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他耳畔聽見聲如悶雷般的呼喝。
林木間,仿佛所有的草木都直立起了腰身,精神抖擻如百萬雄兵。
“踏!”
神像沉重的腳步再次向前踏出,腳下的石臺瞬間碎成齏粉。
神像的雙足踏在了地面上,身上塵土撲簌落下,胸前鎧甲上的護心鏡反射出耀眼的光。
站在祠堂的中央,犀將重重揮出一拳:“喝!”
“喝!”
天地山川仿佛跟隨他一同發出呼喝。
湍急的氣息滾過樹林山嶺,所有植物都跟隨犀將身形搖擺,揮出一拳。
沈煜云學著草木的姿勢揮出一拳,他赫然發現拳力生風,威勢異常剛勇。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里,隱有生發之力自兩類下經腎水沖出,涌入拳風。
沈煜云赫然驚異。
這居然是一套正宗的兵家拳法。
小柳,洪玉修等在林間歇息的商隊眾人,也發現草木無風自動的奇觀。
突然有人高聲道:“沈爺練的是什么拳腳?”
洪玉修和小柳等眾人拳頭抬頭看去。
有白霧殿修士道:“沈爺好像在跟著這些草木練習拳法。”
眾人越發驚奇的感慨。
沈煜云練地極其專注,拳法端正剛直,招式間的變幻環環相扣,章法嚴謹,竟像研習多年已十分嫻熟。
洪玉修自幼習拳,早被眼前所見震驚不已。
“這是一套兵家拳法,是戰場上用的將士御敵近身搏擊的拳術。出力穩而莊重,不論是氣勢還是拳勁,皆經過反復淬煉打磨,是兵家拳的上乘拳路!”
為眾人解讀拳法的同時,洪玉修忍不住摩拳擦掌,跟隨著研習起來。
小柳,眾伙計,眾白霧殿修士,被拳風中的氣勢吸引,盡皆情不自禁也隨著林間草木開始練習拳腳。
這一刻,那些平日里不起眼的野花野草,這一刻竟成了傳授拳術的宗師。
可是無人覺得好笑。
因為當所有人開始跟隨草木練習這套拳腳的時候,在眾人的身體里,仿佛涌動起一股浩浩然兵戈氣概。
那是曾經真正歷經沙場的一往無前,帶著馬革裹尸的無怨無悔。
那場奮勇的廝殺,是篆刻在這些山海界草木山川靈魂里的功夫氣魄。
這套拳法曾驅除異族魔邪,捍衛山海,寸土必爭。
炎家商隊是一支特殊的商隊。
除了日常行商,商隊中的伙計們能開靈根的,都會由白霧殿的修士幫助開啟了靈根。
所有伙計,不管能不能修行,都會分撥跟隨修士們練習拳腳功夫,至少要達到強健體魄的目的。
不都是為了商隊的貨品安全,為的也是關鍵時刻多一份生存契機。
這一刻,山川叢林間的所有商隊眾人,都沉浸在充滿力量和氣魄的拳法中,沒人留意到主帳隔壁,那座古舊的祠堂中,霍霍拳形成的氣流如浪濤般,自早已被震成齏粉的門框里,噴薄而出。
犀將拳腳揮舞,他的每一次出拳,都攜帶著一股強大的青木之力。
這股力量悠久綿長,有歷經過真正戰場,浴血回歸之后,掩在靜好歲月中的深沉厚重。
犀將用拳風,把攜帶遠古戰場悠久記憶的基因,重新播撒在這片他曾經為之浴血的山河土地上。
喚醒這一方生靈的記憶,率領眾生,重新拿起兵戈,殺向入侵的敵人……
“踏!踏!”
犀將一步跨出,撞碎了祠堂堅硬的崖壁,走到了陽光下。
“龍行踏絳氣,天半語相聞。混沌疑初判,洪荒若始分。遐方獻武犀,萬里隨東金。今朝重喚甲,兜鍪照行云……”
計梅邊的祈禱仍舊聲聲不絕。
她此刻已經陷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態,她生命的本源好像通過不停地詠誦,觸摸到了一道遠古的力量。
這力量融匯在山川河流之間,不顯不露卻孜孜不絕地溫養守護著這片山海。
計梅邊感應到了自身與這道遠古神力的聯系,她要不停地發生,讓這道神力復蘇過來。
這是她自己的生機。
也是這方山海世界的生機。
所以,計梅邊不停地祈禱。
哪怕喉口干澀,咽喉因為不停地震蕩而磨出了血泡。
哪怕她的生命消耗在這場祈禱中。
她愿意,用生命喚醒祂。
花枝大娘是百年老梅,她當然能從計梅邊的祈禱中感應到那股強大又親切的力量。
那股力量與寶兒姑娘同宗同源。
是世間草木生靈的本命源泉。
是這個世界生生不息的根本力量。
花枝大娘顫抖的雙手合十在胸前,美麗的臉上早已淚水縱橫。
寶兒姑娘始終保持著冷酷的表情,倒是沒了最初那樣的不屑和對炎顏的厭惡。
她垂著眼,好像一直在養神。
因為垂著眼,便無人得見,在她那雙驕傲的金色豹瞳后,偶有熟悉并充滿懷念的記憶悄悄涌動。
突然,寶兒的眼皮掀起,沉聲提醒:“來了!”
花枝大娘猛地睜開眼,顧不上擦臉上的淚痕,緊張地盯著房門。
可是計梅邊卻仍以額抵地,徹底進入了身無外物的狀態,她聽不見一切聲音,唯有念念不絕的詞。
在計梅邊對面盤膝端坐的炎顏,也一樣沒任何反應。
炎顏靜闔雙目,一手結珈,一手迅速回畫出一枚枚古老的符紋。
她手中的符紋,有的呈金色,有的呈青色,一枚接一枚撞擊消散在計梅邊身前的虛空里。
好像融入計梅邊的祈禱中,進入這方天地世界。
寶兒姑娘見自己的提點,炎顏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禁有些惱火:“你是不是想害死所有人?喚醒被打斷的,對尾火犀神識的損傷有多大你懂不懂?”
炎顏仍舊不理她,手上的符紋畫的更快了些。
寶兒狠狠翻了一記白眼,像是要被炎顏活氣死。
她現在被困在黑色力量里,是一點轍都沒有,不然她肯定先把這個穿紅衣裳的女人弄死再說。
門被一股力量猛地撞開,整個門板被撞地碎屑漫飛。
“噗!”
寶兒猛地噴出一口血,痛苦地表情都變得扭曲起來。
她把自己的身體煉化成了可以隨意識形態隨意改變的小世界。
這個方房間是她的膽囊,雖然被那男人自她身體里粗暴扯出,但還有膽管與她的身體相連。
所以,損壞這個房間就是傷到了寶兒的內臟。
她整個人立時萎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