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
許寧走進屋內,對著陳刃行禮。
此時的陳刃,表情依然滿是倦意,眼皮都耷拉著。
只有目光瞥向旁邊花草的時候,才會露出些色彩。
“來到衛驛的這幾天,習慣了么?”
陳刃雖然好像在關切,但是語氣卻很平淡。
“已經習慣了。”
許寧也是中規中矩地回答道。
陳刃點點頭,沉默了一下,說道:“你和大遠商行接觸過了?”
聽到這話,許寧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這陳刃找自己,必然和大遠商行有關。
“和大遠商行的于副管事接觸過。”
許寧如實回應。
“于副管事……”
說著,陳刃挺了挺腰背,想要坐直一些:“在大遠商行里,他可是個精明能干的人……”
“許寧,你剛來楓柳巷,可能還不清楚。”
陳刃的語氣略微柔和了一些:“大遠商行對我們康云縣的建設,發揮了很大的作用。三十年前,黑甲衛剛剛接手康云縣城的時候,一切百廢待興。在這里,要什么沒什么,環境十分艱苦。”
“這個時候,大遠商行和我們黑甲衛取得聯系,主動進駐了康云縣城。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們康云縣城的商貿逐漸發展起來。直到現在,我們康云縣,都是附近幾個縣的貿易中轉中心。這些改善,都是大遠商行帶來的。”
“除此外,在康云縣里,有三成的生意,都是大遠商行經手的,他們給康云縣,貢獻了大量的稅收。”
“所以,大遠商行就是我們黑甲衛最堅實的朋友,我們,可以無條件地信任他們。”
說到這里,陳刃拿起面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許寧安靜聽著,等著陳刃的下文。
剛才陳刃的話里,給自己傳遞了關于大遠商行的信息,或者說是陳刃自己,對于大遠商行的定位。
第一,大遠商行是康云縣的功臣。
第二,大遠商行在康云縣根基深、規模大,有實力。
第三,大遠商行值得信任,可以深交。
陳刃放下手里茶杯,見許寧還未答話,露出一絲不悅的神色。
這時,他從桌下拿出一個錦繡木盒,放在桌面。
許寧看見,瞬間就認出來了,那就是之前自己退給于興賀的三顆青柳丹。
“不收也得收么……”
許寧心頭冷笑。
直接搬出自己的頂頭上司,無論如何也得拉自己下水,這心思也是夠堅決。
如果是前幾日,陳刃做到這份上,許寧可能也就認了,和楓柳巷衛驛其他人一樣,被大遠商行柔化。
但這幾日,許寧早就用了些心思,他讓陶青原還有其他衛驛的伙計們,幫忙打聽了大遠商行在其他巷區的口碑和消息。
總結歸納后,許寧得出結論。
大部分衛驛,對于大遠商行都有所忌憚甚至排斥。
而且黑甲衛上層,已經對大遠商行日益過分的僭越行為表示不滿。
只是這種不滿,目前還未得到實際行動的證實。
歸總之后,許寧做出決定,不和大遠商行產生瓜葛,也不和其發生沖突,以靜制動。
自己作為黑甲衛在陶家莊招納的第一批新人,意義重大,是黑甲衛高層進行本土化決策的重要棋子。
這個身份,會讓陳刃方和大遠商行方忌憚,在自己不主動搞事的前提下,他們也不可能明目張膽迫害自己。
事實上,許寧的猜測很對。
此時的陳刃,心頭盡是對許寧的不滿。
但是礙于許寧相對特殊的身份,陳刃也不能直接強制拉著許寧上賊船。
于是只能通過這種溫和手段,疊加上級的權威,將許寧一點點滲透。
其實從陳刃心底,他覺得許寧這樣一個小角色,根本沒必要被這樣拉攏。
即使他心不在大遠商行一邊,也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影響。
但是大遠商行那邊的態度很堅決,就是要將楓柳巷這片區域內的黑甲衛完全勾連,不少一人。
好像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保證他們在康云縣城根基的安穩。
“許寧,我聽說你們這批新人,還有著考核的重壓。”
陳刃像是換了個話題:“關于習武,最重要的是天分,其次就是資源。沒有足夠的資源傍身,修行速度就會被拖拉,甚至還會傷及自身。”
“這三顆青柳丹,你拿著吧。”
陳刃將那錦繡木盒向前一推:“凡境前三重,都是主打肉身增益,這青柳丹,就是最適合凡境前三重修習的丹藥。有了這三枚青柳丹,你肯定能在后續的考核中保住青牌,甚至還有機會向上挑戰,獲得黃牌。”
許寧沒有立即回應。
陳刃這時候眼神微冷,也沒了之前的態度,他的語氣開始暗含冷意:“怎么,還不拿走?還要我親自送到你的手上?”
此時,許寧似乎是在忌憚陳刃的身份,終于上前,將錦繡木盒拿在手中。
陳刃意味復雜地一笑:“好了,出去吧,好好修煉,為我楓柳巷衛驛爭光。”
“是,陳大人。”
許寧面無表情地應聲。
“對了,這禮物是大遠商行于興賀副管事送給你的,有機會,去道個謝。”
這時候,陳刃才把所有的話說完。
他的表情,就像是輕松吃定了許寧。
許寧沒回話,頷首致意后,便直接離開房間。
“郊外莊里的外姓人,還這么有骨氣……可笑。”
陳刃諷刺一句,然后再度閉上眼睛,面朝窗戶,享受著冬日陽光的溫暖。
……
被陳刃這么設計一番,許寧并沒有任何情緒。
反而他覺得陳刃這個上司很可笑。
尤其是那副吃定自己的樣子,反而讓許寧覺得這家伙也不過如此,只是一個被大遠商行拿捏住的軟蛋。
就算是將這三枚青柳丹送給自己又怎樣,自己能退一次,就能退第二次。
在這個被大遠商行籠絡控制的衛驛里,許寧覺得自己可能是這里最硬氣的男人。
“大人。”
許寧回到自己書房,發現書房門口,馮四瓜在等著自己。
“正好,我找你有事。”
許寧推門進入房間,馮四瓜在屋外左右查看一番,才跟著進屋,關上房門。
這幾日,馮四瓜終于體會了一把揚眉吐氣的感覺。
自從身邊的城衛知道自己搭上許寧許大人的線后,原本叫自己“瓜子”的人,都改口叫了“瓜子哥”。
原本彪悍的婆娘,最近也是軟下來,各方面把自己照顧地舒舒服服。
成了黑甲衛的副手,那就意味著,未來的自己,將在城衛里有更進一步的資格。
現在的許寧,已經成了馮四瓜心里最要緊的人,自己未來的一切前途,可都捏在許寧的手中。
剛才馮四瓜在聽到同僚說,許寧被陳刃叫過去,就心頭一緊。
他可是很清楚許寧對大遠商行的態度,也清楚陳刃和大遠商行的關系,生怕陳刃給許寧使絆子,所以便直接來了許寧書房前候著。
“你把這個東西,送回大遠商行,交給于興賀。”
許寧直接將錦繡木盒放在桌上。
“這……”
馮四瓜立即認出來,這就是許寧之前推掉的青柳丹。
“大人,這是陳校尉……”
馮四瓜嘗試性地問道。
“沒錯,他硬塞給我的。”
許寧面色輕松,看不出來任何不快:“可是我不想要,他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