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易謹從書房出來,徐言時一眼便掃到趴在窗戶旁伸著舌頭的桃源。
他下頜緊繃,快速挪開目光,緊挨著易謹。
這么怕。
易謹沒再戳穿他,帶他來到餐桌前吃早餐。
徐言時吃的食不知味,神經緊繃著,顯然是在忌憚桃源會不會在下一刻跑過來。
好在有易謹,那只黃狗這次沒再往他的面前湊。
若是在以前,徐言時一定會拖時間吃個半小時才能把飯吃飯,但現在,他十分鐘解決了問題。
“阿謹,我得先去公司了。”他站起來,半點不依不舍的模樣都沒有,匆匆就走了。
易謹看著他狼狽而逃的背影,輕咬舌尖。
這哪是怕,這是怕得很。
連蛇都不怕的徐言時,竟然怕狗。
易謹視線落在乖順的桃源身上,似乎是感到了主人的目光,桃源走來走去,最后窩在她的腳邊。
伸手擼了擼它的腦袋,易謹沒說什么,過了一會兒,便去了書房。
徐言時仍舊住在公寓這邊,徐母還擔心徐言時住在那邊不能好好的照顧自己。
只聽徐言時說了句“阿謹也在這邊”。
她頓時不說了,只叮囑他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按時去體檢。
徐言時點點頭,一一記下。
他雖然住在公寓,但說什么也不去隔壁了。
晚上易謹回臥室之后,光明正大的推開那道暗門,走進徐言時的臥室。
他的面前放著一碗黑乎乎的中藥,冒著熱氣,味道十分的濃郁。
“阿謹。”他看到易謹,立刻就露出了笑。
眼底明亮亮的。
“還要喝中藥?”易謹平時沒怎么見他吃藥,絕大部分原因是徐言時吃藥都避著她。
“嗯。”徐言時有些無奈,“這是我爺爺讓人準備的。”
中西一起調理,老人家的好意,他也不能拒絕。
可是這個味道太苦了,比他喝過的所有藥都苦。
徐言時看了半晌,最后把那中藥端起來,一口喝了個精光,碗底有細碎的藥材渣,被他喝進去,卻堵在了嗓子口。
苦澀的味道和喉嚨處的不適,讓徐言時胸口涌現想要嘔吐的感覺,他立刻沖進了衛生間。
面上的痛苦神色被易謹看得一清二楚。
她跟上徐言時的步伐,便見他扶著水池,將剛才喝進去的中藥又吐了個精光。
他的后背有些難以控制的顫抖,脊梁彎著,弓起的脊椎在布料上顯得尤為突出。
易謹的手落在他的后背上,幫他順氣。
她沒有辦法對徐言時來自身上的痛苦感同身受,只能把他的一舉一動趕在眼里。
唇上沾著中藥的深色,他的發絲被打濕,面上也泛著白。
口腔里都是苦味,喉嚨深處的藥渣其實還在,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讓人感到難以忍耐。
用旁邊的杯子接了水,易謹遞到他唇邊。
“漱口。”
徐言時乖順的喝了一口,將嘴里難聞的味道一遍又一遍的沖洗。
漱了好些遍,徐言時仍舊覺得那中藥的味道根深蒂固的留在自己的口中,他側著頭和易謹說話,“里面有藥渣,卡喉嚨了。”
吐出的氣息落在一旁,他不想讓易謹聞到自己口中的苦味。
易謹按著他坐在馬桶上。
捏著他的下巴,手指按住他的唇,靈巧的掰開他的嘴。
動作有些快,徐言時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張大些。”易謹對他說。
他只能將嘴張大,被迫仰著頭。
易謹在臺子上看了一眼,最后找了一根干凈的東西,抵住他的舌頭,用手機的燈光照進他的口腔。
喉嚨處顯而易見的藥渣,頑固的貼在他的舌頭上。
她斂著眸,視線專注的望著他的口腔。
徐言時的臉不自覺的紅了,他不敢用嘴巴呼吸,生怕自己嘴里的苦味會讓易謹感到難聞。
“很難受?”易謹問他。
徐言時憋氣憋得有些痛苦,搖頭又點頭。
好在,易謹很快就把抵住舌頭的東西拿出來,將它扔入垃圾桶。
徐言得救般的重重呼吸了好幾下。
又被涼風嗆住,捂住嘴,彎下腰劇烈的咳嗽。
易謹順著他的背,擰眉,有些緊張,“怎么了?”
他沒有任何發熱的痕跡,怎么會咳嗽?
好不容易緩過來,徐言時因為剛才的咳嗽,感覺嘴里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他又漱口,喉嚨處異物黏連的不舒適,因禍得福的沒了。
“好像咳出來了。”喉嚨被折騰了半天,此刻說話都帶了幾分啞意。
“沒有不舒服了?”
徐言時點點頭。
她湊過去看他,徐言時臉有些熱,往后縮了縮,用氣音道,“阿謹,別離我這么近。”
“為何?”易謹只是單純的看他神色好些沒有,聽到他的問話,不由更近了一步。
徐言時側著頭,“我嘴里苦,藥味很重。”
她笑了一聲,捏著他的下巴,貼上去。
口腔被她掃蕩了一遍,徐言時只感覺自己嘴里全是她的味道。
“不苦。”她說,“甜的。”
徐言時換了身衣服,易謹問他都是什么時候吃藥。
遲疑半晌,徐言時還是把自己吃藥的時間告訴了她。
醫囑上說是飯后,但他和易謹見面的時間大多數都是這個點,徐言時怕她見自己一吃便是一大堆藥,徐言時便將吃藥的時間提前,也會在見她前先把藥吃完。
“我是一個病秧子,現在能好好的活著純粹是運氣。”他早就看開了,說話時也坦率誠然。
他從未懼怕過死亡,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希望死亡降臨到他身上。
他唯一怕的只有他現在唯一愛的人,會因為他處處需要照顧的身體而感到厭倦,最后離開他。
聽完徐言時的話,易謹沉默了半晌,隨后把他抱緊。
“別瞎說。”她低聲說了一句。
他應當長命百歲,以后無病無災。
知道徐言時吃藥的時間之后,易謹便讓他不要避著自己,他起初還不聽,最后易謹每次出現的時間都是他吃藥的時候,一次不落。
徐言時只能無奈的點頭。
兜里揣了糖,等他吃完藥后,便往他嘴里塞了一塊,問他甜不甜。
他紅著臉,點點頭。
易謹便笑,低頭親他,一個纏綿的吻后,又砸吧砸吧嘴,嗓音里帶了些許慵懶的調笑,“看來我沒買錯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