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太過緊張還是太過意外,聽見余真這句話,艾香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拿手死死按在腰間的荷包上。
但是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動作會更容易引起余真的猜疑。
艾香板起臉來,把下巴往旁邊一撇,語氣帶出她平日里慣有傲慢:“哼!自然是師父送我的寶貝!”
“我昨日就同師父說過,我今天要跟宗門的人去聽問道。師父擔心我有危險,專門送了我護身寶物,難道師父私底下贈我的東西,我也要敲鑼打鼓地說出來么?”
余真笑了一下,不著痕跡地松開了艾香的胳膊,語氣有點酸溜溜的:
“師父果然還是最疼你,我昨天也同師父說了今天要跟著宗主上長生閣聽道法,師父就什么表示也沒有。”
見余真信了,艾香把下巴抬地更高了,臉上掩飾不住的嘚瑟:“師父向來最疼我,這誰不知道啊!”
余真瞇起眼,笑著小聲附和:“是呀,師父對你的好,咱們可羨慕啦!”
跟艾香說話的時候,余真不著痕跡地撫了撫艾香身上穿著的,她送的那件修士氅。
余真的動作格外小心細致,看上去好像在幫艾香撫平修士氅上并不存在的褶皺。
她的動作看在別人眼里,就好像余真特別舍不得這件送出去的修士氅。
艾香見余真這樣,覺得她此刻的心情一定是嫉妒極了,不由越發得意起來,便由著余真在修士氅上摩挲。
桂護法的葉舟降下的時候,余真松開了放在修士氅上的手。
兩人同其他同門師長抻著脖子朝前頭看,余真忍不住問:“這就是長生閣?果然挺氣派啊!”
余真問話的時候,艾香也看得呆住了。
艾香也同樣是第一次來長生閣。
別看她跟戎莫愁打過好幾回交道了,昨天倆人還見面了呢,但戎莫愁可沒帶她來過長生閣。
長生閣,真美!
薄云濾過的陽光,從更高的峰頭潑下來,聚成一條一條自然流瀉的七彩霓云,時隱時現地散在長生閣正廳的空整個空間里。
天青色的琉璃瓦,粉白的墻垣,寬敞的燙金門額,白玉的殿階,還有洞開的山門里十二座仙山洞府……一眼看進去深邃又寧靜。
整個館閣氣勢莊嚴,大氣凌然。
“不愧是天悲島的門面,這門面修的真漂亮!”
炎顏跟在虞昕竹后面,向山門外的長生閣弟子出示過通行玉牒后,打量長生額前院時,忍不住感慨。
阿桂笑:“最可惜的是炎丫頭沒見過我們島主,要是你見過了島主就曉得為啥這長生殿葺地這么漂亮嘍。”
炎顏笑的意味深長:“房子蓋的漂亮,原來是因為你家島主生得漂亮么?”
沈煜云和玉眉先生都看向炎顏。
然后兩人同時忍不住露出深深有物的微笑。
阿桂一臉得意:“那當然,炎丫頭你雖然生得也不錯,但我們島主,不是我吹,那模樣生得,是真俊!”
炎顏想了想……
嗯,溫穹那張臉的確不丑。
可是臉蛋長得好,跟房子有啥關系?
她覺得阿桂可能對溫穹有點盲目崇拜。
眾人說笑間,已經走到了為劍閣預留的席位前。
劍閣許多弟子已經提前趕過來,見虞昕竹和炎顏,紛紛起身同她倆行禮問候。
經這些天聽道和相處,白霧殿眾人同劍閣弟子已十分熟悉,白霧殿的眾弟子也很自然地坐在了劍閣弟子旁邊的空位上。
炎顏和虞昕竹等人才在前排落座,就有一只頭臉似鳳,體態如龜,背負厚甲的妖獸,四爪凌空踏來。
后背的厚甲殼子上擺放了幾碟精致的香果,風首龜身獸來到炎顏和虞昕竹跟前,很乖巧地停了下來。
沈煜云起身把它背上的幾盤果子端下來,放在兩個女孩子面前。
炎顏好奇,伸手摸了摸厚實的龜殼子:“這是什么妖獸?”
虞昕竹:“旋龜。”
炎顏恍然:“這就是旋龜?”
《山海經·南山經》——杻陽之山。怪水出焉,而東流注于憲翼之水。其中多玄魚,其狀如龜而鳥首虺尾,其名曰旋龜,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聾,可以為底。
在申華國,傳說禹王治水時,禹王在前驅趕洪水,玄龜就背負神土息壤跟在禹王的身后,一邊驅趕洪水一邊投放息壤使陸地不斷生長。
在申華國,玄龜是長壽吉祥的象征。
想起息壤,炎顏下意識就聯想到須彌境上,突然覺得讓玄龜上菜,有點委屈了這種靈獸。
虞昕竹從玄龜側面取下一塊完整的龜甲,招來正準備離開的玄龜的側目。
它好像并沒表現出疼的樣子,就是不悅地朝虞昕竹叫了一嗓子。
虞昕竹拿起碟子里的一顆果子喂到旋龜的嘴巴里。
旋龜尖銳的鳥嘴咬住果子,然后朝虞昕竹點了點頭。
看見它好像很歡喜的樣子,四爪凌空離開了。炎顏不知道為什么,竟然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氣。
盡管在這個世界,旋龜只是相當于廉價的服務生,可大概因為在她的故鄉是神獸,炎顏的心里仍保有著對旋龜的崇敬
然后她怪異地看著虞昕竹。
虞昕竹把剛自旋龜身上取下來的那塊龜甲遞給炎顏:
“回去磨碎了,摻進丹藥里。你商隊中有耳朵不好使的伙計可以服用,對治療耳疾效果極好。”
看見炎顏沒有馬上把龜甲接過去,虞昕竹笑起來:“龜甲遲早要蛻化的,你沒看見它剛才一點都不疼嗎?這塊甲殼都這么老了,估計離被蛻掉也不遠了。”
炎顏這才把龜甲接在手里,然后小心收進荷包。
虞昕竹看著她笑:“我覺得你這人特別有意思。整天嚷嚷‘千金散盡還復來’拿著那么多上品靈石不當回事。”
“這會兒一塊人家瞧不上眼的龜甲,你又當寶貝似得。”
炎顏仰起頭,看向漫天紛飛的各種傳送瓜果碗碟的靈獸,聲音有點低:“旋龜是我故鄉的靈獸。”
虞昕竹從炎顏的側顏里看見了難得的落寞,忍不住皺眉:“單狐山嗎?我怎么沒聽說過那地方有旋龜?”
沈煜云,玉眉先生,還有坐在后排的畢承幾人同時默默看向炎顏,眼神有些復雜。
他們清楚,炎顏說的不是單狐山,是她的那個故鄉。
“就算有旋龜,也輪不著我們宗主摸呀。我們宗主那會兒還是個傻子呢!”
一道聲音突然從后頭坐的白霧殿弟子中間傳過來。
細聲細氣的調門兒卻把話說的特別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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