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天的自保之力毋庸置疑,連意壓根不會為此擔心。
可是,想到當時,窺天如此的惱羞成怒,硬是讓連意覺得其中有點什么不得不說的故事了。
難不成,還真給生死簿得手了?
心中不知道天馬行空成什么樣了,對窺天之事腦補到了極致,面上還一副純良無辜的表情。
比起連意,轉輪王那才是真正的純良。
連意雖然沒有將自己和窺天剛一從生死簿的道場出來就見面之事告訴轉輪王,但轉輪王實際上也安排了人手在附近。
窺天下山一事,他也知道了。
只是,當時,他安排的手下那些鬼差也太不小心了,居然被窺天發現個正著,然后人家故意冷冷瞥了那幾個鬼差一眼,便消失沒影兒了。
那幾個鬼差嚇得不行,居然還有臉回來匯報情況,直把轉輪王氣得個倒仰。
后來,窺天一直沒來找連意,連意也像忘了這事,轉輪王便也沒提。
他滿腦子都是赴宴之時,萬一有人暗自對連意下手,他該如何應對部署才能萬無一失。
哪里會去糾結窺天是不是從了的問題。
唔,在他心中,雖然他不敢說,但他覺得窺天上一次來的時候,就從過了。
否則,生死簿人家聰明機靈著呢,它不從,人家能叫它相公?
相公可不是白叫的。
也不知道,這一回那窺天火冒三丈個什么勁兒。
兩人各有心思,但神奇的都和窺天有點關系。
一路無話的走閻羅專屬走道,便到了六道輪回亭。
比起其他九殿,六道輪回亭離第十殿是最近的。
其實,雖然轉輪王管著六道輪回,但這輪回六道實際上并不屬于第十殿的范圍之內。
而是屬于幽冥界共有的地界。
六道輪回亭很大,說是亭子,實則是一處高三層樓的大府邸。
府邸面前有一處開放式的大院子,沒有門,只用幽冥界特有的陰槐木枝圍了一道。
院子中倒是三三兩兩的羅列著幾處亭子,亭子中,擺著石桌石椅。
幽冥界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昏沉黑暗,配上這庭院,讓人油然而生一種長亭送別的凄婉之感。
聽轉輪王介紹,這些個亭子便是讓那些即將投生之人,在喝孟婆湯前,可以訴訴衷腸,訴訴離別,訴訴前世有什么遺憾之場所。
也或者有那癡情的兒女,不想立刻投胎,可以申請在此地等一等伴侶。
這亭子說起來作用挺大的,但,連意卻發現此地空寂無人,看起來冷清的很。
連意對此有些不解,問轉輪王:“這里何以無人,難道是因為要舉辦閻羅宴的緣故?”
轉輪王搖搖頭,朝著那相連的大府邸努努嘴:
“舉辦閻羅宴是在那樓里,和這邊是相隔的,也不是從這邊進去,時辰尚早,只是先帶你來這兒轉轉。”
轉輪王知道連意作為鬼魂之時的記憶已經沒了,所以帶她轉轉看看罷了。
一則,心中有些私心,他希望連意能想起和他一起在幽冥界相伴的歲月。
另一則,連意當鬼魂之時,就很喜歡這里,閑來無事,時常在這里呆著。
如今想來,轉輪王才讀懂了那時候的連意的心思。
原來,她一直都沒有放棄過投胎轉世。
紅塵滾滾,也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她呢。
此時對此,轉輪王早已釋懷,他也只是想到了而已,他繼續同連意道:
“這亭子聽起來挺有意思的,以前幽冥界的先輩建這一處地方之時,初衷也是好的。”
“可惜啊,這世上有多少有情人呢?”
便是生前山盟海誓,死后還不是各奔東西,哪有什么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事兒,便是他們約定了,那問過他這個當閻王的沒有?
生生世世?那需要怎樣的緣分啊?
他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給一對情侶批這種命數?!
退一萬步講,便是他想成全有情人,可是,真正能做到生生世世在一起,死了還能在這兒癡情守候的,能有幾人?
怕是一千年也出不了一掌之數。
不僅如此,其實大多數鬼魂死后,對于前世的緬懷也是很有限的。
便是心中還有傷感,大部分也選擇放在心中,也不會還來這亭子里傷春悲秋一番了。
是以,這亭子其實就是放在這好看,用處實在不大。
連意:“……”白瞎了她忽然涌現的傷感之情了。
轉過了這些亭子,兩人又來到了忘川邊上。
就這么遇上了熟人。
連意才想起,是了,忘川,六道輪回,可不就要遇到幾日前剛見到的老熟人。
今日的孟婆一身紅衣,站在忘川邊上,面前擺著一個巨大的桶,桶里飛出七道灰蒙蒙的液體,有條不紊的沖進了圍在孟婆身邊的七個懸浮在半空中的碗中。
奇怪的是,明明在空中還是灰蒙蒙的液體,沖進碗中后,卻變成了近八成滿的黃澄澄的散發著詭異光芒的湯汁。
這大概就是孟婆湯了。
連意渾身毛了毛,難怪前世當鬼魂的時候,她死活不喝這玩意兒。
就憑這個賣相,她也張不開這個嘴啊。
或許,自己前世打暈孟婆,倒并不一定只是因為怕失去記憶,而是純粹的不想喝吧。
連意頗為同情的往她身后看去,身后從迷霧重疊之中,隱隱綽綽能看到穿著白衣等待投胎的鬼魂一望無際的隊伍。
站在最前面的鬼魂已經伸出了手來,臉上表情凄迷,似乎是在緬懷曾經那不可追的歲月。
孟婆舉著手中的銅勺一點,那人手中便多了一碗湯,孟婆還故作高深道:
“往事不可追,來者猶可憶,新的人生正在朝你招手呢……”
渾然沒有前一日跟她打架打成了瘋婆子的樣子。
連意撇撇嘴,裝模作樣,誰不會似的。
孟婆也看到了轉輪王和連意,她放下手中的勺,先朝轉輪王恭敬的拱手,只抬頭的那一眼卻直直釘在連意身上,那得意之色,簡直溢于言表。
連意狠狠瞪了回去,德性!
有什么好小人得志的。
孟婆這兒只是小插曲,兩人便走過去了。
路上,連意一邊四下張望,心中實則還停留在孟婆那略帶挑釁的眼神之中。
她扭頭問轉輪王:“阿羅,孟婆若是去修煉了,這孟婆湯誰來派啊?”
總不能她去修煉了,這些鬼魂就不投胎了?!
轉輪王眼尾掃了一眼連意,就看到她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他搖搖頭: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孟婆自是會找人替了活計的。唔,就和你們宗門是一樣的。”
說到底,他們也算是修士,修士總有修煉的時候呢,修煉之時,只要找到能頂替之人,那就沒人會說什么。
“哦!”就很失望。
連意還以為會出現另一個孟婆呢。
轉輪王搖搖頭,果然,這時候的連意已經無限趨近于那個和他在這幽冥界相依為命的神魂了。
鮮活、熱烈、便是想壞主意,都這么光明正大。
這一次,連意來之后,轉輪王實際上心情著實不錯。
他修為甚高,對連意了解甚深,連意此次站在他面前只一會兒,他就敏銳的感覺到了連意的變化。
和上一次見面相比,如今的連意像是掙脫了束縛,徹底放飛了自我。
這就是真正的藤仙連意呵!
兩人又轉了一圈,剛想回轉,就聽到身后傳來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轉輪王,你在這兒呢,怎么不進去欣賞歌舞呢?”
兩人循聲望去,就見一道黑云滾滾而來,從黑云中走出個穿著黑色冕服之人。
他很是爽朗,走到近前,便和連意說話:
“三百年而已,想不到藤仙連意又回到了幽冥界,修為竟然已經如此高深,真是厲害啊!”
連意目光微閃,這臉她熟,自然不是因為前世,而是之前為了得到佛陀靈骨之時,見過十位閻羅。
這位就是其中之一,當時就站在轉輪王身邊。
那閻羅大約也知道連意沒有記憶,直接就自報家門了:
“本座乃第五殿的閻羅王,和轉輪王關系不錯,藤仙連意,你轉世前可是喝了不少我的好酒,你……這就不記得了?”
說著話,那滿臉的絡腮胡中,銅鈴大的兇目之中居然泛起了委屈之色,令人有些冷俊不禁起來。
連意“撲哧”一聲笑了,她瞥了轉輪王一眼,見他全身氣息平和,臉上表情也隨和的很,想必這一位確實跟他關系不錯。
她笑著寒暄:“那有什么問題,只要閻羅王不嫌棄,我這兒還有好酒,今日閻羅宴后,咱們可以再約一波!”
兩只眼睛卻閃閃看著閻羅王,心中卻道,這位就是因為憐憫死者被從第一殿降到第五殿的閻羅王啊。
初次見面,他的性子看起來倒是挺爽朗的。
閻羅王一聽,眼中精光一閃,似乎怕連意反悔似的,連忙敲定此事:
“既然如此,那就這么說定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日中午吧?”
連意:“……行,我沒問題。”
究竟是她信譽不好,還是閻羅王急不可耐啊。
閻羅王眼睛瞪得更大了,似乎很是高興,他轉頭就對轉輪王道:
“那明日的宴席就拜托你了,連意供酒,老哥你供菜,我就帶一張嘴如何?”
他也聰明,這時候還知道叫轉輪王老哥。
轉輪王同情的盯了連意一眼,奈何連意絲毫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他也只能道:
“我這里自然沒問題。”
心中卻是嘆息一聲,糟糕了,閻羅王可是真正的海量,連意這個小氣鬼明日肯定會將失去靈酒的氣撒在他身上了。
閻羅王得了肯定,非常高興,推著兩人:“走走走,咱們進樓里聊,這外面有什么可看的?”
兩人順勢便和閻羅王進了樓。
閻羅宴主宴是在二樓。
二樓其實是個閣樓,只有一層的一半大,懸浮在半空中,正好將樓中一切盡收眼底。
一樓,美輪美奐的歌舞已經開始了,三人剛進來,便見二樓落下一道黑色的寬大地毯,三人并肩站了上去,那地毯便帶著他們平平的收了回去。
下一瞬,三人已經站在了二樓。
到達之后,所見視野遼闊極了。
看起來就很華貴的桌子整齊的排在其中,足足有二十余張,十大閻羅便是想帶人來,也無需擔心沒有桌子可坐。
除了冕冠華服的男男女女已經來了五位。
其他都是統一著黑色短裙的二八少女,托著托盤穿梭其中。
令人血脈賁張的身材,細白的長腿,若隱若現的黑色面紗,長及腰際的烏黑長發,烈焰一般的紅唇……
連意不知道她身邊這兩位是不是已經司空見慣了。
她身為女子,見慣了她家師父師姐那般的絕色,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這般野性美的小姐姐們,太讓她喜歡了!
三人來的早,除了他們,不過只有五人已經到了。
他們齊齊看了過來。
連意一眼就看到了其中兩位,似乎也是上一回見到過的熟面孔。
可見,除了閻羅王和轉輪王,這里還有其他兩位閻羅已經到了。
其中一位,和這幽冥界非常匹配的黑色冕服,見到三人,他端坐在座位之上,只是抬眼看了兩眼,依然一副誰欠了他錢的模樣:
“閻羅王、轉輪王,怎么你二人還聯袂而來啊!”
連意:“……”
此人直接把她略了過去,可以想見,她當鬼魂的時候,肯定和她關系不咋地。
閻羅王、轉輪王:“……”明明三人行,在他嘴里就變成兩人了。
這是瞎!
轉輪王沒做聲,閻羅王笑道:“是五官王啊!”
卻是再沒有其他話了。
看來,也是關系平平了。
第四殿的五官王哼了一聲,兀自抓住一個給他送酒的小姐姐,就摟在了懷里。
小姐姐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才安靜了下來。
連意厭惡的撇開眼,惡心的家伙,污染了她心目中的小姐姐們!
這老頭兒明顯就是個花心的,他旁邊的座位之上,也坐著兩名妖冶的女鬼修,不用想,肯定是他帶來的。
好在,另一個足夠幫連意洗洗眼睛了。
那位居然穿著一身湖藍色的儒衫,沒帶冠冕,但整個場中,除了連意不改的綠色衣裙特別扎眼以外,一眼能看到的最醒目的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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