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意瞇了瞇眼,意味不明道:“蛋蛋,你的意思是說,那無極天尊的天諫里提到了我?”
蛋蛋點點頭:“天諫中,顯示了十六個字!”
“具體內容為:仙域假年,廣眉為核,水雷纏藤,撥云見日。”
連意:“……”
蛋蛋頗為同情的看了連意一眼:
“你前世是藤仙連意,是廣眉星域的風云人物,誰不知道你的靈根屬性非常的特殊?”
“原本,咳咳,你作為一只藤妖,就天然擁有木屬性和水屬性,你又因為一些變故,得到了雷屬性在體內達成了平衡……”
所以,那一句水雷纏藤,說的可不是其他隨便什么藤妖、樹妖,只可能是連意。
畢竟這世上,沒被雷劈死還把雷玩轉的,也只有這一只藤妖。
可能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獨一無二,空前絕后!
這天諫中的四句話的意思被連在一處,大家以為就是這么個意思:
仙界要想延續,那關鍵還得在廣眉星域,而此地有一個結合雷水藤為一體的生靈,她是此次天魔交戰撥云見日的關鍵!
蛋蛋眨眨眼,眼見著連意那神識的臉黑的徹底,似乎下一瞬就要電閃雷鳴爆炸了一般。
它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默默的往連意元嬰的懷里又挪了挪。
它嘆了口氣,只恨這已經是自己的最小狀態了,若不然,它還能縮的更小點,徹底縮進連意元嬰的懷里去,再不要面對此時盛怒的連意!
多年相伴,蛋蛋覺得自己還沒見過連意發這么大的火。
感覺她那凝成實體的神識里馬上就要騰出一道驚雷來,把自己劈成灰的同時順便把它也劈了……
這可如何是好?
雖然,它至今也沒有猜出,連意究竟因為什么在生氣。
但細細想來,似乎可氣的點還挺多的。
比如它瞞著她,明明知道這么多,一直不告訴她……
這事其實它可以解釋的,并不是連意想的那樣。
卻說蛋蛋心緒起伏,思緒萬千,天人交戰之際,耳邊又響起了連意陰惻惻的聲音: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這一生早在還沒開始之初就被無極天尊安排了?!”
這算什么?
她可以接受藤仙連意安排她的人生,因為那就是她自己啊。
可是不能接受,還有旁人插手她的人生,無極天尊也不行。
憑什么,她要做無極天尊的棋子。
蛋蛋:“……”
它腦子里迅速的轉了一圈,這下終于明白了連意生氣的點在何處。
“不是不是!”
它連忙又從連意元嬰的懷里鉆出來,雙手連擺的否認。
瞧它這事辦的,這要是讓連意誤會了,和無極天尊之間產生了間隙,那它可真是廣眉星域和仙界的罪人……不,是罪靈!
“不是的,小意,無極天尊他能做的事很少,實則,只是一個預知罷了,就和……溯源,對,溯源一樣,他謀算出仙界此次存續,渡過危機的關鍵在你身上,僅此而已。”
怕連意還不信,蛋蛋絞盡腦汁的想理由。
“你想呀,無極天尊都去天外天了,便是不去,他也沒有這般的極大法力可以控制于你。”
這話不是空話,蛋蛋也不是胡說的。
說白了,天地衍化四十九數,就包含著定數和變數,再加之人遁去的那個一,和這四十九數加成在一處,那簡直就是千變萬化。
無極天尊能做的,不過是尋找出萬千變數之中,那個能促使仙域逃過一劫的最好變數,然后從旁推動著這個變數逐漸變成定數而已!
說到底,無論是它,還是當年的了圓、溯源、甚至是廣眉星域大部分仙人,甚至窺天,不過都是輔助連意,護佑下仙界的助力而已。
連意,她是天選之子,是廣眉星域天道感知到了危機而自救祭出的王牌。
更是這一場綿延數百萬年的爭斗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仙魔博弈之中投下的那點寄予著仙界翻盤希望的殺手锏。
連意沒吭聲,倒是認真的在聽著蛋蛋的解釋。
她懂蛋蛋的意思,甚至蛋蛋不用說,她也能理解。
她剛才只是乍一聽之下被生氣沖擊了自己的理智,但給她點時間回過神來便懂得了其中的深意。
好比這世間陣法,便是死陣,絕陣,那必然也會有一線破陣而出的生機的。
換到廣眉星域和仙界這件事上,她就是那一線虛無縹緲的生機。
真是……
連意揉揉眉心,還是非常的不爽。
沒人問她愿意不愿意。
那種被牽制著,必須順著那個方向走,沒有反抗之力的感覺,讓連意那本就崇尚自由的心變得無比難受。
她覺得她被捆住了。
心中那個堅持自我本道的她說:隨隨便便都能掙脫開去,那仙界和你有什么關系。
可是,內心的另一個理智的她卻搖頭了,她說:
如果她掙脫開去,她真的能夠冷眼旁觀著這一方仙域帶著廣眉星域一起沉淪嗎?
明明她已經從那天諫之中知道,廣眉星域已經跟仙域連在一處,撕扯不開了,她真的能夠冷眼旁觀這一切嗎?
冷眼旁觀蛋蛋、溯源、窺天、了圓他們被魔所欺,含恨而終?冷眼旁觀凌霄宗、連家,她所牽掛的人一個又一個從這個世界消失掉?
這般的她真的能夠追尋到自己的本心嗎?
她能嗎?
絕不能!
光是想像那些畫面,連意便感覺到她心緒浮動的非常厲害,她瞥了一眼自己的神識凝成的身體,居然隱隱邊緣有了潰散之態。
連意忍不住搖搖頭。
所以,這事就是那無極天尊利用了她,挾持了她。
他使得根本就是軟刀子。
以情感為繩,道義為索,將她牢牢的困在這一方仙域賣命!
真不愧是仙界第一人啊!
聽說仙界之中,準圣不止一個,但無極天尊只有一個,乃是仙界無上的存在。
這么個大佬,親自下手對付她這么個小小小芝麻一般的藤妖,這是殺雞用牛刀啊?
他也真是好意思。
許久,連意冷冷的嗤了一聲,像是已經認命,又像是不甘心,咬牙切齒道:“無恥!”
蛋蛋摸了摸鼻子,又把自己塞回了連意元嬰的懷中,它什么都沒聽見。
反正,小意絕不是在罵它,或者不僅僅是在罵它。
正在它在自我麻痹之際,連意忽然一眼掃了過去,那眼眸之中燃燒著熊熊的烈焰。
蛋蛋:“……干……干干什么?”
連意嫌棄的蹙起眉:“繼續說啊?”
就這膽小如鼠的模樣,蛋蛋是如何當了這么多年的飛升塔而不被地心魔生吞活剝的?
蛋蛋:“哦……了圓大師把事情交給你后,不是一切都順利起來了?”
連意:“……”蛋蛋對“順利”二字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蛋蛋決定不看連意的眼睛,它看了會被嚇到,影響它說話。
它撇過頭去,盯著連意元嬰上的小葉子,語速變快了不少:
“失策的是,始魔元尊有個伴生魔物地心魔,誰也不知道它是從什么時候就潛伏在了廣眉星域的飛升通道之中的。”
這點也是蛋蛋特別佩服藤仙連意的地方,藤仙連意知不知道那飛升通道之中有地心魔啊?
肯定知道啊!
否則,染陰山結界是哪里來的?
據說是藤仙連意當時設的。
但那結界怎么設的,它也說不清。
不過,它頗有些討好道:
“小意,那地心魔出不來,還是你的功勞哦,染陰山結界原來是你設下的。”
“可惜的是,我的傳承之中并未有如何設立的辦法,但如今你已經是化神修士,待得魔主分身除掉越多,你便可以去那一處結界試試了。”
它微微皺皺眉頭,有些愧疚道:
“小意,身份隱瞞一事是我的過錯,但,除了這件事,在其他事情上,我真的沒有做什么對不起你的事。”
“還有我這記憶,便是從仙人碎那場火之前醒來后,雖然在恢復,卻不是全部恢復了,而是逐漸的恢復的,染陰山結界之事,也是剛剛福至心靈后,忽然就想起來了!”
蛋蛋對這事,也有些無奈,它平日總是被連意嫌棄翻閱記憶傳承如此之慢,等的她心焦。
殊不知,那是因為,它的記憶恢復程度是和它靈力恢復程度有關的。
而且便是恢復,也要有個觸發傳承的事件發生,它才能“想”起來。
好比今日想起了連意對付地心魔之事,它才想到了染陰山的結界。
畢竟這只是傳承,并不是它本身經歷過的記憶,自然并不如記憶那般令人隨心所欲。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蛋蛋自然想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講明白。
它和連意分離已經是必然的了。
這事它不怨誰,誰都有自己的使命。
它有,連意也有。
無論于公于私,蛋蛋都希望連意能越來越好。
它可以替她永遠守著廣眉星域,也可以盡自己所能,送連意最后一程!
它思慮再三,終是不希望在最后的時間里,連意對它產生任何的誤會。
“你有所不知,我自廣眉星域的天道之中誕生,自然有著自己難以回避的使命!”
“無極天尊為了確保廣眉星域中的你不至于單打獨斗,沒有助力,利用了廣眉星域的天道和極大法術,衍化出了我來。”
“一方面是為了確保廣眉星域不能和仙界斷了聯系,另一方面實則也是樹立了一個靶子,用以保護當時還在幽冥界沉浮的你。”
這是為了讓地心魔徹底失去警惕之心,一心想著藤仙連意已死,而只要通過飛升塔,它們魔物大軍就可以占領廣眉星域。
它們更是神通廣大到根據它的伴生之物長生果樹的位置,來確定它在何處。
它無數次的逃,也在一次次的反抗中被消磨盡了仙氣。
這幾萬年的光陰,它終于支持不住,退化成了一枚蛋的樣子,拼盡最后一口力氣衍算出連意可能會投胎而去的方向,找了過去。
此后,便一直在燕蕩山蟄伏了萬年等待連意。
好在,它等到了連意,成功的賴上了她。
想起這事,它不免又有些得意,絲毫忘記自己剛剛還又是后悔又是悲傷來著的。
“說起來,小意,你還是被我給騙了吧?當年燕蕩山明明也出了一棵長生果樹,后來你不是也聽過長生果樹的傳說,怎么就沒有猜到我的身份來?”
連意:“……”死性不改,這家伙居然還得意起來了!
不過,這事確實是她思慮不周,那棵長生果樹如今還長在她連家呢,種在了藿斕給的息土里。
可是,她會向蛋蛋承認自己確實沒想到嗎?
當然不會!
她嘴巴微動,本來想和之前一般,懟一懟蛋蛋,又想起蛋蛋不日必然就要離開了。
她話鋒一轉,輕輕嘆息一聲,掩蓋心中的不舍,卻像是在和蛋蛋話家常道:
“你什么時候走啊!”
仙界的事,無極天尊的事,廣眉星域的事都問的差不多了,自然到了這一個她們不想面對,卻逃不開的問題。
蛋蛋坐直身子,語氣一如既往:“等你回到凌霄宗嘛,我不是還答應你,要幫凌霄宗的火種池弄點異火種?”
連意點點頭:“到時候我送你!你還需要什么,都跟我說,木汁兒你隨便喝?”
蛋蛋爽快道:“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連意“哼”了一聲:“便宜你了。”
說完這話,神識已經從丹田之中悄無聲息的淡去了。
那樣子像是有什么在追她一樣。
她直接退了出來,靠在椅背上,眼眸中沒了之前的神采,就是木木的發著呆。
蛋蛋什么也沒說,也在丹田中發起呆來。
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做了,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呢。
可是,心中忽然有了空落落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蛋蛋揉揉心口,很不滿的鼓起了雙眼,它果然還是不該來找藤仙連意。
瞧瞧如今的自己,連它自己都嫌棄。
連意和蛋蛋有默契的不再說話,雙方都不知道對方正在想什么,但也都貼心的給對方留了時間去接受這個事實。
白凡從洗靈水的淬煉中醒來,就看到了一個失魂落魄的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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