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諧非揣著趙長卿的錢袋子已經溜了,迎面遇到王厚廷,被王厚廷攔住去路:“怎么?又坑老實人。”
古諧非眉開眼笑道:“我可沒坑他,晚上斜月街去不去?”
王厚廷搖了搖頭,忽然拍了拍古諧非的肩膀,指了指天策府大門,只見一群金鱗衛進入了大門,為首一人是副統領袁門坤。
袁門坤是來迎接長公主回宮的,來到白玉宮面前行禮道:“長公主殿下,太后有要事請你即刻移駕回宮。”
白玉宮郁悶道:“煩死了,我才剛出來沒多久,你們就跟過來,什么事啊,說!”
袁門坤哭笑不得道:“卑職身份低微,太后怎么可能對我說,長公主殿下還是趕緊回宮吧。”
白玉宮不耐煩道:“好了,你們先走,我自己回去。”
“卑職奉命……”
“滾!”
“長公主殿下……”
“再廢話本公主砍了你,都給我滾!回去告訴太后,秦浪送我回去,不用擔心我的安全。”
袁門坤無可奈何,向秦浪看了一眼,意味深長道:“秦大人一定要將長公主殿下安全送達皇宮啊!”
太后蕭自容聽李逸風稟報完新近的政務,懶洋洋道:“哀家怎么覺得朝制改革的進展不大啊。”
李逸風恭敬道:“啟稟太后,朝制改革并非一日之功,必須全局考慮,計劃周全方能開始推進,畢竟牽一發而動全身,欲速則不達。”
蕭自容點了點頭道:“卿家看著辦吧,你的忠心哀家是看得到的,你也不必有什么顧慮,只管放手去做,哀家會全力支持你。”
“多謝太后信任,臣誠惶誠恐。”
蕭自容心中充滿不屑,信任?一個擋箭牌罷了。
李逸風沒忘何山銘委托自己的事情,看到蕭自容心情不錯,趁機道:“微臣聽說太后有意為長公主遴選駙馬?”
蕭自容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皇上大婚在即,可玉宮的婚事還未定,哀家雖然不急著將她嫁出去,可覺得也應該為她將終身大事定下來,你說是不是?”
“太后高瞻遠矚。”
蕭自容微笑道:“卿家是不是有什么合適的人選?”心中暗忖,這李逸風該不是想推薦他的兒子李玉亭吧?還真是舉賢不避親。
李逸風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兒子是什么材料他非常清楚,而且他并不認為跟皇族聯姻是什么好事。
蕭自容聽他推薦的居然是何山銘,也感到有些意外,輕聲道:“是何大人讓你幫忙說媒的?”
李逸風慌忙否認:“不是,是臣自己的意思,何山銘不但文武雙全而且忠心耿耿,放眼大雍年輕一代中,臣還真沒有見過比他更出色的年輕人。”
蕭自容笑了起來:“卿家如此推崇何山銘,想必是拿了他的好處。”
“臣可沒有拿任何的好處啊。”
蕭自容道:“何山銘倒是不錯,不過長公主驕縱慣了,哀家也做不得她的主,何山銘再優秀還需她自己喜歡,卿家就不必為此事費心了。”
李逸風心中一怔,聽她話里的意思是已經將這件事否了,他也不敢繼續說。
秦浪將白玉宮送到了敬文門,袁門坤那群人也沒敢走遠,一直都在后面跟著,白玉宮下車之后看了一眼那群金鱗衛,抱怨道:“煩死了,早知這個樣子,我就不回來了。”
“知足吧,至少你平時還能隨便出宮,其他人可沒你這個待遇。”秦浪忽然覺得有些奇怪,這位太后對白玉宮還真是不錯,和自己過去了解到的情況有很大出入。
白玉宮道:“我回來這么多天,總想好好跟你說說話,可每次都是那么多人跟著,連個單獨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秦浪笑道:“總會有機會的,你以后是天策府上將軍,我是你的副手,抬頭不見低頭見。”
白玉宮經他提醒這才高興了起來,可一琢磨不是應當低頭不見抬頭見嗎?什么大才子,也不過如此。
秦浪讓她幫忙將一本畫冊轉交給小皇帝,因為后天才去宮里授課,小皇帝等著看接下來的畫冊,已經派小太監過來催了多次,完全已經成癮了。
目送白玉宮進入了宮門,秦浪牽著馬轉身離開,卻看到不遠處何山銘正在望著自己,果然應了剛才那句低頭不見抬頭見。
自從那天在瀧河冰面上交手,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秦浪向何山銘點了點頭:“何兄別來無恙。”
何山銘的臉上沒有絲毫笑容,漠然道:“原來你也認識長公主。”他已經不知不覺將秦浪視為對手。
“何止認識,她落難之時,我送她前往九幽宗,千里迢迢,同舟共濟,朝夕相對,患難與共。”秦浪是故意這樣說來激怒何山銘。
何山銘內心恨得癢癢的,當初他曾經向熙熙郡主提親被拒絕,最后嫁給了秦浪。現在他一心想當上駙馬,想不到白玉宮和秦浪的關系又是如此親近,難道秦浪是他命中的克星嗎?每逢他的人生遇到關鍵轉折之時這廝就要出現作梗。
何山銘冷冷道:“有些話可不能亂說,你是有婦之夫,做事要有分寸,若是損害了長公主的清譽,后果不用我提醒你吧。”
秦浪道:“我說過的話肯定會負責,何兄,你說過的話也要算數,別忘了在瀧河你說過什么。”
何山銘當然記得,在瀧河他曾經說過,如果秦浪勝過他手中劍,他以后就再也不找秦浪的麻煩,可擊敗自己的并非秦浪,而是那個老妖婆,想起那老妖婆的強大,何山銘心中不寒而栗,他從未遭遇過這么強大的對手,也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就算李清水當時沒有出現,何山銘也沒有把握戰勝秦浪,秦浪展示的實力至少和他在伯仲之間。
秦浪當初并沒有想過要和何山銘為敵,他們甚至一度還勉強稱得上是朋友,但是發生在慶郡王府的事情徹底改變了他們之間的關系,秦浪高度懷疑梁王的事情是何山銘所為,雖然目前沒有找到證據,但是早晚都會查個水落石出。
何山銘已經將秦浪視為同代人中最強大的對手,夜宴春雪樓,他本來是設局要羞辱秦浪,卻想不到秦浪利用他擺下的鴻門宴完成了反戈一擊,何山銘敢斷定,刑部大獄多名證人被滅口的事情就是秦浪所為,只是他也沒有任何證據。
如果說有,那就是李玉亭丟失的玉佩,那玉佩竟然出現在刑部大獄,秦浪的手段實在高妙,化被動為主動,將那場鴻門宴變成了他不在場的證據。
兩人彼此對望著,心中都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再也不復從前,也沒必要回到從前。
何山銘向秦浪抱拳道:“保重!”
秦浪微笑點了點頭:“慎重!”
何山銘皺了皺眉頭,秦浪為何要說這兩個字?望著秦浪遠走,目光方才投向敬文門,長公主已經走遠了,不知李逸風答應自己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因為龍熙熙還未返回,秦浪這幾日都住在吉祥巷,一來有古諧非幾人做伴,二來有許多從天策府臨時搬來的東西,他們幾個重新登記造冊,事務比較繁雜,需要耗去不少時間。
秦浪回到住處的時候天色已黑,還未進門,看到大門旁的樹干上拴著一匹馬,一人靠在墻角坐著,手中拿著一壇酒正在獨飲。
秦浪認出是陳虎徒,想不到他居然真找過來了,翻身下馬道:“陳兄!”
陳虎徒抬頭看了一眼秦浪,打了個酒嗝道:“我找不到住處,所以……”
秦浪笑道:“隨我來!”
古諧非幾人看到秦浪帶來了一位虬須大漢,悄悄打聽他的來歷,秦浪也沒細說,先幫陳虎徒安排了房間住下。
王厚廷準備好了晚飯,讓秦浪請陳虎徒過來一起吃,陳虎徒婉言謝絕了。
所有人都覺得陳虎徒有些奇怪,讓秦浪小心一些,秦浪讓大家放心,他和陳虎徒接觸的時間雖然不久,可是感覺陳虎徒這個人肯定不是壞人,而且也對他沒有歹念,這個人的人生一定發生了很大的變故,所以落落寡歡,離群索居。
翌日清晨,秦浪醒來,發現外面有人在掃雪,卻是陳虎徒早早醒來了,已經將通往院門的道路清理出來。
秦浪出門舒展了一下雙臂道:“陳兄早啊!”
陳虎徒點了點頭:“早!”
秦浪去拿笤帚,陳虎徒道:“我來吧,總不能在你這兒白吃白住。”
此時趙長卿也起來了,他還得趕去八部書院早讀,提醒秦浪今天還得去天策府將物品歸庫,就剩掃尾的活了,估計今天就能完成,只是白玉宮擺出要大興土木的架勢,估計天策府這種亂糟糟的狀態還得持續下去。
陳虎徒向秦浪道:“要幫忙嗎?反正我暫時也沒什么事情做。”
秦浪道:“那就一起過去吧。”
秦上古諧非和王厚廷,四人一起去附近吃了早餐,趁著吃飽飯的熱乎勁兒來到了天策府,天策府還沒來人,里面的木料石材堆得到處都是,因為白玉宮將這里從鎮妖司的手里奪了回來,所以許多搬出庫房的東西還得運回去。
四人一起動手,不到兩個時辰已經將物品全都歸庫,他們干完活仍然沒見有人過來。
王厚廷有些納悶道:“昨兒不是聽說天策府繼續保留嗎?怎么突然都不來了。”
古諧非道:“我也沒鬧明白,那位長公主自稱是天策府上將軍,可將軍手下總得有部下吧?怎么不見一個人過來?難道就剩咱們幾個,其他人全都走了?”
秦浪心中暗忖,昨天雖然見到了白玉宮的任命,可并未對外宣布,白玉宮的確將天策府從鎮妖司手里搶下來,可搶得是地盤,并不是天策府的所有人員,在此之前,有部分人跟著計宏才去了工部,還有一部分人直接被遣散。他了解白玉宮的性情,干什么事情都太過任性,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一覺醒來忘了這邊的事情都有可能。
說話的時候又下起雪來,古諧非去里面生氣了火盆,招呼幾人進去取暖,陳虎徒卻沒有跟著進去,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院子里,抱著臂膀呆呆望著天空。
古諧非和王厚廷對望了一眼,更覺得此人古怪。
秦浪來到陳虎徒身邊,笑道:“是不是想起北荒了?”
陳虎徒的雙目中流露出一絲感傷:“在一個地方呆久了總會產生感情。”
秦浪道:“有機會我也想去北荒看看。”
“你不會喜歡的,北風呼嘯,大雪飄飄,常年冰封,人跡罕至。”
此時謝流云到了,這次前來是奉了陳窮年的命令專程給秦浪送喜帖的,再有三天就是陳薇羽的大婚之日,以秦浪帝師的身份,本來是有資格去宮中觀禮的,但是不知為何皇室方面并未向他發出邀請。
秦浪也沒想到陳窮年居然會給自己送帖子,由此可見陳窮年對他還是頗為重視的,或許因為陳窮年知道自己和陳薇羽之間的曖昧,所以想讓自己再去送他閨女一程。
比起秦浪的詫異,謝流云的驚奇更甚,謝流云的驚奇因陳虎徒而起,望著陳虎徒目瞪口呆道:“大……公子……”原來陳虎徒竟然是刑部尚書陳窮年的兒子,陳薇羽的同胞兄長。
陳虎徒向謝流云點了點頭,也不說話,舉步出門,來到磨劍石旁頂著飄飛的大雪默默磨劍。
秦浪這才知道陳虎徒的身份,方才意識到陳虎徒昨天不是無緣無故找上了自己,他所說的參加親戚的婚禮,其實是參加他妹妹陳薇羽的婚禮,難怪他不遠萬里從北荒翻山涉水而來。
謝流云遠遠望著陳虎徒,也不敢過去打擾,低聲詢問道:“秦公子,你和大公子是舊識?”
秦浪實話實說道:“剛認識。”
謝流云道:“大人若是知道他回來了,不知要多開心。”他匆匆辭別了秦浪回去報信。
古諧非幾人聽說陳虎徒是陳窮年的兒子,都覺得奇怪,陳虎徒有家不回,反而選擇寄人籬下,真不知道這小子腦子里是怎么想的。秦浪卻判斷出陳虎徒應當和家人不睦,他既然能夠回來參加妹妹的婚禮,就證明他和陳薇羽之間沒有問題,應當是他和陳窮年之間的父子矛盾,秦浪越發好奇了,究竟是什么矛盾能讓他遠走北荒五年未歸,五年的時間仍然不能消除他們父子之間的隔閡?
雪已經落滿陳虎徒的肩頭,他渾然不覺,仍然專心致志地磨著手中的那柄劍,劍身上的血跡非但沒有變淡,反而在不斷的磨礪中變得越發清晰鮮明。
劍身映照出他深沉而悲愴的雙目,陳虎徒望著這雙眼睛感覺有些陌生,當年的自己并不是這個樣子,也許見證了太多的殺戮和血腥,那些場景和經歷早已深深沉淀在他的眼睛深處,他的眼,他的心,他的人早已打上了血色的烙印,就像這劍身上的血跡,無論怎樣研磨,也無法磨滅。
陳虎徒磨好他的那柄劍,起身離開了天策府,秦浪沒有過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陳虎徒知道他應當做什么,現在的離開也許只是為了逃避不想見的人。
陳虎徒離去不久,一輛馬車來到天策府門前,車上下來的是陳夫人和陳薇羽,陳夫人聽說兒子回來了,催促陳窮年和她一起將兒子接回家來,陳窮年想都不想就拒絕,所以陳薇羽才陪同母親前來。
母女二人來到天策府卻撲了個空,秦浪將陳虎徒剛剛離開的事情說了,陳夫人想起兒子去北荒都不和家里聯系,現在回來了卻又躲著他們,心中酸楚,眼圈都紅了,顫聲道:“這孩子,都回來了為何還要躲著我們?”
陳薇羽安慰母親道:“娘,您放心吧,大哥既然回來了,肯定會見您,他一定是有其他的要緊事。”
美眸看了秦浪一眼,心中千頭萬緒不知如何說起,上次見到秦浪還是在大報恩寺明心院失火的時候,當時人多眼雜,兩人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外人或許都認為她這次前來是為了見大哥,可陳薇羽心中明白,真正驅使她前來的原因是她很想在大婚之前再見秦浪一次。
她也不清楚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想法,當初她和秦浪的接觸純屬好奇心作祟,同時也因為自身對于愛情的向往,她不想連一次真正的感情都未經歷就嫁入深宮,她本以為自己的內心足夠強大,完全可以做到隨時抽身離開,她也提醒過自己,不可太過投入,可感情真正到來的時候,卻如山洪暴發,并不由她自己掌控。
陳夫人道:“秦浪,我有些話想單獨問你。”
秦浪點了點頭,天策府現在有太多空置的地方,不過溫暖一點的地方只有這里。
古諧非幾人出去回避,陳夫人看了一眼女兒,陳薇羽準備回避之時,卻聽母親道:“我去后面的小院看看。”
秦浪愣了一下,確定自己沒聽錯。
陳薇羽俏臉一熱,母親早已知道了自己和秦浪之間的曖昧情愫,她應該也猜到今日自己主動要求前來尋找大哥的用意,也許自己入宮之前只有這個和秦浪單獨說話的機會了,她是在給他們創造告別的機會。
陳夫人繞過畫屏,從后門進入后面的小小庭院,又隨手將后門掩上,女兒的心思她怎能不知道呢?自從女兒的親事定下來之后,陳夫人就有些后悔,女兒被送入大報恩寺誦經禮佛之后,陳夫人更是終日以淚洗面,她是真心感到后悔了。
當母親的也不能為女兒做些什么,今天就算是她幫忙圓了女兒的一個心愿,雪下得很大,陳夫人仿佛看到兒子毅然決然離去的背影,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身為母親自己實在是太失敗了。
秦浪微笑道:“恭喜你!”
“何喜之有?”
秦浪被她問住。
陳薇羽道:“是我應該恭喜你才對,柳細細對你不錯。”雖然知道柳細細就是龍熙熙,可陳薇羽仍然稱她為柳細細,看到龍熙熙的幸福,越發感覺到失落,她甚至想過,如果自己選擇另外一種人生,陪在秦浪身邊的人本該是自己。
秦浪道:“我……”
陳薇羽忽然撲入他的懷中緊緊抱住了他,閉上雙眸,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秦浪木頭一樣站在原地,想起往日的種種,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曖昧不是隨便玩的,這下玩出火來了,要是讓人知道他和未來皇后在工作單位幽會,可不僅僅是身敗名裂,搞不好是五馬分尸。
陳薇羽道:“你明知道我的命運已經注定為何還要出現在我面前……”其實她很清楚絕不是單方面的責任,是她的好奇心害慘了自己,這情愛的滋味刻骨銘心。
秦浪道:“是我對不起你。”
陳薇羽搖了搖頭:“與你無關,我不恨你,我還很感激你,如果沒有你,我的人生永遠無法完整,是我自己不甘心就這樣渡過一生,我是個不安分的女人。”終于嘗到了感情的滋味,五味雜陳,后悔嗎?依然不悔,人的一生如此短暫,后悔擁有畢竟曾經擁有,遺憾錯過,卻要抱憾終生。
睜開淚光盈盈的美眸,柔情脈脈地望著秦浪道:“你心中究竟有沒有一處角落屬于我呢?”
秦浪點了點頭。
陳薇羽捧住他的面龐主動送上櫻唇,她清秀文雅的外表下其實擁有著一顆遠比普通女子更狂熱的內心。
秦浪想起陳夫人就在后院,一顆心怦怦直跳,怎么都想不到陳薇羽會如此主動,這種感覺真是有點——刺激!內心雖然有些抗拒可身體卻很誠實,很不幸,他的誠實恰恰被敏感的陳薇羽察覺到了。
陳薇羽勾住他的脖子附在他耳邊小聲道:“你心中可以喜歡許多人,可是我心中再也容納不下其他人的位置,不信你摸摸。”抓住秦浪的手放在她胸膛上,秦浪抓住豐盈溫軟的一團,他知道陳薇羽本非放蕩之人,現在這種表現更像是一種對命運不甘的抗爭
秦浪掌心感覺藏在溫軟內劇烈的心跳,望著陳薇羽清澈的眼神,卻并未找到絲毫的迷亂,他忽然意識到如果感情是一條河,現在的陳薇羽如同溺水之人,她無法改變溺水的命運,也沒有指望自己將她營救出去,只想抱著自己,一起墜入河水深處。
秦浪低聲道:“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會怎樣選擇?”
陳薇羽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最后的答案只有一個,她仍然會選擇入宮,也許她對秦浪并沒有愛得如此深沉,甚至比不上龍熙熙對他的感情,只是因為無法得到所以才會成為她心底深處執著的魔。
她感覺秦浪的手離開了自己的胸膛,陳薇羽在他離開自己之前,輕輕推開了他,俏臉上的紅暈瞬間消失,仿佛剛才任何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輕聲道:“我該走了!”她意識到在感情的博弈中,自己根本沒有任何的勝算,掉入河中的只有自己罷了。
秦浪點了點頭,他比陳薇羽要理性,他們兩人相處之初就是兩個相互競技的獵人,都試圖把對方引入自己的陷阱,如果率先掉下去的那個人是自己,或許陳薇羽就不會如此煎熬。
陳薇羽咬了咬櫻唇,本想問秦浪有沒有真正喜歡過自己,可話到唇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想起秦浪送給自己的那首詩——
公子王孫逐后塵,綠珠垂淚滴羅巾。宮門一入深如海,從此秦郎是路人。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看到了他們之間的結局,她又想起秦浪送給龍熙熙的五首無題詩,在他心中原是龍熙熙更重要一些,更何況現在龍熙熙已經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自己和秦浪注定無緣。
陳薇羽整理了一下情緒平靜道:“臨行之前,你再為我寫一首詞吧。”
秦浪面對這位文藝女青年的臨別要求還真是不好拒絕,又不是什么非分的要求,斟酌了一下,皺起劍眉,一副深沉的模樣,他本來就相貌英俊,再拿捏出深沉的表情,更平添了一種動人心魄的魅力,這種表情偏偏是女文青的最愛,看到這深沉的表情已經讓人無法抵抗。
秦浪轉過身去留給陳薇羽一個更加深沉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氣,實在是不想玩深沉,可才女非得逼自己。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其實過去秦浪并不喜歡李煜,總覺得這位亡國之君太過矯揉造作,滿滿的負能量,他更喜歡大江東去,可現在的場景陪這首《相見歡》更適合,說句心里話,他和陳薇羽就像兩個玩火的孩子,從一開始就知道危險,可就管不住自己,更何況秦浪還希望通過陳薇羽找到《陰陽無極圖》,臨別之前,還是希望給她留下一個刻骨銘心的印象。
秦浪認為這首詞非常適合當下的氛圍,但是他仍然低估了這首詞對陳薇羽的殺傷力,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就知道陳薇羽不顧一切地沖上來了,從身后緊緊抱住了他,俏臉貼在他的肩頭,嬌軀激動地顫抖著,還聽到了她極度壓抑的抽泣聲。
陳薇羽顫聲道:“秦浪,你真是我命中的魔星!”這首詞如同一柄利刃刺入了她的身體,穿透了她的五臟六腑,刺入了她的內心,在她的靈魂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她難以形容此刻的激動和震撼。
秦浪心中暗嘆,過去花在詩詞歌賦上面的功夫沒白費,誰知道在這個世界抄襲能夠變成原創,隨便背出一首都能夠成為炸街的傳世神作,好像自己單憑著詩詞歌賦,就能在這個世界里軟飯吃到撐。
陳薇羽剛剛經營起來的高傲和冷漠被秦浪的一首詞轟炸得煙消云散,這世上或許還有比秦浪更英俊的男子,可是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有才華的男子了,即便是有,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打動自己的內心,反正陳薇羽是這么想,大雍兩大才女之一的陳薇羽對秦浪的才華徹底征服。
秦浪感覺自己的后背都被她的眼淚濕透了,陳薇羽喃喃道:“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這首詞完全道盡了她此時矛盾的心態,這世上真正懂她的人唯有秦浪一人。
秦浪低聲道:“你要嫁得人只是一個有些癡呆的孩子,你也不用怕,我會盡力幫助你。”感受到陳薇羽竭盡全力的擁抱和戰栗的嬌軀,秦浪知道她正處在極度興奮中,他也想不到一首詞就讓陳薇羽達到了頂點。
陳薇羽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囈語般問道:“你如何幫我?”
秦浪轉過身,陳薇羽垂下螓首,不想他看到自己滿面淚痕的樣子。
秦浪將他時常去宮中教皇上繪畫的事情說了,陳薇羽心中暗暗欣喜,如此說來,他們以后還有見面的機會,剛剛帶著生離死別的心情而來,卻想不到現在又現出一絲光明,陳薇羽暗忖,或許這就是常說的天無絕人之路。
陳薇羽不敢讓母親等候太久,抹干淚水,望著秦浪心中有種難以形容的感受,也許自己在他的面前不該表現得如此脆弱,都怪他的那首詞太煽情。
陳夫人看到女兒眼睛有些紅腫,就猜到她剛剛哭過,可當著秦浪的面什么都沒說,只當任何事都沒有發生過,秦浪暗嘆,陳窮年的老婆也不是普通人。
一直將陳薇羽母女送到大門外,目送馬車遠去。
陳夫人將車簾落下,輕聲嘆了口氣道:“有些事情該放下就得放下。”
陳薇羽道:“其實這世上得不到的東西才珍貴,也許等你得到了,也就失去了當初的渴望和期盼。”
陳夫人握住女兒的手道:“大道理我不懂得,不過越是平淡越是長久。”
陳薇羽望著母親,聯想起父母之間相敬如賓的場景,也許他們之間的相處之道就是如此,那可不是自己想要的感情,她深深吸了口氣,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從腦海中排遣出去,輕聲道:“大哥為何不肯回家啊!”
陳夫人嘆了口氣道:“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