”
“哦……”
“閉眼，不許看！”
“嗯……”
李言閉著眼咽了口吐沫，這才問道：“最近還有做起航的數據分析么？”
林珊璞驚道：“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剛做完。”
“根據經驗……你怕是要做新書市場調研了。”李言側睜了個眼縫，“還望喵斯琪不吝賜教。”
“你先閉眼！”
“是是是。”
“再敢睜眼我就走了！”
林珊璞穩了好久，確定李言徹底閉眼，才一面采耳，一面展開調研結果。
“最暢銷的20本書里，依然只有2本不含打斗。”
“玄幻繼續勢微，排在前面的也只有極少數大神，依舊沒有新人出頭。”
“仙俠進一步崛起，這套體系得到了更廣泛的認同。”
“在這兩大題材中，傳統熱血風格的作品已經近乎絕跡。”
“輕松、創意爽仍是主流，不過黑暗和懸疑的比重在加大，其中又以民間傳統文化背景的書最為吃香，基本就是《扎妖人》這類，玖木老師果然是算過的。”
“更籠統地說，根植于西方文化背景的書越來越難抬頭了。”
“即便是以日本為背景的小說，也在由盛轉衰。”
“都市方面，渣男風潮算是過去了，暢銷的主力是創意系統文，類似《躺成男神從摸魚開始》這樣的。”
“此外娛樂文和重生文也依舊有基本盤，只是這類小說內容太過雷同，最終能登上暢銷榜的往往只有寫得最好的那一兩本。”
“與之相反的是輕小說，百花齊放。”
“雖然上限不如仙俠那么高，但撐起了大片的腰部市場。”
“輕小說一來選材自由，多古怪都可以，《迦瑪小姐的玩具》就是這類啦。”
“三來輕小說是個人風格最濃的，雖然過于依賴靈感，寫成大長篇的不多，但同時也注定了這類書很難被跟風模仿，就連工作室都擺明了不做輕小說。”
“其它分類沒有什么太明顯的變化。”
“另外，有兩位頂級白金發書。”
“題材比較個性化，喜歡的話可以讀，但不建議參考。”
“從走勢來看，這兩本有機會擊敗《小師弟》，但依然無法動搖《儒道仙官》的地位。”
“就這樣啦，采完了。”
隨著市場報告的深入，李言早已忘了自己正處于天堂之中。
此時也只是頗為凝重地坐起了身。
“就是說，輕小說依舊是新人的首選項啊……”
“是……多少要有些自己的創意和風格，才有機會立足。”林珊璞擦拭著采耳套裝，小心地打量著李言，“其它頻道，除去創意都市系統文外，多半需要深厚的底蘊和技巧才能暢銷，新人在這方面是沒法和老作者相比的。”
“不過我也不算是新人了吧？”李言自顧自嘟囔道。
“這個吧……我覺得……輕小說作者，永遠都是新人。”林珊璞拉上采耳包拉鎖攤手道，“他們永遠要寫無法復制的故事，還寫不長。”
李言笑道：“你這么聊，是怕我再碰仙俠？”
“也……沒有吧……”林珊璞捂著采耳包低頭道，“《種子修仙》什么的，我肯定是愛看……其實還很遺憾沒有正式發表，也許就火了呢？但如果野犬老師只是單純為了成績而寫，過程并不開心的話，那還是不要了。”
李言挑眉道：“那如果我拿起《種子修仙》改成我更喜歡的風格發表呢？”
“啊，這……”林珊璞撓了撓頭，越撓越重，很快宕機崩潰，扭臉就罵，“我是腦殘粉，判斷不過來了，去問狗編輯吧！”
“好！”李言這便起身，“教練也說讓我先跟他聊的。”
“那就去聊吧。”林珊璞隨之端起餐盤起身。
她行至門前的時候，李言已經摩拳擦掌打開了電腦。
她又低頭看了看裹著長襪的雙腿，動了動若隱若現的腳趾。
好像有點……不甘心？
可惡！
不是說好了生命的意義，靈魂的歸宿么？！
不過再看李言對著屏幕瞪目苦思的樣子。
算啦算啦
林珊璞輕輕扣上了門。
新的征途已經起航。
回頭再獎勵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