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離開審判所,來到行政府邸的廢墟。
艾琳環顧四周,顫聲問:“我弟弟死在哪里...”
奇諾指了指當時的方位,那里還殘留著弩炮射擊留下的坑。
艾琳質問:“為什么不把他的尸體留下來?!”
奇諾回答:“他是一位感染者,死后體內的疫病失去身體抑制,會出現傳染性,必須及時火化。”
艾琳悲哀地笑著:“我弟弟常年進行高階血療,哪怕死了,傳染性至少也要在7天后才會復現。你這么急著把他燒了,是不是怕我在他尸體上發現什么?”
奇諾搖搖頭:“我對布魯克大人的身體詳情并不知曉,焚燒他的尸體也是要對公共安全負責,否則一旦疫病在薄暮城爆發,這個責任我擔不起。”
巴蒂抬手制止了他們的爭辯:“這是對的,感染者死后必須焚燒處理。不過,奇諾行政官,我必須提醒你一下,你可能對特洛伊家族內部的事不太了解,他們的族人死后有專門的凈化儀式,不該像對待普通感染者那樣對待他們。”
奇諾頷首:“我為此感到抱歉。”
“當時場面混亂,可以理解。”巴蒂望向廢墟,瞇著眼說,“我們開始復盤吧。安迪,交給你了。”
“是。”一名魁梧的衛兵走上前,只在弩炮射擊的坑上看了一眼,便根據彈坑形狀逆推出了彈道,視線鎖定遠處的矮房,那里正是帕拉丁射擊的地方。
奇諾對矮房昂了昂下巴:“弩炮還在上面,沒來得及拆,你可以上去看。”
安迪帶帕拉丁走上矮房,檢查了一下弩炮,問道:“用的什么弩矢?”
“獵獸用重弩。”
“單發模式?”
“單發模式。”
“風向?”
“北風,剛好迎面吹來,風很大,可以吹起碎石。”
“是否下雨?”
“大雨,站雨中半分鐘就會渾身濕透。”
安迪思索片刻,坐到弩炮駕座,說:“你下去,找三個衛兵模擬當時的情況,誰在誰前面,誰在誰后面,彼此怎么移動,我要絕對精準的還原。”
帕拉丁跑向廢墟,剛想照做,腦海中突然想起奇諾的聲音:“帕拉丁,我說1,你在腦海里回答2,用最快的反應。”
帕拉丁和盧戈都經歷過腦海里出現聲音這事,所以沒有詫異,雖然他不明白現在要干嘛,反正照做就是了。
奇諾:“1。”
帕拉丁:“2。”
反復10次測試后,奇諾得到了帕拉丁的平均反應速度:0.22秒。
奇諾的聲音再次響起:“接下來,按我說的布置。”
帕拉丁毫不猶豫:“明白。”
奇諾作為專業加工者,遠距離加工是家常便飯,高精度狙擊槍在他手中就像黏人的小貓,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對射擊角度和站位的理解,別說這個世界,哪怕在前世也無人可以企及。
在奇諾的遙控下,帕拉丁復現了當時布魯克、奇諾、沃爾夫的站位。
大體上沒有巨大區別,奇諾只在某些角度做了微調,哪怕找當時的在場士兵來看,也難以察覺到差距。
但這種差距,從安迪這個弩炮射手的觀測角度出發,則有天差地別的變化。
很快,帕拉丁回到安迪身邊,示意三名衛兵開始走位,演示當時的動態場景。
安迪緊盯著下方:“你看著下面的演示,你什么時候射擊,就直接喊‘放’。”
“好。”帕拉丁點頭。
就在三名衛兵演示時,帕拉丁腦海中突然響起奇諾的聲音:“放。”
0.22秒后,帕拉丁脫口而出:“放!”
安迪沉思片刻,走下矮樓,對巴蒂搖頭說:“布魯克大人的位置太糟糕了,他一開始在彈道外,但因為處于失控狀態,會對離自己最近的人發動攻擊,由此誤入彈道,遭到重創。”
艾琳疾聲問:“有沒有可能是故意的?故意同時命中天外來客和我弟弟,讓人覺得是誤傷?”
安迪不假思索搖頭:“弩炮發射在前,布魯克大人誤入在后,這種情況哪怕換我來射擊也難以避免誤傷,那名千夫長已經盡力了。”
“這不可能...”艾琳捂住臉不停抽噎。
巴蒂用手托著文件,提筆記錄,說:“看來,事情經過基本弄清楚了。這次爆炸雖然造成了很可怕的后果,但奇諾行政官全程處置合理,我不認為有什么需要苛責的地方。天外來客襲擊這種事誰也預測不到,所以我不會對他提起控訴。”
奇諾被判無罪,即意味著這場襲擊是公共災難事件,由此造成的損失以及重建工作,都將由行省總督府包攬,這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其實,以巴蒂現在掌握的東西,如果非要在奇諾身上找茬,是可以找出一些控訴點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但奇諾是雷薩克哈爾提拔上來的人,從相處態度也可以看出,他對奇諾比較親近,如果非要找茬,必定令他心懷不滿。
雷薩克哈爾不僅是行省執政官,榮譽侯爵,還是「冷冽谷二十四龍騎」之一,他堂哥更是雷格諾姆家族的魁首,踏羽行省總督,背后代表著與王室關系最親近的巨龍旗幟。
為了一點錢得罪這種人物,沒必要,實在沒必要。
當然,要安撫好雷薩克哈爾,自然也要安撫好艾琳,給特洛伊家族一個交代。
這件事總要有人擔責,不讓奇諾擔,那就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擔。
巴蒂看向臉色蒼白的帕拉丁,深邃地說:“至于布魯克的死,雖然當時難以避免,但這位千夫長仍需要負起次要責任。奇諾行政官,你怎么看?”
奇諾看著帕拉丁,帕拉丁也在看著他,眼神惶恐。
奇諾:“從千夫長降職為百夫長,罰1年薪水。”
“太輕了。”巴蒂搖頭,“徹底革去軍職,打上奴隸烙印,發配至邊境礦區充當苦役,永世不得放出,就這樣吧。”
帕拉丁霎時間眼神失焦。
邊境礦區...
那是一片慘烈的人間地獄,比死囚營還要絕望。
死囚營好歹有那么萬分之一的概率,在戰場上立下奇功,重見光明,恢復自由身。
但在邊境礦區,打上奴隸烙印的人不再是“人”,而是“動物”,只能在工頭的鞭打下暗無天日挖礦,一直挖到死,此生沒有翻身的余地。
帕拉丁閉上眼睛,悲哀地笑了。
這就是權力。
權力面前沒有對錯,只有利益權衡。
高位者是人,處處有其他高位者護著。
低位者是狗,一步走錯就會萬劫不復。
能怪誰?
只能怪自己是狗不是人。
只能怪自己沒有權力。
衛兵想剛把帕拉丁銬上,奇諾突然上前攔住他們。
巴蒂有些疑惑:“奇諾行政官?”
奇諾:“我沒記錯的話,被發配至礦區的苦役奴隸,家屬可以為其支付贖罪金,抹去奴隸烙印,以換取人身自由,價格是每年100枚銀月。”
巴蒂點頭:“沒錯。”
奇諾:“帕拉丁今年32歲,按照我們世界55歲的平均年齡來算,他還能活23年。雖然我不是帕拉丁家屬,但這2300枚銀月,我幫他出。”
巴蒂頓時愣住:“你確定?2300枚銀月可以買一棟豪宅,你要拿它換這么一個普通人的自由?”
奇諾:“天外來客兩次入侵,帕拉丁都與我并肩作戰,一步未退。他沒有在我危難時拋棄我,我也不會在他危難時拋棄他。”
此話一出,周圍的薄暮城士兵們肅然起敬,雷薩克哈爾眼中也滿是敬佩。
尊敬值從四面八方匯聚,數值直接突破3000,最后定格在3987。
帕拉丁聞聲已是跪倒在地,對奇諾俯首,眼中滿是感激的淚水。
對于苦役奴隸,花錢抹去烙印、恢復自由,這本就是法典許可的事,巴蒂自然也不會多說什么:“那便如此吧。這筆錢你交到總督府后,我們會將其作為撫恤金,全額贈予特洛伊家族。”
“呵...呵呵...”悲哀的笑聲響起,艾琳幽幽地說,“錢?你以為我們家族缺這點錢?!”
艾琳從懷中掏出錢袋,猛地甩在帕拉丁頭上。
“叮當當——”錢袋里的銀月灑滿帕拉丁周身,艾琳冷酷的聲音隨之傳來:“你等著,劍盾旗幟以血還血,我一定讓你償命。”
緊接著,艾琳指著奇諾的鼻子:“還有你,這件事沒完。我會繼續調查,但凡讓我查出一點端倪,我讓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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