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漸沉，金紅圓日低懸山頭。
鎮上的人們紛紛下工回家，婦女和老人站在街頭巷尾，端著面碗閑聊今天的八卦。
林伍和岳桂芳走出汽車站，不理會身后焦急追問的林衛國，一個勁兒地往前竄。
“快走快走，家里出事了。”岳桂芳口里一直念叨著這句話，可是半天都說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伍黑著臉，掏出自制旱煙，砸吧砸吧點燃，吐出一口難聞的藍色煙霧。“衛國，你媳婦前幾天突然跑回來，有點不對勁。”
林衛國眉心一跳，他怎么覺得，爹媽的行為才不對勁。
“爸媽，要是因為嫁妝的事，你們千萬別去找她麻煩，我很快就能領工資，到時候就能把錢還上了。”
聽到這話，岳桂芳兩眼一瞪：“憑啥把工資給她？家里正缺錢用，你咋不為你哥想想！”
林衛國默默嘆了口氣，他知道爸媽最喜歡大哥，沒有開口反駁，只是加快腳步朝出鎮朝家趕。
走到鎮派出所附近，林伍和岳桂芳腳步猛地停住，剛剛還風一樣往家趕，現在突然一動不動。
“怎么了？”林衛國跟著他們驚悚的視線往所門口一看，自家大哥大嫂和村里的馬光棍鬧成一團，眼看就要打起來。
林伍和岳桂芳趕忙沖進去，兩人合力終于把馬光棍扯開，一把摔倒在地上。
“不要打鬧，都進來慢慢說清楚！”小民警喊得口干舌燥，拉也拉不住，勸又勸不動，只能扯開嗓子跟著一起吼。
林伍和岳桂芳多少有點害怕，趕忙拽住林衛民往里走。
正在氣頭上忘乎所以的林衛民，口里還在不斷嚷嚷：“他血口噴人，你們快把他抓進牢里！”
他和馬光棍都掛了彩，馬光棍牙齒掉光，右臉腫得老高，眼睛都瞇成一條縫，比林衛民傷得重幾倍。
進了派出所，警察終于把林衛民、林秀秀和馬光棍三人分隔開來做筆錄。
岳桂芳急得滿頭大汗，馬光棍明明該在家里，把人拖住等他們回去捉奸，怎么會在派出所？
林伍心慌得雙手發抖，用顫抖的聲音喊了一聲：“衛國。”看到二兒子探究的眼神，他慌忙移開視線。“你去找關系，把你哥先弄出來。”
林衛國聽得直皺眉，耐著性子解釋道：“爸，你別著急，這只是做筆錄，問問為什么要打架，一會兒問清楚經過調解就能回家。”
林伍哪敢跟他說實話，要是馬光棍把事情吐露出去，他們一家子全都得完蛋。
正在他緊張得快要尿褲子的時候，兩名青年警察走出來，神情無比嚴肅。
“林伍和岳桂芳，是你們倆嗎？”
兩人渾身發軟，本能地點了點頭。
“請跟我們進去做筆錄。”
兩人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林伍看了看門外，明擺著想要撒腿就跑。這樣子更引人懷疑，兩名警察立馬過來把他們控制住帶進了屋。
這時候，林衛國徹底懵了。
他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耐心在外面等待，半個小時后，一名老同志走出來，招了招手讓他到辦公室說話。
一番短暫的確定身份和詢問后，老同志重重嘆了口氣。
“你父母涉嫌謀殺和教唆，兄嫂是從犯，現在我們要依法拘留。馬三娃是參與者，但他沒敢動手，和你兄嫂發生矛盾后，主動報警自首了。”
林衛國腦子里嗡地一聲巨響，眼前發黑，不住冒著金光。他不知道在椅子上沉默了多久，等開口的時候，感覺像是過了一萬年。
“請問同志，他們是對誰......”林衛國嗓子干澀，聲音有些嘶啞。
“據馬三娃供認，你父母意圖陷害你妻子出軌，為了加重她出軌導致的后果，對你臥病在床的祖父下了死手。”
老同志快要退休，這輩子都沒聽過這么奇葩的案件。
“你父母兄嫂，誘導馬三娃侵犯肖小菊，結果馬三娃把她拉進主屋，發現老人疑似被捂死，心里害怕沒敢動手，反而和肖小菊一起把老人救回來了。”
“馬三娃推斷，你父母兄嫂是想陷害肖小菊，出軌不管老人死活，導致老人翻倒下床死亡。”
“他怕惹上人命官司，沖到田里找林衛民和林秀秀質問，三人吵鬧間動了手，馬三娃打不過，就跑來鎮上報了警。”
林衛國幾次想要張口，但又不知道到底該從哪里問起，這件事實在是太荒唐了。他沉默不語，試著理清思緒，過了好久才緩過氣。
“同志，肖小菊和我祖父情況怎么樣？”
“肖小菊沒事。不過據馬光棍說，你爺爺情況不大好，一直昏迷不醒。我們接到報警的時候，已經派人帶醫生去你家了，現在人還沒回來。”
林衛國聽到肖小菊沒事，先是松了口氣，聽到爺爺昏迷不醒，一顆心又緊緊揪起來。
他說不上現在是惱怒居多，還是怨恨居多，他不想去弄清楚這些情緒，他只想盡早和家人斷絕關系。
林衛國提出先回家，離開的時候問都沒問林家四口人的情況。
踏著夕陽最后的余暉進入院子里，林衛國渾身都被汗水浸透。
他快步走進主屋，兩名警察和一名醫生還沒有離開，肖小菊正在一邊伸長脖子看他們驗傷、找證據。
“醫生，情況怎么樣？”林衛國等了一會兒，沒忍住問了一句。
白胡子醫生頭也不抬，靠著床邊寫處方，沉聲應道：“情況不佳，病人本來就體弱，經過外力窒息，心臟和肺部都有損傷。先吃著藥看看吧。”
林衛國閉上眼嘆了口氣，額頭的汗一滴滴往下落。
他看向林止風，聲音中滿是愧疚：“是我對不起你。以后不管誰說閑話，我都會主動站出來澄清。要是你害怕，我們就不離婚！”
“馬光棍來的時候，我屋里還有兩個人，她們能證明我的清白，你就放心吧。”林止風眼神晶亮，沒有半點受傷害的跡象。
剛剛馬光棍聽令離開后，林止風就去隔壁找了林嬸家的一對姐妹花，給她們貼了一張修改記憶符。
她們能作證，事發時在屋里跟林止風聊天，聽到吵鬧害怕沒敢出屋，所以沒讓馬光棍看見。
有姐妹花的在場證明，誰都嚼都不了她的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