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連意心中雖起波瀾，但問話的語氣倒尚算平靜，似乎就是閑聊的語氣。
不過，芙菲何許人，她身為連意的師姐，在師父不在的時候，哪怕她再不喜歡小屁孩，都仍然盡到了師姐甚至是師父的責任。
若說特別了解連意的人，那必須有芙菲一個。
連意身世有異，前世是為了廣眉星域死去的藤仙一事她也聽說了。
不過，芙菲聽了，心中微有波瀾，但影響不大。
實則，只是稍稍吃驚罷了，并沒有其他想法。
于她而言，這輩子的藤仙是她師妹，一輩子都是她的師妹，有前世的記憶又怎么樣，誰讓今生認她當師姐了，連意也只能乖乖當個小輩份的。
芙菲是個認死理的人，既然認她為姐，那她芙菲就是連意一輩子的師姐，她就必須保護她，罩著她。
“你猜到什么了？”
芙菲循著連意的思路：“莫不是和魔主有關？！”
連意抿了一口茶湯，茶湯化成一股暖融融的靈氣，匯入她的四肢丹田，奇經八脈，一瞬間她這些日子以來內心的不對勁之感似乎得到了解答。
原來她心中那點不安，不對勁應在這里了。
魔主做出什么事，她早就已經不吃驚了。
再說，雖然至今也不知道，曾經她和這魔主有什么仇怨，連意覺著，必須等到他們面對面的那一日許是才有答案。
不過，魔主念念不忘想把她弄死，想來也是仇深似海了。
早在乙火界，魔主就有把她弄死之心，只可惜，被她屢次識破了詭計。
這要是算起來，即便前世仇不算上，今生這仇也是比山高比海深了。
她就覺得有點奇怪，怎么她都回來三十多年了，魔主還沒有找她麻煩呢！
這不，這麻煩找來了！
她的心居然神奇的落到了實處……
難怪選擇在這個時點，軟骨草一事席卷全眉昆界了，明明那啟松在她閉關的時候就逃走了，按說那時候時機許是已經成熟了。
卻沒想到，倒是現在才發作？
可能就是在等她啊。
她也是這一局里面關鍵的一顆棋子呢。
聽芙菲師姐問她，連意垂下眼眸，神色倒是越發輕松了。
她爽快承認：“是啊，應該是魔主在搞事。”
芙菲想說什么，被連意阻止了。
“等等，讓我猜猜。”連意突然有了興致。
芙菲挑眉，自家師妹對于魔主已經了解到這種地步了？
真不愧是宿敵啊。
“是不是如今眉昆界都在傳我是妖，說我結嬰天劫有異？”
畢竟當年那煉妖雷劫定在凌霄宗十年，這種事，只是無人敢來求證，稍一撩撥，大家就能傳的風生水起。
芙菲沒說話，默認了。
連意無所謂，這事太明顯了，不過礙于凌霄宗和連家，無人敢問就是了。
她只是不爽，被魔主擺了一道！
“外面是不是在傳，唔，說我是妖，是不是還有關于一些煉妖雷劫的圖冊之類的，來佐證這些話！”
芙菲笑了笑，也很淡然：“是啊，這些關于煉妖雷劫的冊子莫名其妙出現在了坊市之中，那書我查了一下。”
“其他的寫的挺模糊的，倒是把你渡的那煉妖雷劫說的很清楚。”
這明顯就是一場有預謀的針對。
“然后那些小散修，小弟子就開始瘋傳這事，這事背后還有一些小宗門推波助瀾，如今大約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最近，凌霄宗忙著軟骨草投毒一事，無暇顧及這些。
傳言這種東西，大多不可盡信，更何況出自坊市和低階修士口耳相傳的。
誰也不會拿傳言一事去來煩忙的腳不沾地的凌霄宗高層。
而連意，才從那凌霄宗蒼穹山分舵回來不久，她結交的那些人，好八卦的不是閉關就是出去了，不好八卦的自然不知道。
軟骨草投毒案牽扯太廣，連家那邊，尤其老祖宗這樣毫無修為的，肯定是不讓他出去的，自從有一個修仙世家底下的大鋪子也出了事以后，連家連生意都不太做了。
眾人都覺得，還是等軟骨草一事平息了再做生意不遲。
和命比起來，靈石資源啥的算得了什么呢。
因此，連家族人基本上待在族里的多，估摸著對外面的消息也了解不多。
連意回來之后就回去過一次，也沒和族人碰上，老祖宗更是啥也不知道了。
再說鴻陣涯，芙菲是個死宅，她能知道什么消息？！
“這事師姐我幫你查了，開始的時候，言柳只以為是一般的流言蜚語，沒當回事，等到發現不對，全眉昆界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如今，凌霄宗出手彈壓了，只可惜，收效甚微。
“不過，你且不用擔心，這種小事，咱們凌霄宗不在乎，也抗得下來。關鍵是，魔主如此做，是何用意呢？”
若說，魔主覺得，凌霄宗無人知道連意的身份，想要借此挑撥連意和凌霄宗的關系，幫連意樹敵，讓連意眾叛親離也說得通。
只是，沒必要搞出這么大的仗勢吧，連軟骨草都用上了。
把全界都卷入其中，藤仙連意的面子大，魔主看重，也不至于這么看重吧。
或者，它是想一箭幾雕呢？
芙菲暫時猜不透，不過這不妨礙她們師姐妹將此事拿出來討論討論。
連意索性拿出了上一回從連家帶回來的五階瓦刺虎的肉排，既然師姐在，今日就做個紅燒虎排吧！
她心情不太受影響，倒是聽說鐘錦程和云嬈為她出頭，心中熨帖的很。
她們鴻陣涯都是女修，可是怎么了，可也不是別人能欺負的，誰敢欺負，從上到下都給他打回去。
她手上動作不停，瞥了旁邊吃“草”吃的臉色發青又眼巴巴盯著那肉排的幻幻一眼，她又摸出米粉、魚還有雞來。
幻幻今日份的“草”已經吃的夠了，再給她吃點飯不算啥。
芙菲坐在一邊，一邊喝茶，還記得給連意搭把手。
她就知道，只要來找師妹，就能吃到好吃的。
見連意還有閑心做飯，僅剩的那點子擔心也沒了。
連意將魚下鍋，還放了從乙火界帶回來的靈泉水，待的那魚湯開始“咕咕咕”，連意便繼續說魔主的事。
“我猜，如今這傳聞不止于此，還會愈演愈烈，興許，很快就會有傳聞出來，說我拿了煥法閣的破陣杵。”
連意起先不知，回來以后才知道，煥法閣的那破陣杵在眉昆界還挺有名氣的，是古韻飛升以后，當年最有名煉器大師無嗆星君的杰作。
無嗆星君和古韻是好友，世人都傳說，無嗆星君這仿制版的破陣杵，是得了古韻星君的指點。
連意將那破陣杵拆開來研究過，確實高桿。
原理其實也不難，就是用的等級壓制。
妖族中有血脈壓制，血脈低等的妖獸見到血脈高貴的妖，就會受到血脈壓制，自動臣服。
人修中，見到修為高的修士，修為低的修士也承受不了修為高的修士一身的氣勢。
只是人類靈智高，這種壓制沒有妖族明顯。
對于無靈智的陣法類東西，這種壓制更明顯。
那仿制的破陣杵中，融入了一個超品階的仙陣，等級太高，雖然受眉昆界天道壓制，但是它也遠遠超越了眉昆界最頂級的陣法。
眉昆界低品階的陣法被它壓制，自動便開了生門，被破了。
這個原理，當時倒是給連意打開了思路，照著這樣的思路，她往后破陣也可以用取巧的法子了，用仙陣來壓眉昆界的陣法不就行了。
往后，這廣眉星域還有什么陣法在她眼中！
想是這么想，也就自己痛快一下罷了，實則并沒有那么容易。
關鍵還在于破陣杵所用的材料，必須是能承受仙陣的材料。
是以，如今哪怕她會排布仙陣，也能請到無上師叔那樣的九階煉器宗師幫忙，卻苦于沒有材料。
她真后悔，當年沒把古修時期那爍星礦石帶回來，造星船的材料呢，她定能造十個八個破陣杵出來。
不過，當時她知道了這事，知道這破陣杵還是煥法閣的鎮宗之寶，她也沒有拿出來還給他們的意思。
憑什么呢，芙蕖她們都死了，無主的寶貝，有本事的人得之！
只沒想到，這事居然被用來對付她了。
“這軟骨草投毒一事突然爆發，勢必會牽扯到當年我們從乙火界回來的時候，煥法閣人一個沒回的事。”
“當年，游拓還鬧了一場，說是我殺了他們，當然這事確實大部分是我做的。”
這事當時人盡皆知。
“后來，軟骨草一事我就匯報給了宗門，掌門師叔特地就這事，糾結了眉昆界的勢力，去調查了煥法閣，結果有了啟松心虛，逃了的事情。”
“如今，每個被軟骨草投毒害了的宗門或者修仙世家等勢力，好似都和軟骨草有關，好似都和煥法閣有關，可是有一個細節，卻被不知情的人忽略了。”
“被軟骨草害了的宗門和各勢力，都是大勢力，大家族，大商鋪，大家都有防御陣法，平日沒有陣牌不得入內，可是，偏偏軟骨草害人一事，無聲無息，防御陣法在其中被視若無物，形同虛設。”
這代表了什么呢？
“起先我還以為是遇到陣法高手了，可是忘了，還有破陣杵啊！”
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啊。
“第一件軟骨草投毒一事，放在咱們凌霄宗，估摸著就是挑起凌霄宗和煥法閣的矛盾。”
“然后，通過煥法閣，和各宗門陣法一事，再提起那破陣杵，進而讓人想起當年芙蕖等人是死在我手上，然后再由煥法閣澄清破陣杵已經不在他們手中，別人自然會懷疑破陣杵在我手上。”
“再挑明我是妖非人的身份……”
芙菲從原本的懶散姿態一下子就坐直了，她面無表情的接下下面的話：“就能挑起人修和妖修之間的矛盾。”
“而且，若是凌霄宗執意護著你，勢必會和其他宗門產生矛盾！”
三人成虎，眾矢之的，人言可畏！
到時候，整個眉昆界都亂了，宗門之間、人和妖之間、眉昆界和半界之間，全都混亂起來。
最后，魔主才能渾水摸魚，做那鷸蚌相爭中得利的漁人。
“這算是一箭幾雕來著？”連意仿佛在說別人的事一般，不見慌亂，甚至臉上還帶著促狹，就和平時一樣。
芙菲忍不住鼻子一酸，她師妹過得可太難了，年齡不大，要背負藤仙的過往不說，竟然是連這整個界域都背在身上了。
她也舍不得說她什么，只恨自己實力低微，幫不到她什么，眼睜睜的看著師妹的困境無能為力。
半晌，千言萬語只化成一句干巴巴的問話：“那可如何是好，師妹你說，我們讓師父回來幫忙好不好，我們跟掌門師叔說，這事是不是還有轉圜的余地。”
見她還在沒心沒肺的笑，芙菲忍不住拍了她一下：“你可上點心吧，笑什么呢！”
連意連忙安慰芙菲：“沒什么，我就笑，想不到我這個棋子還挺有用的，就用我一個，就撬動了眉昆界的局勢。”
她拍拍芙菲的手：“別想太多了，這事自是要和師父還有師叔他們說的，反正也瞞不了，總該有點心理準備才是，只不過，這件事籌謀多年，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早就不是能夠停止的了。”
“如今最好的法子，便只能隨波逐流，以不變應萬變！”
她就說呢，怎么偏偏就是她結嬰出關不久，才爆發那什么軟骨草投毒一事。
原本只是覺得，過于巧合了，便沒有多想。
原來，劍就指著她呢？！
在這兒等著呢。
這事里面，她可是核心人物，沒了她可怎么能把戲唱下去呢。
別說讓魔主等三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它也會等的。
見芙菲整個人頹敗了下去，眼眶都急紅了，連意也只能安慰。
其實，她這身份曝光之初，她早就想到了最壞的結局。
只不過，她今生很幸運，她的背后有無條件支持她的宗門、家族和師父師姐，她無所畏懼。
早前她便說過，想讓她當棋子，也得看對方有沒有能耐讓她當一顆聽話的棋子了。
師姐妹談過話沒多久，眉昆界就開始瘋傳，煥法閣用破陣杵破了各處的防護陣法，然后再用軟骨草行兇。
煥法閣否認說：破陣杵當年給了芙蕖等人帶出去，回來便遺失了。
不日，眉昆界就有了新的傳言，妖修連意拿了那破陣杵，和妖族勾結，妄想顛覆人修，獨霸眉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