跡部落地。
在一盞聚光燈光下45度側身的一抬光潔的下巴,斜望過去的視線中帶著一絲化不開的譏諷之意。
雙打比賽最為常見的一個套路。
兩個打一個。
尤其是當這對組合還顯得不那么默契的時候,這種攻勢最是有用。
“咦,這下子倒真有些麻煩了。”
俾麥斯低著頭一掃,那個早已經滾出球場的網球,隨后把目光轉向了球場對面正輕推眼鏡的入江奏多。
能打出剛才那一記抽球的人可不簡單,網球不僅速度極快,而且還將其上方的回旋隱藏的那么完美。
之前只是對方的障眼法?
俾麥斯心中已經已經有了猜測。
以他豐富的大賽經驗來看,這對首先出戰的霓虹選手,絕對不會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而此時的塞弗里德,嘴巴還微微張著,身體僵硬的如同剛剛從西伯利亞的冰原溜達一圈回來一樣。
他的身體死角,在剛才的那一瞬間被完美洞穿了。
“塞弗里德,該你去發球了。”俾麥斯走了過來,拍拍了前者的肩膀,隨后心中微微一驚。
他在對方的肩膀上,感受到了一股十分明顯的寒意。
“霓虹隊這個中學生,原來還有著這樣的才能嗎。”
俾麥斯看著把這里當做主場,很是騷包的跡部,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了一個與其極為相像的人影。
他的手掌下移,這次在塞弗里德的后背處用力一拍,力氣之大都讓對方的身體向前一個踉蹌。
不過也正是如此,塞弗里德的神色一緩,身體里面的血液也好像重新活絡過來,他眼神警惕的看著跡部,輕輕一擦自己鬢角的冷汗后便走向了后場。
跡部的能力,讓他回想起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之前中學生選拔賽的時候,他和弗蘭肯斯坦納競爭第一,結果就是像剛才那般,慘敗在對方精密的網球之下。
那每一球都落在他死角的情況,與剛才相比,幾乎一般無二。
“也是極致的眼力嗎……”
塞弗里德面色肅然的來到半場的發球線后,跡部剛才的表現已經徹底把他給打醒了,如果再保留之前的那種看法那他就是真的愚蠢了。
噠噠……
輕輕敲擊兩下網球,塞弗里德把球朝著自己頭頂一拋。
悶聲如雷。
一道淡黃光芒從球網上方閃過。
網球速度極快,而且落點也是極為精準,重重的從跡部反手側的邊角線上彈射而起。
按照平時來說,這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標準式的Ace球了。
不過跡部目光只一個閃爍。
他整個人也跟隨著從拍網中飛出的網球一起躥動起來。
“別想逃過本大爺的眼睛。”
跡部冷哼一聲,極致的眼力散發著恐怖的深寒,這次竟直接將對面球場上的兩人一同給籠罩了進去。
目光中的畫面一閃,他手臂也是在下一刻帶動著球拍揮擊了下去。
刺骨的寒意又一次朝著塞弗里德呼嘯而來。
如果上一球他還只是大意,那么現在就是真真的切切的無能為力。
他的整個視野在頃刻間像是陷入了黑白畫面,這個網球違背常理出現的位置,又是他反應不及的一個死角。
“早說過了,你就在角落給我好好呆著就行。”
然而塞弗里德蒼白的臉色很快就恢復起來,一道飄逸瀟灑的高大身影絲毫沒有受影響的擋在了他的身前。
那架勢,就是之前說要獨自接管這場比賽俾麥斯。
只見他左右橫跨,右腳在球場摩擦一瞬后,用力一抵地面,他的手臂弓起一抬,上面的硬朗的肌肉線條,都在此刻清晰可見。
行動十分果決,俾麥斯的球拍高速下切一劃。
網球掀起一道銳利的勁風,噗的一下就從跡部的腳邊彈飛了出去。
俾麥斯收拍站立,瞇著眼睛笑瞇瞇的看著球場對面的跡部,“極致的眼力是吧?那你來找找看,能不能看到我現在的死角。”
跡部眉梢微揚,心中卻是一沉。
根本就不用對面提醒,他早在俾麥斯自由行動的時候,就用精神力將跡部王國鋪展而開。
可是除了一團濃濃的迷霧,他沒有在俾麥斯的身上看出絲毫的破綻。
現在這個人實力還遠強于他。
德國隊陣地中,有著網球機器人之稱的弗蘭肯斯坦納微一咧嘴,語氣古板而平穩的說道:“他們竟然幻想著只憑借某一方面就能夠擊敗俾麥斯。”
作為已經將自己各方面都提升道極致的網球選手,俾麥斯早已經決定在這次世界賽后就跨入職業賽場。
換而言之,他現在是一名標準的準職業選手,而且還身處于德國隊這種高標準的頂級隊伍中,可想他的積累已經有多么恐怖。
很快,塞弗里德再發球。
入江和跡部兩人依舊貫徹著第二局的想法,盡量想要把球喂給塞弗里德這個最為好欺負的家伙。
然而,比分卻逐漸地朝著德國隊那邊傾倒而去。
“Game,德國隊,21!”
“Game,德國隊,32!”
“Game,德國隊,43!”
打完第七局,兩邊再次換場。
球場邊上,三船大刺刺的端坐在教練席位上,看著正球場上走下來的兩人眼中露出精光。
此時走下來的兩人中,跡部氣息有些紊亂,額頭的汗水也是如雨一般,快速沿著臉頰、脖子流淌進他胸前那一部分的衣襟當中。
看得出來,他已經有些吃力。
尤其還是面對經驗和實力都更勝于他的俾麥斯。
反觀入江雖然也是臉色發白,臉頰各處的汗水也很明顯,但是三船能很清楚的確定他還沒有全力。
甚至目前這個焦灼的局面,也是他一點點營造出來的。
三船也沒有揭穿入江的把戲,只是目光掃過了后者好幾次。之后簡單和兩人交待幾句,便不再多言。
這次他所安排的三把比賽,本就還存在練兵的想法。
有這么好的一個陪練,如果他不利用起來,那豈不是太過于浪費。
教練席的后方。
上衫悠同樣面露沉吟之色。
現在的跡部,就好像是一根被不斷壓縮的彈簧,已經逐漸要被壓到最低點的地方。
從全國大賽的期間的猶豫迷茫,再到U17訓練營中的負擔,最后便是參與世界賽見識到的種種……
跡部可能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已經悄然地在這個找尋目標和價值的過程當中,完成了一場精神意志的洗禮。
尤其是和入江的那一場好似無止盡搶七局,以及他在這里重新見到了義無反顧選擇加入德國隊的手冢國光。
當初就被入江種下去的那一點特殊氣息,正在不斷的被喚醒。
又是一記巧妙的網前斜切。
眼看網球從跡部前場的邊界處彈出,塞弗里德的臉上終于重新浮現出一抹自得。
同時,他的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氣。
他不斷的觀察和適應當中,他也已經掌握了球場對面兩人擊球時的各種動作和習慣。
什么都會騙人,唯有身體的本能不會欺騙人。塞弗里德一直是這么堅定的認為著。
他的球路,也在重新參與進比賽之后,變得極為難纏起來。
比分來到0比15!
入江奏多再度拋球、揚拍。
腳掌蹬地躍起之后,弓起來的身體向前彎折,手臂肌肉擰動間,竟然爆發出了氣勢驚人的力道。
網球疾飛而出。
塞弗里德面色沉著,腳步超前滑動半步,立馬屈膝下沉,手中的球拍做了有個快速短截擊的動作。
“想都別想!”
跡部眼中寒光大盛,刺骨的白芒在一瞬間就包裹了整個球場。
運動起來的塞弗里德,在他眼里簡直不要有太多的破綻。
踏踏。
他屏住呼吸,身體快速前壓。
就在對方擊球聲響起的時候,他手中的球拍也在下一刻如約而至。
一張大網倒扣住網球。
這波啊,是最為凌厲的網前截擊。
塞弗里德的身體又一次僵硬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網球從他一側的雙打邊界線上彈飛出去。
“可惡!”
兩秒后,他的身體恢復知覺。
同時手掌握拳,十分不甘心的用力一錘自己的大腿。
他們丟掉的那幾局,絕大部分都是跡部在他身上所得到的。枉他一開始還那么的自信,早早放言說要打到跡部厭惡網球這項運動。
“你還在發什么呆!”
下一刻,俾麥斯的訓斥不出意外的也在球場上響起:“趕緊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進行回防。”
又是幾個回合的拉鋸。
兩把爭奪這一分的時候,跡部每一次消耗精神力量的攻擊,竟都被俾麥斯率先擋了下了。
震蕩的聲音再度響起。
網球破開路徑上的一切,直接將揚起的煙塵擠到了兩邊。
唰唰。
身影閃動。
入江咬著牙,在一眾觀眾心驚肉跳的注視下,雙手握緊的球拍,這才將那顆瘋狂撕扯網線的小球給倒切回去。
看著網球飛過球網,他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為之一松。剛才身上的那股氣勢才緩緩散去。
在這種激烈對攻消耗中,俾麥斯的力道似乎沒有減弱分毫,甚至于他們的雙手因為疲憊,反而覺得這個網球有一種越來越重的趨勢。
“終于已經到了極限了嗎?”俾麥斯見入江真的露出異樣,心中輕哼一聲。
正如他一開始所預估的那樣,前面的好幾局,真正發揮主力作用的都是入江奏多這個名不經傳的娃娃臉高中生。
別看跡部從一開始起就表現的非常突出,然而入江奏多才是對面這對雙打組合的真正核心所在。
對方不僅技術精湛,和初中生所展開的種種戰術配合,也是由此人所引導而成的。
這也是他后面極其“照顧”入江奏多的原因,可以說兩人在攻防之間,還有著另外一層博弈。
抓住戰機的俾麥斯自然不會有任何的留有,他身體陡然加速,就見一道黑色殘影在球場上閃過。
他身上升起一股意志,手中的球拍如同羚羊掛角,從一個難以預估的角度揮打落下,只在半空中留下一道漆黑如墨的絲滑匹練。
網球就此倒轉,還攜帶著一股恐怖的精神威壓,朝著入江奏多的方向,正面的攻了過去。
“呼……這一球……”
入江倒吸一口涼氣,然而網球已經不會給他更多的時間。
撕拉。
就在他手中的球拍剛在自己的身體前方微一劃動,那道包裹著網球的墨玉幽光已經一個閃爍,二次加速來到了他的面前。
“糟糕!”
跡部臉色大變,瞳孔微顫的朝著入江奏多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聽嘭咚一聲。
一個不算高大的身影就向著球場后方倒了下去。
他很少摘下來的那副圓框眼鏡,也是隨即掉落到了球場上。
“入江……”
“入江前輩!”
還不待裁判的聲音完全落下,場外霓虹隊的隊伍當中,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驚呼之聲。
跡部連忙跑到入江的面前,才發現這個一向面善的娃娃臉前輩,正有些痛苦的抱著自己的腹部。
網球緩緩滾落到他腳邊,而入江奏多衣服上那個褶皺的痕跡,對于他來說卻是如此的刺目。
“在世界賽場上,你的對手從來就不會憐憫你………”
跡部微微有些發懵的腦海中,不知為何又浮現出了平等院那晚在一樓大廳對他們所說的那些話語。
這一次,現實降臨在他的眼前。
“很好……德國隊是么……”
跡部緊緊握著自己的手掌,手中的球拍都被他捏得嘎吱作響,手背上的青筋也是異常清晰。
“跡部君,我沒事……”
入江似乎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的嘴角緩緩一收,聲音有些沙啞的從地面上爬了起來。
他一雙大眼眨巴了兩下,看起來似乎還有些呆萌,直到找到了眼鏡,并將其重新戴在鼻梁之上,這才恢復了最初的那個模樣。
然而雖然他說自己沒事,但是跡部身上的氣息卻是越發沉寂。就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這簡直就是毀滅火雨來臨前的最后平靜。
球場對面。
俾麥斯眉頭微皺,剛才這一球的感覺不對勁。最后對放身前似乎隱隱浮現出一抹細微黑光。
如果真的被他剛才那一球擊中,那么對方現在哪能這么快就緩和過來。而且從剛才起,那個中學生的氣息,也有些不對勁了。
“難道說……?!”
十分敏銳的,俾麥斯感覺自己似乎抓到了一絲脈絡。
“很好,如果真是我所想的那樣的話,那你可真是了不起。”他抬頭緊盯著入江奏多,結果發現對方忽然對他露出了一個調皮的笑容。
那笑容一閃而逝,若不是他看得真真切切,都會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而德國隊伍中。
博格雙手抱在胸前,此時也正向他身后眾人說道:“霓虹隊那個中學生現在正在進化。”
Q.P聞言眉頭微皺,弗蘭肯斯坦納則是目光變得更加認真,手冢也看著球場上跡部的身影有些愣愣出神。
一聲悶響。
入江的發球似乎顯得有些無力,但是依舊穩穩的落在了對面半場接發區域的內角線上。
他輕咳一聲,似乎沒有擺脫剛才受傷的影響。
塞弗里德自然不會錯過眼前這個好機會,他手臂拉伸一揮,球拍上砰的一聲響起,一道淡黃的寒芒就朝著入江的腳邊激射而來。
咻咻!
網球帶出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
之前這邊對他施展的圍攻戰術,他現在完美的復制了回去。
然而令所有人地訝異的是,張開雙臂的跡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擋在了這道淡黃光芒的正前方。
“你可別忘了,本大爺的存在。”
他猛一抬頭,一道七彩的氤氳光芒從他的雙眸中投射而出。
剎那間。
一個有別于冰之世界和跡部王國的特殊空間浮現在球場上。
整個空間,似乎只由閃爍的點點白芒組成,它們時而如波濤滾動,時而四面又變得平整無比,空間中,七彩的顏色交錯隨波蕩漾。
“你們就在本大爺的維度當中,徹底湮滅掉吧!”
跡部只是簡單的抬臂一揮,一個閃動的白芒就在這個維度中的某個一點上無聲的融入了進去。
塞弗里德呆呆一怔。
“這是……異次元攻擊。”
俾麥斯也同樣有些震驚的看著漂浮在自己身體四周的白色細芒。那種被人重新發現微小死角的感覺,竟然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直到裁判的聲音響起,塞弗里德都還不知道網球是何時從他們球場上彈飛出去的。
恭喜了,跡部君。
入江心中輕念,滿眼笑意的注視著在他身前的那個人影。這場比賽不管輸贏,他們都已經是贏家。
很快。
讓自己眼力進一步進化到異次元級別的跡部火力全開,將整個球場都變成了他的王國一般。
每一球落下,都是一分到手。
“Game,霓虹隊,44!”
“Game,霓虹隊,54!”
“比分反超了!”
看到球場上的兩人實現逆轉,場邊霓虹隊的陣地當中爆發出來了一陣巨大的歡呼之聲。
“沒想到這兩人的默契,還真是出乎意料的高。”大曲龍次臉色輕松的笑道,現在這種局面,他們才可以說得上是真正的壓制了對方。
“也許,都是因為莎士比亞吧。”
上衫悠輕輕一摸自己的下巴,開著玩笑道。
其他人都有些差異的望了過來,不明白這兩人組合為什么又和戲曲家莎士比亞扯上了關系。
對此,上衫悠無言微笑。
這時候他竟然突然有些懷念起種島修二,這個十分了解入江奏多的家伙應該能明白他講的是什么意思。
球場上,塞弗里德已經逐漸變得有些麻木。
汗水仿佛不要錢似的,從他的額頭鬢角處流淌而下。
然而每一次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地去救球,只要對方揮擊出那無處不在的白色細芒,他的一切努力就都在下一刻化為了虛無。
只有異次元才能對抗異次元。
俾麥斯微微有些不甘的長嘆了一口氣,如果讓他在稍稍適應之后是能夠去對抗的,但是這終究是一場雙打……
伴隨著跡部最后一球落下。
網球也在跡部維度中化作了白色細芒,從對面球場上一閃而過。
“Game,霓虹隊,64!”
“熱身賽第一場結束,由霓虹隊入江奏多、跡部景吾獲勝,局數6比4!”
隨著裁判的宣判聲響起。
全場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