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任秦道川如何說,若舒依舊坐在那里,拉她便十分抗拒,秦道川只得拿來斗篷為她披上,自己陪坐在一旁,半夜時分,嘆了口氣,說道:“明日還要應付寧王,我先去睡了,無論你有何打算,都不是現在。”說完,輕咳了一聲,起身離開。
若舒真的枯坐了整晚,第二日鄭智勇清早前來,見到獨自坐在那里的若舒,有意地站在她對面,打量著她,見她的裝扮與昨日一模一樣,就連不慎沾在臉上的血跡都未擦去,不得不有幾分相信,她是真的呆了。
見秦道川姍姍來遲,卻已經洗漱過,換了衣衫,精神與若舒截然不同,決定回去要稟告寧王,他們夫妻的感情并不如坊間傳聞那般親密。
鄭智勇也沒客套,待秦道川來后,直說道:“夫人答應的黃金總得給個期限吧?”
秦道川也看向若舒,沉默的壓力之下,若舒輕聲回道:“京中沒有,待我送他們回青州,你與我一同前去,我便給你。”
鄭智勇似乎早就準備好了對策,答道:“夫人受了驚嚇,不宜遠行,只需書信一封,交代清楚,我親自護送幾位回青州便可,也算表表我失手的歉意。”
若舒又呆了一會,才說道:“那我先書信一封回青州,要他們帶上黃金,順便來接人。”
鄭智勇想了一會,說道:“也好,我親自帶人去送,事不宜遲,夫人寫信吧。”說完,手一招,便有人端上了筆墨紙硯。
若舒也很干脆,就著來人的托盤,提筆寫了封信:
盧三爺:
來人索求黃金萬輛,勿判,可與。另,蘭芷等十一人皆故,速迎回青州。
落款為:盧氏若舒
鄭智勇看了又看,覺得字雖不多,卻清楚明白。輕笑道:“夫人筆墨,我等自愧不如。”說完草草拱了拱手,便帶隊離開了。
等候的日子里,若舒除了撐不住回右院歇息,整日整日地坐在前院涼棚里,也不要慧容派來的侍女服侍,自己胡亂梳洗一番,頭發也草草挽了個髻,衣衫零亂就披個斗篷遮住,除了饅頭熱水,其余什么也不吃。
秦道川也不再管她,一直待在書房,安心養病,許芫桐有事出京,留了個徒弟每日為他針灸湯浴。
忠漓在第七日趕回,跪在若舒跟前,默默流著淚。若舒說道:“起來吧。”
忠漓被眼前的一切弄蒙了,又不敢問,只得陪站在若舒的身后,看著若舒零亂的頭發,終于忍不住說道:“母親,我為你梳發吧?”
若舒說道:“不用了。你也不用老站著,有事就去忙,無事就陪我坐會。”
忠漓只得默默陪坐在一旁,知道自己從母親這里是聽不到任何的訊息,便在向秦道川請安時問起,秦道川也只是說道:“與你無干,你若能離了京城,盡快離去。”
忠漓卻說道:“無論發生何事,孩兒都不會離開,除非父親母親與孩兒一同離開。”秦道川只得說道:“那你就多陪陪你母親,要她看開點。”
又過了三日,鄭智勇回轉,一同前來的是盧三爺和角宿,盧三爺見了若舒,跪下請罪道:“東家,老夫有罪,得了信后,輾轉青州,都只籌措到五千余兩。”若舒似十分不耐煩地說道:“沒有黃金,白銀也可,怎么這樣死套?”盧三爺卻接著說道:“東家忘了,前次你說南山的棉花今年長勢喜人,將庫存的白銀都壓上去了。”若舒閉了閉眼,努力睜著泛黑的眼圈,似在努力回想,最后說道:“鄭大人,我一向不喜歡存現銀,這些年我早已不管實務,存銀多少確實不知,鄭大人若不嫌麻煩,就拿貨物抵吧?”
鄭智勇這種人物,哪里懂得這些,只覺得麻煩,再者黃金五千兩到手,急于向寧王報喜。便說道:“夫人盡快籌措吧,待我回稟寧王再知會夫人。”說完帶著人手離去,卻留下了四個人守在那里,若舒似未看見他留下的人手般,對盧三爺說道:“蘭芷和參玖,將他倆合葬吧。”說完便不再說話,只靜靜地看著盧三爺他們將棺木一一裝上車,捆好。只在他們臨行時,突然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似十分的悲痛。盧三爺和角宿趕緊將她攙扶起來,要她切勿如此。若舒說道:“我不能遠送,辛苦你們了。”
待車馬轉過街角,仍站了許久才在忠漓的攙扶下回了府。
秦西已經候在那里,說道:“夫人,將軍有請。”
若舒似乎精神十分不濟,木然地朝前走著,秦西卻攔住了鄭智勇的人,說道:“將軍書房只有這一個入口,幾位守在這里就可以了。”語氣和氣卻腳步未動,一個人就攔住了圓圓的門洞。
幾個守衛相互對視一眼,也不強求,守在了門口。
忠漓也不知為何,送至書房門口便停下了腳步,若舒獨自跨進書房,便被滿屋的藥味熏得皺了皺眉,剛想開口報怨又忍了下來,秦道川并不見人,她悶悶地坐在那里,漸漸就有些昏昏欲睡。
等她再睜眼時,就看到秦道川坐在書桌后面看著自己。
見她仍是那副表情,秦道川開口道:“這里沒有他人,你方才也算小憩過,應該有精神解釋一番,為何要如此?”
若舒神態未變,說道:“意氣用事罷了。”
又是長久的沉默,若舒是一派坦然,秦道川則似在強忍著什么。
幾聲輕咳之后,秦道川說道:“聽到我活著回來,什么感覺?”
若舒微微抿了抿嘴,試圖掩蓋自己真實的心緒,秦道川沒有繼續說,等待著她的回復。
若舒知曉躲不過,開口道:“還能怎樣,又沒辦法回還。”
“我在路上一月有余,你不可能不知曉,為何還要一意孤行?”秦道川受心緒影響,音調有些尖厲。
“那時我已經走了,開弓沒有回頭箭。”若舒不太喜歡屋內的氣氛,打算實話實說,盡快結束這場對話。
雖然秦道川沒接話,但若舒感覺到了明顯的寒意,雖然一直未抬頭,卻知道秦道川的臉色必定不好看。
最后秦道川用沉默結束了對話。
若舒又坐了一會,說道:“我有些困,先回右院了。”“沒我的許可,你哪也不能去,無論你打什么樣的主意,都趁早熄了。”秦道川立馬開口道。
見若舒瞪著自己,又說道:“不要自取其辱,你出不去書房的門。”說完,拿起桌上的書看了起來,不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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