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婢說漏嘴了,雖然事后被武則天杖斃,但消息還是不脛而走。
神都震動!!!
有人膽敢拒絕女皇的“招攬”。
張易之的名字響徹神都,大街小巷的百姓、高門權貴,都在議論這個命在旦夕的年輕人。
有不少大儒私下盛贊:“此乃大唐最有風骨的男子。”
風骨,語出晉書·赫連勃勃載記·論“其器識高爽,風骨魁奇,姚興睹之而醉心,宋祖聞之而動色。”
風骨和氣節就是古代文人生活的底蘊和基調,是他們“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的依憑和標識!
縱然皇帝又如何?大丈夫豈能以色娛人!
張易之太有風骨了!
洛陽城的貴婦人則對鏡貼花黃,哀怨著“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不禁潸然淚下。
傳聞豐神俊逸的張郎,他進了推事院,還能活著出來么?
……
太平公主府。
巍峨的宮殿輪廓在飄渺的云煙之間,恍若仙宮。
一座敞殿里。
“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兄長。”
張昌宗匍匐在地,神色非常焦急。
陛下態度很堅決,沒有絲毫情面可講,他每次委婉提及兄長,陛下便勃然大怒。
這條路走不通,他便來了公主府,太平是陛下最寵愛的孩子,倘若有太平說情,才可能有轉機。
太平靠在錦榻上,體態豐滿的公主高鬢盛裝,一襲大紅色的坦領裝束,慢束羅裙半露胸,肌膚在輕紗綾羅之下隱隱顯露。
她已是近三十歲的人了,但肌膚保養得很好,配上華貴的金玉珠寶,盛裝之下依然艷麗非常。
“呵…”太平公主嗤笑一聲:“張易之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此事本宮愛莫能助。”
張昌宗無力的癱倒在地上,央求道:“殿下,他再怎么愚蠢荒唐,也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長,打斷骨頭連著筋,我不能見死不救啊。”
“張昌宗!”太平的臉色頓時一冷,寒聲道:“你管好你自己,你有如此的地位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殿下……”張昌宗還待再說。
太平怒而打斷:“若是母后不治罪,本宮也饒不得他張易之,什么狂徒,膽敢諷刺母后年老色衰。”
張昌宗聞之沉默,他也對兄長失望至極,經此一事,自己的圣眷必然下降了不少。
可失望歸失望,大不了以后割袍斷義,各走陽光道獨木橋,但眼睜睜看著兄長被折虐致死,他的心怎能不滴血?
張昌宗緊攥著拳頭,聲音低沉:“殿下,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不希望兄長死在來俊臣的手上。”
太平鳳眼凝視著他,半晌后臻首微點:“行,本宮會去懇請母后,把張易之移交到大理寺獄。”
張昌宗澀聲道:“多謝公主殿下。”
太平接過宮婢奉上的熱茶,笑吟吟道:“不必,你我是政治盟友,一些小忙本宮能幫則幫,若是往后本宮有棘手的事,你也不能袖手旁觀。”
“應有之意。”
……
推事院,號為“新開獄”,由大唐第一酷吏來俊臣主宰制獄。
坊間有言:“入此門內,有死無回,百不全一。”
張易之幽幽醒來,嗅著空氣中的潮濕的腐臭味,夾雜著已經干涸的血的味道,胃口又一陣翻涌。
這已經是第七天了。
“終年不見天日,連空氣都是渾濁的,還有一種死亡的味道,我沒救了。”
張易之背靠墻壁,床鋪都是用土磚砌的臺階,上面墊著草席。
后悔絕望么?
如今自己淪為階下囚,保不齊哪天黑白無常來索命。
那個后悔就不提了。
其實張易之心里清楚,除了武則天沒人能救自己。
難道要再哭冤說,阿姨,再給我一次機會……
唉!
這時,幽暗走廊的盡頭傳來鎖鏈劃動的聲音,應該是門打開了。
繼而傳來腳步聲。
一名獄卒領著一位中年男子,在張易之的牢門前停住。
獄卒恭敬道:“來公,就是這間牢房。”
中年男子揮揮手,獄卒用憐憫的目光看了張易之一眼才轉身告退。
中年男子穿著黑色的袍服,模樣尚是相貌堂堂,兩彎眉渾如漆刷,鷹鉤鼻,特別是一雙眼睛,瞳孔銳利宛若刀子。
“張易之是吧?見到我,你應該感到很榮幸。”
中年男子一口好聽的長安官話,隔著鐵柵欄,目視著張易之。
張易之平靜的直視著他:“小子區區一個蔭仕的小官,怎敢勞煩來大人親至。”
來俊臣,號稱大唐第一酷吏。
他生性殘忍,手段毒辣,令洛陽城聞風喪膽、小兒止啼,是武則天推行酷吏政治的第一罪魁。
來俊臣冷笑一聲:“小官?如今你張易之可是名聲大噪。”
頓了頓,他驟然一腳踹在鐵柵欄上,怒罵道:“本官搞不懂,你憑什么拒絕陛下,憑什么???”
“與你何干?”張易之雙手抱胸,上下打量著歷史上臭名昭著的酷吏。
來俊臣像被抓住痛腳,他歇斯底里吼道:“陛下就是神祇,我們都是陛下的走狗,陛下說什么我們就要做什么,誰敢忤逆陛下就得遭受天譴!”
“所以我來俊臣代天處置你!”
張易之搖頭失笑,這廝不愧是變態狂,典型的被pua。
張易之面無畏懼的表情徹底激怒了來俊臣,他一拳轟在鐵柵欄上,陰惻惻道:“今晚好好享受,對了,你可以選擇一種死法。”
張易之微微一笑:“隨你。”
說完懶得理會他,自顧走回墻角下。
“我會給你鼻子灌醋、耳朵塞泥或者干脆熏聾。”
“然后再將你扔進沒有一絲光亮的黑牢里,讓你搞不清楚是置身于地獄還是人間,讓無邊的孤寂和黑暗將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對了,你還是生性高傲而有潔癖的讀書人,我會刻意把你的牢房就寢處鋪滿屎尿穢物,不給你吃喝,餓得撕破衣服掏里面的棉絮吃……”
牢房外傳來瘋魔般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