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溪呢？她怎么沒來？”
見舒佳一個人過來了，微笑問道。
“她不愿意來。”舒佳抿了抿唇一臉失落道：“金溪讓我們不要管她的事，說我們幫不上忙。”
微笑皺眉，然后跑去教練那給三人請了假。
舒佳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背著包從教練辦公室出來了。
“你這是……”舒佳一臉茫然。
微笑道：“我們去市中。”
舒佳眼睛一亮，“好！”
微笑和韓小明都是騎電瓶車過來的，舒佳是坐公交車過來的，去市中則是韓小明帶著他，他給他們兩人指路。
有舒佳帶路，他們非常順利進了市中。
宿管阿姨過來叫人的時候，金溪心里已經有了猜測，然而真正看到微笑和韓小明，她還是忍不住面露驚訝。
“微笑你怎么來了？”
微笑嘆了口氣，“不走這一趟，我怎么放得下心來。”
金溪的眼眶一下子紅了。
這些日子，她心里煎熬得不得了，想要找個人說一說卻不知道找誰。舒佳雖然是朋友，但到底是異性，她在他面前根本就放不開。
但微笑就不一樣了，對于她而言，她不單單是摯友，因為對方的成熟，她以往沒少受對方的照顧。
雖然同齡，但在金溪心里，微笑一直都是非常可靠的形象。
微笑看了她一眼，拉住她的手，對韓小明和舒佳道：“我跟金溪單獨聊一聊。”
韓小明和舒佳都沒有意見。
“我們去趟小賣部。”舒佳道。
微笑往四周打量了一下，最后帶著金溪去了塑膠跑道上。
“好了。”她道：“這里沒有別人，我們散散步，你也說說到底是什么情況。”
金溪的眼淚一下子便從眼中流了下來，那張比以往清瘦許多的臉頰頓時變得狼狽起來。
她一邊擦眼淚，一邊抽泣道：“我有時候真的恨得不行，恨不得把所有大人都弄死，恨不得自己也死了算了。”
微笑嚇了一跳，隨即皺眉道：“說話別沒頭沒尾的，說說清楚。”
金溪吸了口氣道：“我親媽在我出生沒多久之后就死了，是被一輛摩托車撞死的。不過我家運氣還算不錯，對方明明有機會逃逸，但卻沒有，還賠付了我家兩千塊錢。那個年代，兩千塊是很大一筆錢。”
“我不到兩歲后媽就嫁進來了，雖然是后媽，但我打小是叫她媽媽的。我一度也將她當成親生媽媽，她對我不說視如己出，但也不差了。我小時候生病發燒，她也曾大半夜用自行車帶著我去赤腳醫生家掛水，也曾在我饞肉的時候拿到工資就趕著去給我買肉。”
“大了之后我就知道我媽不是我親生的了，但我不在意，反正我媽對我好不好，我心里清楚。”
“中考結束后，我親大姨找過來，她告訴我，我親媽是被我爸跟我后媽害死的。我親媽懷孕的時候我爸跟我后媽勾搭上了，我親媽也是在跑去抓奸的路上被撞死。她說我爸和我后媽結婚的錢用的就是我親媽的賠償款，說他們是踩著我親媽的尸體過的好日子。她讓我爭氣，讓我不要認賊作母……”
金溪轉頭看向微笑，少女被眼淚洗刷過的雙眼清澈極了，但此時卻盛滿了迷茫和無助。
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又輕又慢道：“她說之所以這個時候來找我，是因為以前我太小，說了我聽不懂，也容易讓我移了心性。”
久久的沉默之后，金溪啞聲道：“我不想知道啊。這種事我一點也不想知道啊！”
“她想讓我怎么做？”
“我才十六歲，我能做什么？”
“我是能拋開過往所有的感情，立時將我爸和我媽當成仇人，還是能無視生母的冤屈，繼續當一個孝順的女兒？”
“怎么做都是錯，我真恨不得自己去死！”
金溪蹲下來，抱著自己的腦袋，抽著氣道：“我親大姨來找我的事根本瞞不住，我爸和我媽很快就知道了。我在他們房門口偷聽，我媽說我靠不住了，說我成績再好，將來便是讀出來，也絕對不會孝順他們，不會幫襯弟弟，與其白花錢，還不如讓我輟學。”
“我爸態度有些猶豫，說讓他再想想。”
“后來報名，我順利要到了報名費，我以為我爸想明白了，誰想到……”
金溪抬頭看微笑，像個迷了路的孩子。
“微笑，你說我該怎么辦？我要怎么做才不會被人罵沒良心？”
微笑一臉驚愕，她以為金溪家里就是普通的后媽打壓繼女，誰想到居然還有著這樣的內情。
她咽了咽口水，組織語言道：“也就是說。你后媽之所以要你休學，歸根究底并不是家里缺錢。他們就是不想讓你念下去，怕你有出息了他們不但沾不到光，可能還會受到你的報復？”
金溪點了點頭又搖頭，“大體情況是這樣，不過我家里也確實不太寬裕，我媽前幾年生了一場大病，光是治療就花了近兩萬。”
微笑歪了歪腦袋，疑惑道：“你現在還叫她媽？”
金溪一怔，隨即道：“都叫了十幾年了，不差這一聲兩聲。我親媽的事，也不是我不叫后媽媽就能解決的。她怎么說也養了我一場，叫不叫媽，法律上我對她也有贍養義務。”
微笑皺眉，“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恨你爸和你后媽嗎？”
“恨。”頓了頓，金溪又道：“但也愛。”
看著少女眉宇間不知從何時開始增添的脆弱和痛苦，微笑幾乎落下淚來。
金溪所面臨的事情，別說她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便是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夠從容面對。
“所以你現在面臨的其實就是兩個選擇，是對得起生母，還是對得起生父和養母對嗎？”微笑問道。
是養母而不是后媽……
金溪品味著這個稱呼，輕輕點頭，“若是可以，誰都想要兩全。但給我的這兩個選擇是相互違背的。”
“對得起生母，就對不起養母；對得起養母，就對不起生母。”
“那就先不要選。”微笑斷然道：“你還未成年，你還是個孩子，先去做對得起自己的事。”
“待到將來，你長大了，成年了，要承擔屬于自己的社會責任了，再來決定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