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輝,潞王府。
“大王,如今國難當頭,您就別推辭了,快,請大王上轎!”
衛輝知府曹鈇迫不及待地推著潞王……
他真的很著急。
“你們快放開我,太后還沒給我信,若陛下真被逆賊所弒,太后豈能無信給我!”
潞王抓著門框高喊著。
他早就知道萬歷根本沒死,他是萬歷的親弟弟,李太后的親兒子,在李太后身邊還不知道多少親信,楊豐還沒查出真相時候,在他送信的就已經南下,沿途他也有大量商號在保定等地,一路上接力傳遞,實際昨天他就已經知道了皇宮失火,他哥哥遭遇刺殺的事情。
他可不想給這些家伙當槍使,成功了他也必然是傀儡,失敗了他就算有李太后護著恐怕也少不了白綾一根毒酒一杯。
做個太平王爺混吃等死多好?
為什么非要讓自己的未來充滿挑戰性呢?
然而……
“大王這是什么話,那逆賊既然弒君,又豈能放過太后,大王身為太后親子陛下手足兄弟,此時豈能推辭!”
保定巡撫李盛春大義凜然地喝道。
緊接著他抓著潞王的手,從門框上往下扒,不過潞王終究年輕,就算酒色淘的有點虛,也比他們倆老頭強,他們居然一時沒拽開……
“都看什么,快來請陛下登輦啊!”
曹鈇喝道。
他這都已經改口了。
身為山東人的他這時候估計已經在心中歡呼了。
終于有出來吸引火力的了,原本山東士紳就擔心開春后楊豐大舉進攻,那時候無論成敗,山東必然遭遇戰火,雖然大家喊著靖難了,但其實也沒做好真正拼命的準備。當初起兵一則山東巡撫是順天人,而且被抄家喪失理智了,二則不是很清楚楊豐的戰斗力,他的真正戰斗力是李如梅突襲京城失敗后才真正展現,在此之前更多是因為京營倒戈。
至少對于山東士紳來說,對他的戰斗力評估依舊只能說正常邊軍水平,直到李如梅突襲失敗,才都猛然發現這家伙真的很能打啊!
李家家丁能打是盡人皆知的。
他們都全軍覆沒,那楊豐部下可真的很恐怖了。
但那時候山東士紳們已經欲罷不能了……
這樣的日子真很爽啊!
軍費是逼著三藩和衍圣公掏的,再加上截留的稅款,加起來幾百萬兩銀子就招募了五萬軍隊,根本就沒多少,新兵一個月也就一兩銀子,就算還要置辦些裝備也沒幾個錢,鳥銃無非就是二兩銀子一支,五萬人全用鳥銃才十萬兩,總共軍費也就花了一百來萬,剩下實際上全都被各級貪墨了。
然后大家都不交稅了,還能一起借著靖難捐斂財。
這樣的日子簡直就像五石散一般。
讓人欲罷不能啊!
偶爾心中擔心未來,緊接著也被靖難捐的快樂淹沒,直到眼看開春,才忽然想起真要打仗啊!
但現在……
有人給他們當槍了!
“快,快,都上,把陛下請上輦!”
一起過來的廣平知府喬因羽喊道。
他是陜西人。
但是,陜西人也是忠臣義士,既然他們說陛下被楊豐弒了,那當然要同仇敵愾。
事后知道真相無非再幡然醒悟而已。
難道他們還不讓投降嗎?
然后眾人一下子清醒,趕緊就像狼群般蜂擁而上,抓胳膊的抓胳膊,扒開手指的扒開手指,趙南星還推著轎夫趕緊過來,人多勢眾的他們,迅速解決了潞王的反抗,就那么像移宮案時候袞袞諸公拖著天啟一樣,把他叔祖拖向轎子,直接按了進去……
“你們莫要害我!”
潞王也像衍圣公一樣哭著。
恍如一個被強行按到花轎里的無辜少女。
周圍王府屬官,護衛們全都默默看著,他們是不會干涉的,一則他們本身也是士紳體系中的,二則周圍全是趙南星帶來的義士……
雇傭軍。
北直隸有的是這樣的。
響馬,山賊,鹽梟,水匪充斥北直隸,尤其是從三角淀到白洋淀的幾百里水網沼澤區,寧晉泊在內的大陸澤沼澤區,連綿的大清河水系,滹沱河水系,整個北直隸中部完全就是盜匪叢生之地。同樣這些盜匪和士紳又組成一個互相合作互相依存的基層社會,他們勾結起來控制地方,販賣私鹽,魚肉百姓,這就是所謂的江湖。
現在全都面對楊豐的威脅。
順天府清丈,打土豪分田地,整理鹽政,紅巾軍民兵化,剿匪,讓順天府境內亂七八糟全被趕出來。
趙南星招募的義士就是這樣一群亂七八糟。
不然他還能招募誰?
順天府周圍的農民都已經在傳播順天的改革,難道還有跟他們混的?
一幫忠臣義士們,就這樣在潞王的哭嚎中,把他塞進轎子,為了防止他從里面跑出來,趙南星還叫過幾個義士盯著,或者說拿長矛堵住轎子,然后八個轎夫抬著潞王走出王府,后面還跟著一連串轎子,都是他的家眷。
王府門前老百姓愕然的看著這場面。
不過大家還是很開心。
畢竟這個禍害終于離開還是值得高興的,潞王可不像他哥哥那么宅,實際上他就喜歡騷擾地方。
“都看什么,那逆賊楊豐在京城放火,燒死了陛下,又弄了一個假的陛下,如今潞王殿下已經繼位,還不都跪下叩拜新君!”
趙南星喝道。
周圍老百姓一片嘩然。
不過人群中幾個士子首先反應過來,既然這話是趙儕鶴公所說,那就斷然不會是假的,人家那是名滿天下的忠臣,大儒,他說的肯定是真的,所以這些士子們首先對著轎子下拜,歡呼圣主明君的誕生。而周圍老百姓也沒興趣分辨,愛誰做皇帝他們還不是一樣交稅,既然這些士子都拜了,那也就跟著拜唄,然后所有人開始拜見圣主明君。
圣主明君依然在哭。
現在他已經沒有退路了,無論如何他這個身份已經明確,緊接著他已經稱帝的消息,就會在民間迅速傳播開。
“走,請陛下幸南都!”
孫翰林深吸一口氣,躊躇滿志的喊道。
然后那些轎夫開始向前,大明的圣主明君就這樣踏上了前往南都的道路。
衛輝城外。
李如松默默看著遠處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
“大帥,看起來沒多少人,咱們這五百兄弟突襲,想來足以。”
他身旁一名將領說道。
李如松搖了搖頭,只是在那里默默看著。
在他身后五百名長途奔襲的精銳騎兵,全都在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統帥,他們是從汝南一路奔襲至此,原本還在敲詐崇王,得到加急的軍令后,立刻拋下大隊人馬全速北上,三天狂奔五百里到這里,任務就是攔截潞王,如今已經到了卻不動手是什么鬼?
“在此等著!”
李如松笑著說道。
說完他獨自騎馬向前走去,剛走出沒幾步,對面正在向東奔曹州的隊伍里面,趙南星就獨自騎馬走出,很快兩人就照面。
“李都督,可知楊豐弒君?”
趙南星拱手說道。
“李某不知,李某只是接了兵部的命令,前來攔截潞王,請潞王回府而已。”
李如松笑著還禮說道。
“楊逆火燒乾清宮,燒死陛下,又弄了一個假的當傀儡,此乃從京城逃出的翰林院編修孫慎行,國子監司業葉向高證實,保定巡撫李盛春同樣確認,我們正迎潞王去山東,號令天下忠義討伐弒君逆賊。李都督受大行皇帝厚恩,能有今日全賴大行皇帝賞識,如今大行皇帝被這逆賊所弒,李都督何不隨趙某前去拜見新君。”
趙南星說道。
“楊豐是否弒君,某進京一看便知,李某還不至于認不出陛下真假,但在此之前,還請潞王暫時回王府。”
“李都督,難道不想這從龍首功,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李都督精兵,護衛陛下討逆,待陛下登基之時,自然裂土封王,效仿黔國公故事,以李家世襲遼東為國藩屏。”
“李某只是為國戍邊,不敢有非分之想。”
“李都督,何苦相逼?”
趙南星嘆了口氣說道。
“趙公,陛下生死,你我心知肚明,就像你說的,李某能有今日,全靠陛下賞識,既然如此,李某自然要忠于陛下,你們與楊豐之間如何,有李某無關,李某只知道這江山得是陛下的江山。楊豐若真弒君謀逆,李某自然會帶著兄弟們與他血戰到底,可要是有人想借此謀奪陛下江山,李某也一樣不答應,請趙公回去轉告大王速回王府。
否則,李某就只能冒犯了。
李某雖然就帶了五百親兵,但想來也足夠。”
李如松說道。
趙南星看看他身后依舊按兵不動的部下,再看看已經走遠的潞王……
“趙某懂了!”
他無奈的說道。
緊接著他掉轉馬頭,追趕著很快進入隊伍,然后隊伍后面那些裝著銀子的車輛開始減速,其中一輛馬車上的箱子掀下,無數金銀在陽光下撒落……
李如松笑了!
“進攻!”
他突然大吼一聲。
緊接著他催動戰馬直沖向那些金銀,后面五百騎兵立刻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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