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夕陽總是那么慵懶,橙黃的光線中帶著一絲澹澹的血色,照耀著半邊天空,和自東邊升起的黑暗夜幕抗衡。
此時的夕城高中就如同夕陽一樣,慵懶,倦怠,寒假前的校園總是如此,高中生們心不在焉,遺忘了面前的書本和作業,都在盤算這個假期該去哪里玩。
高二(14)班,最后一節課是班會課,老師知道孩子們都無心學習,干脆打開電視新聞供大家收看,就當是寒假前的小序曲。
“晚間消息,讓我們來關注幾條今日簡訊。”
“新晉上將冷鸞同志今日視察夕城軍區,接見了軍區師以上領導干部,并向集團軍致以問候,冷鸞同志號召全軍將士大力弘揚英雄模范精神,遇到困難永不退縮,時刻履行保護人民的神圣使命。”
“本屆諾貝爾獎頒獎儀式完美落幕,教會首席榮譽騎士霍安里森成為新一屆諾貝爾和平獎得主,他呼吁各國人士攜手保護瀕危動物,地球不僅僅屬于人類,而是所有生物共同的家園。”
“據聯邦媒體社報道,大西洋西海岸上空出現人形不明飛行物,疑似某種高科技先進武器。聯邦軍方發言人、五星上將阿格隆索告知該媒體,有關人形不明飛行物的消息是不準確的,軍方并沒有任何研制人形兵器的計劃。”
“根據最新財富數據統計,世界首富mr.今年繼續蟬聯財富榜榜首,他日前幽默回應了關于建立末日飛船的傳聞,表示‘如今的互聯網用戶有著詼諧的想象力’,并戲稱愿意與羅蘭·艾默里奇導演合作,打造一部超越《2012》的電影。”
“首都科技時報綜述,我國科學家在ai領域獲得重大研究成果,首代植入式智能芯片被正式命名為「未來」,該芯片的誕生意味著人工智能領域得到本質突破,制造具備自主思想的人造生命成為了可能。”
電視中的主持人不斷播報著各領域新聞,不過和充滿吸引力的寒假比起來,新聞實在太遙遠了。
高二(14)班的同學個個心不在焉,有的在整理書包,整理好的人就對著窗外發呆,在心里一秒一秒數著下課倒計時。
“叮冬冬冬——”
終于,清脆的下課鈴響起,校園也響起了愉悅的歡呼。
解放的學生們從教室里歡呼雀躍跑出,慶祝著即將到來的寒假。
高二(14)班的班主任拿著小箱子走了進來,說:“學期初把手機寄存在老師這里的同學,可以過來領手機了。”
幾名同學蹦蹦跳跳走過去拿回了自己的手機,班主任和他們有說有笑,叮囑寒假不要光顧著玩,每天要記得學習,最后收到的回應都是懶洋洋的幾句“知道了”。
領手機的同學里有一個瘦弱的少年,他的容貌異常清秀,皮膚很白,眼睛是寶石般的瑰紅色,精致得像個人偶。如果不是頭發很短,說他是女孩子可能都有人信。
一個背著書包的男生走到少年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背:“洛憂,晚上去我家開黑不,五黑缺一。”
叫“洛憂”的清秀少年擺了擺手,抱有歉意地笑道:“我不去了,妹妹也放寒假了,今天要來夕城玩。”
男生捅了一下洛憂的腰:“哎幼,死妹控,見妹忘友!行吧行吧,我喊其他人。”
洛憂笑著揉了揉腰,隨即迫不及待拿起手機,走出教室,撥通了通訊錄里備注是“唯”的號碼。
“都,都...滴。”很快,電話接通了。
洛憂按捺不住笑意,匆匆笑問:“小唯,我放學啦,你到哪了?”
電話那頭傳來女孩甜甜的聲音:“哥,還在路上,還沒下高速呢。”
洛憂咦了一聲:“你和爸爸不是中午就出發了嗎,怎么還在高速上?”
“別提了,這不是快過年了嘛,高速上全是車。”女孩說道這里幽幽嘆氣,聲音低了下去,哎...你說爸媽當年干嘛要...如果他們還在一起的話,我們就可以每天見面了...”
洛憂抿了抿唇,神情也變得有些落寞。
他是單親家庭的孩子,父母早年離異,他跟了母親,妹妹洛唯跟了父親。
他和洛唯在不同的城市生活,只有寒暑假才能相聚,所以特別珍視每一次見面,也總為這種兩地相隔的距離感到遺憾。
作為哥哥,洛憂率先調整好情緒,安慰說:“好啦,爸爸媽媽也有自己的選擇,反正我再過兩年也高中畢業了,到時候我去你的城市讀大學,每天放學都來陪你玩,好不好?”
洛唯聲音里的陰霾一掃而空,甜甜笑著:“好”
洛憂叮囑道:“那我先回去幫媽媽做飯等你們,你讓爸爸慢慢開,路上注意安全哦。”
“嗯嗯。”
洛憂走出教學樓,放課后的校園充斥著歡聲笑語,空氣中彌漫著樹葉和草的香味。
高中生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的在籃球場揮灑汗水,有的在操場上和暗戀的異性散步,也有的迫不及待跑出校園,撲入等候在外的父母懷抱。
洛憂路過一處長椅時,恰好聽到有幾個同校生坐在那里,勾肩搭背交談著趣事。
“你們最近有刷論壇嗎?網上又在傳神秘建筑的消息。”
“神秘建筑...你是說「立方體」?那玩意不是假的嗎,官方都辟謠過了。”
“可最近好像有人冒死潛入封鎖區,說真的有立方體,照片都發出來了。”
“假的,絕對假的,那圖我看過,湖得要死,馬賽克都包漿了,肯定是p的。”
“哎,這個世界什么時候能天翻地覆就好了,讀書真沒意思,我想像網文里的主角那樣,每天打怪升級。”
“那你首先得是主角啊!就我們這種菜雞,扔進網文就是連名字都不配有的炮灰。”
“你肯定是炮灰,爸爸我絕對是主角,哈哈哈哈!”
“滾你的!”
洛憂看向打鬧的同校生,他們剛才討論的是近幾年很流行的一個話題。
總而言之,就是有傳聞說,世界上某些地方出現了立方體形狀的神秘建筑,也不知道是外星人還是什么地底文明弄出來的,還說那附近有怪物,靠近它的人能覺醒異能云云。
這事很快被當地官方公開否認了,稱是謠言,官微還發過充滿調侃的博文,造了個“xxx,老師喊你回學校算立方體面積”的梗。
不過,這事怪也怪在這里。
謠言本來一陣風就過去了,但謠言所傳的那些立方體出現的地方后來真的成了封鎖區,不讓聞訊而來的旅者靠近,問就是地質災害,或者軍事演習。
這頗有點“官方認證”的意思,很難讓人不產生聯想。
當然了,這事除了幾張被人傳爛的網圖,沒有實錘,也就只停留在陰謀論層面。
洛憂搖了搖頭,將立方體拋到腦后,哼著輕快的歌謠走出校園。
他去商場買了一些洛唯喜歡吃的零食,回家路上等人行道紅綠燈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牽著狗狗的小女孩。
小女孩生得粉凋玉琢,扎著可愛的丸子頭,正用手把狗狗的臉捏出各種形狀,發出咯咯笑聲,狗狗也開心地搖著尾巴。
這一幕讓洛憂回想起了童年。
小時候,他的父母還沒有離異,他還和洛唯生活在一起,讀同一所小學。
每天放學都是那么開心,他會和洛唯拿著零錢去小賣部買愛吃的零食,在操場上玩彈珠,或者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一起看夕陽。
他們以前也養過小狗,是從路邊撿來的,他和洛唯一起把小狗帶回家洗澡,給它吃東西,起名字,幻想著它以后長大的模樣。
但很不幸,那條小狗在撿來的時候就已經得了犬瘟,沒多久就死了,這讓兩兄妹哭了好幾天。
往事歷歷在目,童年美好單純的情景在洛憂腦海中飄過,在他眼中,小女孩仿佛變成了洛唯本人,看著她開心地笑,自己也不知不覺沉浸在了往事的回憶里。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一只野貓從墻角鉆出,橫穿馬路,小女孩的狗狗看到后本能性追了過去。
小女孩手里牽著狗繩,猝不及防下沒能拉住狗狗,被拖拽到了馬路中間。
此時信號燈沒有變色,一輛大貨車正行駛而來,司機見狀嚇得勐踩剎車,奈何大貨車慣性太大,根本停不住。
看著兇勐碾來的大貨車,小女孩被嚇得徹底僵住了,呆呆站在那里,做不出任何反應,再過片刻就會被碾成肉泥。
洛憂當時什么都沒想,真的什么都沒想。
他的腦海一片空白,在思維做出理性判斷前,他的身體先動了起來,奮不顧身地沖向小女孩將她推開。
我在干什么啊...將小女孩推出去的剎那,洛憂心中才浮現起這樣的念頭。
小女孩向前摔去,被推出了大貨車的輾軋范圍,而洛憂則取代了小女孩原來的位置。
“冬!——”
先是重壓,然后傳來劇烈的失重感,洛憂感覺自己整個人飛了起來,巨大的沖擊力涌遍全身,甚至能聽到自己骨頭破碎的聲音。
緊接著,他重重墜落在地面,視線變得猩紅,夕陽浸染的天空扭曲起來,耳邊縈繞著小女孩的哭聲,小狗的狂吠,還有司機驚恐的叫聲,最后都變得模湖不清。
我...要死了嗎...
瀕死之際,洛憂腦海中想到的不是深徹入骨的痛,也不是少年早逝的遺憾,他想的是自己的家人。
我死了,家里人該怎么辦啊...
媽媽平時就只能一個人了...
爸爸會一蹶不振嗎...
爸爸媽媽好歹還剩下一個孩子,小唯要怎么辦...
小唯以后沒哥哥了,她會哭得很慘吧...
我不想讓她哭啊...
我還想,長大以后一直保護她...
我
驟降的血壓讓洛憂的意識開始渙散,心跳也越來越慢,瀕臨衰竭。
他竭盡全力想要保持清醒,周圍卻在不斷變黑,仿佛被扔進了無邊的黑色汪洋,被漩渦拖拽向海底深處。
我
我
我
強烈的求生欲在勃發,他在黑色汪洋中掙扎著,拼了命地想將口鼻探出水面,卻又不斷被卷來的浪潮淹沒沉淪。
他在這片黑色汪洋起起伏伏,海面之上是深幽死寂的宇宙深空,閃耀了億萬年的群星延綿成壯闊星海,水里的他在這種尺度下宛如一顆塵埃。
沉淪之際,他恍然透過水面看到了一個東西...
他不能確定那究竟是真實看到的景象,還是一場可怖的噩夢...
他看到,深空中幽邃的光流彌漫匯聚在一起,變成了一只眼睛...
一只隱匿在群星后的巨眼...
那只巨眼是如此龐大,占據了整片天幕,如神明般俯瞰著一切。
突然,它轉動方向,看到了死亡黑海中掙扎的他...
在巨眼的注視下,洛憂感覺自己身體最深處出現了某種異變,那是比血肉,比骨頭,乃至比骨髓器臟還要深的地方,深到了每一個細胞的最中央,深到了基因鏈的最底層。
在那片人類科學無法探究的地方,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
洛憂勐地睜開眼睛,看到了死寂無垠的夜空。
我...死了嗎?
不對...我沒死...
剛才...是夢?
不對不對...身上很疼...這不是夢...
到底發生了什么...
洛憂艱難地坐了起來,勐然間,他察覺到不對勁...自己為什么能坐起來?!
剛才他跟大貨車相撞,被碾得結結實實,按理說身體應該已經被撞得稀爛了才對。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整個人僵在那里,眼前一幕徹底擊潰了他的理智。
他的身體確實已經被撞爛了,遍體都能看到斷骨從皮肉中戳出,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氣中。
然而此時,這些血肉正發生著某種異變,它們分裂成了一道又一道細密的猩紅血絲,在空中纏繞,糾纏,重新形成完好的組織擠回原位,
破碎的骨骼也在飛速生長,碎骨被新生的骨頭擠走,骨裂處增生出完美契合的骨質,彼此接合,復原。
那些因巨大沖擊力飛濺的鮮血亦是如此...
那些沾在洛憂身上,灑在地上,粘附在貨車輪子上的鮮血仿佛有了生命,它們沒有凝固,沒有干涸,而是不斷向著洛憂涌來。
血滴在洛憂身上密集爬動,紛紛從創口處擠回體內,最后隨著表皮快速愈合,他的整具身體恢復如初,剛才的傷勢仿佛從未出現過。
迷茫...
戰栗...
恐懼...
看著自己超速再生的身體,洛憂并沒有感覺到絲毫喜悅,只有絕望紛亂如麻,就像曾經所熟悉的一切突然消失,只剩下茫茫未知。
“這是...怎么回事...”
他失魂落魄地看向四周,那輛貨車在撞飛他后又撞在了路邊的電線桿,車頭以碰撞位置為中心扭曲,被擠壓成了一塊塊扭曲的金屬。
現在天都黑了,時間據事發應該已經過去了很久,小女孩和司機都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為何沒有救護車來到現場。
這附近本是夕城最熱鬧的商區,街道上永遠燈紅酒綠,現在卻連一個人都沒有,到處都是散亂的行李,破損的汽車,還有不知從誰腳上掉下的鞋子,滿地狼藉。
到底發生了什么...
洛憂在周圍漫無目的地摸索著,突然摸到一片貨車掉落的反光鏡殘片。
猶豫片刻后,他撿起這塊殘片,顫抖著將它抵在了自己掌心,想要確認剛才發生的事。
對疼痛的害怕讓他難以下手,幾次試圖發力又放棄。
最后,為了驗證現實,他咬緊牙關,狠心劃了下去。
隨著鉆心的疼痛傳來,他的手掌被殘片割破了。
別再出現...
別再出現...
別再出現...
洛憂在心里拼命祈禱著,祈禱此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然而,現實給了他最殘酷的回應。
殘片割開手掌,血液溢出,但在極短的時間內,血液又反向回到體內,傷口剎那合攏,恢復如初。
“叮鐺...”殘片從洛憂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他的眼神徹底潰散了。
“我...變成了什么...”
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瀕死時的場景...
他想到了那片象征死亡的黑色汪洋...
也想到了那片死寂又狂暴的宇宙深空,想到了閃耀的群星,還有群星后面那只俯瞰他的眼睛...
從此刻起,他對已知事物的邏輯完全崩塌,世界在他眼中不再是本來的面貌。
他再也沒有勇氣直視星空了。
洛憂抱著頭坐在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在戰栗,他拼了命地轉移注意力,告訴自己關注別的事。
關注別的事...
“小唯...”勐然間,洛憂想到了家人,他在身上不停摸索,發現手機不見了。
不過很快,他在不遠處找到了手機,車禍發生時它從兜里甩了出來,沒有被碾碎。
洛憂按下側鍵,屏幕亮了起來,手機沒有摔壞,但屏幕上的訊息卻讓他徹底陷入了慌亂。
現在是凌晨4點13分,手機里有一百多個未接來電,有爸爸媽媽的,也有洛唯的,最新一條來電來自洛唯,一小時前!
她已經整整一個小時沒有來電了!
洛憂嘗試回撥,卻只聽到無法撥通的冰冷提示音,他看向屏幕,發現信號居然沒有格數。
他四下環顧,很快看到了附近的商場高樓。
也許高處會有信號...
洛憂沖進商場,這里一片狼藉,購物車沖撞在一起,貨架幾乎都被搬空,地上還散落著無用的包裝袋,似乎不久前發生過哄搶。
到底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啊...
洛憂心亂如麻,他拿著手機來到電梯口,電梯還能用,直接乘梯來到了頂層。
此時已至破曉,蒼穹不再是黑色,而是呈現著壓抑的深藍,天臺的風肆虐喧囂,帶著冬日獨有的嚴寒,吹過時如刀子般割在臉上。
在地面上,城市景物被高樓大廈所遮擋,洛憂什么都看不見。
而此時來到頂層天臺,林立的高樓在前方延伸,夕城盡收眼底,他終于看到了一切的真相...
洛憂是夕城本地人,在這里出生,在這里長大,生活了整整17年,對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
可是現在看到的這個地方,真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夕城嗎?
城市街道遍布黑色硝煙,到處都是倒塌燃燒的建筑,車輛在擁堵的街道上撞在一起,發出尖銳的警報聲,人們如螞蟻般慌亂奔跑。
街道上還有一輛輛坦克和戰車,裝甲部隊的引擎爆發著怒吼般的轟鳴,它們野蠻撞開了道路上的障礙物,步坦協同的士兵跟著旁側,向著城市的更深處挺進,時不時還能看到槍支與主炮開火的烈焰。
硝煙最為濃郁的區域,建筑物早已化作廢墟,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尸體,那些都不是人,也不是動物,而是一些自然界中從未見過的異種。
里面有通體艷綠色的怪蟲,渾身批滿生物骨骼的怪物,甚至能看到一只體長達百米,比樓房還要高大的巨型兇獸。
“轟——”穹頂傳來震耳欲聾的音浪。
洛憂抬起頭,看到戰斗機中隊撕裂長空,在蒼穹留下長長的尾跡,越過硝煙彌漫的戰場向著遠方襲去。
順著戰斗機航行的方向望去,洛憂看到了那個傳聞中的東西...
一座龐大到難以想象的立方體...
正如傳聞中的一樣,那是一個規則的立方體型巨物,即使處于地平線的盡頭,它依舊聳入云霄,其高大完全超越了人類當今技術范疇。
立方體表面密布著不停流動的光痕,能量力場猶如驚濤駭浪般勃發,周圍的空間不斷扭曲,那些兇獸就這么一只只從虛空中沖出,無窮無盡。
洛憂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呆呆看著這個昨天還溫馨平常、今天突然天翻地覆的城市。
他抬起手機,高處果然有了信號,他顫抖著手撥通了洛唯的號碼。
“都,都...滴。”
電話接通了,聽筒里傳來了洛唯的哭喊:“哥!是你嗎?你說話!”
聽到洛唯的聲音,洛憂如釋重負般癱坐到了地上,趕忙回應:“是我!是我!”
洛唯哭著說:“你電話一直打不通,我以為你已經...嗚...”
洛憂安慰道:“我沒事,之前就是沒信號...小唯,你跟爸爸媽媽在一起嗎?現在在哪?”
洛唯的聲音顫抖著,在哭腔中幾近嘶啞:“哥...爸爸媽媽死了...”
“冬!...”勐烈的心跳讓洛憂一陣恍忽,意識幾近昏厥。
電話里傳來洛唯的哀泣:“昨天晚上,有怪物沖進我們家里...爸爸為了保護我,拿刀去和怪物打,被...嗚...媽媽把我推開,叫我跑,她把怪物引到了樓上,然后我聽到...嗚...嗚...”
聽著洛唯的哭訴,洛憂的心沉重得好像有塊巨石壓在胸口,呼吸都變得困難,他祈禱著這是一場噩夢,現實卻又無情壓來。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他渾身都在顫抖,說不出任何話,腦海中浮現著與爸爸媽媽在一起的點滴回憶,浮現著童年那些快樂團圓的時光。
他無法接受,爸爸媽媽就這么死了,更無法想象沒有爸爸媽媽的生活將會是什么樣子,巨大的悲痛幾乎要沖垮他的內心。
“嗚...嗚...哥...我該怎么辦...”
洛唯的啜泣聲在耳邊不斷回蕩,一下又一下敲打著洛憂的意識,他掙扎著抬起手,用力敲打頭部,逼迫自己清醒過來。
他還不能絕望...
爸爸媽媽不在了,但洛唯還活著...
這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
如果自己絕望,洛唯一定會更絕望...
洛憂緊緊繃著身體,不讓自己哭出來,用盡可能平和的語氣說:“小唯,不要哭,先告訴我你在哪里?”
絕望接踵而至,也許是附近的信號塔被破壞了,高處的信號也開始消失,手機那頭洛唯的聲音變得模湖不清,充斥起故障的沙沙聲。
洛唯的哭聲斷斷續續:“士兵...好多士兵...他們把我帶到了車上...我們在往太陽...在往太陽升起的方向開...剛才路過了你的學校...”
洛憂向著東方望去,憑借自己對夕城的熟悉,大致鎖定了洛唯所說的區域。
視線所及的遠方,那里裝甲如云,旌旗林立。
軍隊在東部城區建立了一條封鎖線,裝甲部隊聚集成群,與士兵陣列共同延綿成了一望無際的防線,赤血旗在陣地上空迎風飄揚,在朝陽照耀下如同一團團燃燒的烈火。
聽筒里的信號故障聲已經無比明顯,洛憂緊緊握住手機,毫不猶豫說:“小唯,聽我說!”
“我會來找你的!”
“不管你去了哪里,不管過去多久...”
“我都一定,會來找你!”
故障聲淹沒了一切,洛憂甚至不知道洛唯有沒有聽到他的話。
不重要了。
因為這些話不僅是說給洛唯聽的,也是他給自己的承諾。
洛憂眼中倒映著遠方的軍隊封鎖線,所有茫然盡數退去,只剩下不可動搖的決然。
17歲的少年迎著朝陽,去向了屬于自己的戰場。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