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籠山的戰斗結束的毫無懸念。
皇帝陛下的圣旨早就下了,那些士兵投降就行,走投無路之下當然能投降就投降了。
他們的確害怕家鄉那些士紳會報復他們的家人,可那只是存在這種可能,但此刻不投降可只有死路一條,根本連逃都沒地方逃,這是在南京城里,又不是在外面可以鉆山林,周圍一圈高聳的城墻圈著呢!
至于那些官員的確投降也是死路一條,只能拼死抵抗,可他們又沒什么戰斗力,就算再拼死又有什么用?
倒是里面那些雇傭來的倭人,在這時候展現了他們的價值,為保衛他們的雇主戰斗到底,結果也就在新軍圍攻中求仁得仁了,不愧是這時候東方最好的奴才人選,還有幾十個葡萄牙傭兵選擇了向新軍投降……
真沒職業道德。
而那些逆黨核心官員們,被擊斃的,被踩死的,投井跳城墻的,總之最后還剩下二十多個被俘,其中包括了高攀龍和顧憲成兄弟倆,不過他們三人不是新軍在戰場抓到的,而是躲進雞鳴寺,然后被深明大義的大師們綁送出來的。不得不說大師們的確深明大義,實際上像他們這樣的還有好幾個,雞籠山周圍全是各種寺廟,甚至包括官方祭祀體系下的十廟,這些在南邊山腳下整整一片。
整個這座小山頭過去就是皇家禁地。
因為最頂上是司天臺。
實際上這時候官方的名字不叫雞籠山,而是叫做欽天山,就是因為這座司天臺在上面,而雞籠山屬于民間的稱呼。
而這些寺廟也都綁送了逃到他們那里的逆黨成員。
“桀紂,桀紂之君!”
高攀龍看著行刑的場面,用顫抖的聲音嚎叫著。
“天禍大明,生此桀紂之君,太祖高皇帝,您睜開眼看看吧!”
另一個撲倒在地上嚎叫著。
其他人也一片哭嚎。
“叫什么叫,他們完了才輪到你們,還敢喊太祖高皇帝,太祖高皇帝出來第一件事就是再加上你們九族,你們知足吧,你們是沒攤上太祖高皇帝!”
楊豐喝道。
這些人不需要再審判定罪。
皇帝陛下早就已經下旨,對他們不接受投降,戰場上格殺勿論就行。
原本就應該在雞籠山上就地槍決,而現在之所以還俘虜,也只不過是要他們過來一起而已,實際上楊豐對他們也沒什么興趣……
哪怕這里面都是大佬。
高攀龍,顧憲成這些可是大明未來的風云人物。
但現在他們連東林書院都沒重開,只是一群被江南士紳推出來沖鋒陷陣的失意政客而已。
他們被選中不是因為他們有本事,而是他們有闖勁。
顧憲成可是以一個吏部郎中,就試圖在幕后操縱整個朝廷的官員命運,這都是足夠有活力的。
有活力。
這就是后來東林黨崛起的原因。
明朝官場一直就是被南直隸,尤其是蘇松常這三府控制,科舉時代哪里出進士多哪里就能控制官場,蘇松常加起來出的進士最多,自然就容易結成利益上的共同體,再加上手中掌握的財富也最多,這一手權力一手銀子,那想不說了算都難啊!
但東林黨的崛起,卻是工商業發展催生出來的。
因為工商業在隆慶開關后野蠻生長,源源不斷到手的海外白銀,讓江南士紳越來越不安分。
他們想要更大的權力。
所以他們對朝廷那些老朽們越來越不滿,這些人就像王錫爵等等越來越沒有闖勁,不能再滿足他們的要求,不能代替他們和皇帝惡斗,簡單說他們需要更有活力的新一代官員代替這些老朽們。高攀龍和顧憲成這兩個失意政客就成了他們的最佳人選,說白了這就是兩桿槍而已,真正使槍的人都在江南的私家園林里面舒舒服服的享受人生呢!
沒必要在乎這幾個人。
他們也不是巨富。
高攀龍家放高利貸的,但高氏不是無錫頂級世家。
顧憲成家也算不上,顧家雖然是個古老的世家,但這時候分支太多,單純無錫而言算不上頂級,而且顧憲成家是外地遷過去的,還沒有族譜,自己說元末丟失了。
總之他們兩家油水不大。
有華家,鄒家這些,他們在楊大帥的抄家名單里只是小角色。
而此刻楊豐真正在乎的是被押過來的那些俘虜。
也就是那些義勇隊員們。
“看看,都看看,這才是好奴才,我從北走到南,頭回知道還有這么聽話的奴才!”
他指著那些被俘的義勇隊員喊道。
后者被新軍押著,按照他的命令到泮池南邊,然后就站在大照壁的那堆廢墟中。
這些數量還不少。
實際上至少還得七千左右。
單純泮池這邊是站不開的,所以在后面街道上還有一大堆,甚至還有在別的地方正在押過來的,連那些看熱鬧的軍民都被他們擠到兩邊,最前面直接面對楊豐的,大概也就幾百人,畢竟大照壁本身也就百米多點長度。
楊豐緊接著登上了一艘小船……
這個泮池是秦淮河的一部分,然后往北挖了一塊,所以實際距離南岸足有數十米,需要坐船才能拉近他和這些俘虜之間的距離,很快這艘船就到了泮池的中間,兩邊都是站滿了軍民的橋,甚至還有幾艘船從橋下鉆出,也進入泮池里面載著看熱鬧的。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
楊豐指著其中一個俘虜說道。
后者明顯懂他的話,嚇得趕緊在廢墟中跪下……
“起來,我不需要奴才!”
楊豐說道。
那人惶恐的戰戰兢兢起來。
“回大老爺的話,小的寧國府涇縣人,叫沈弘。”
他說道。
“為何當兵?”
“小的沒田地,只能在山里開幾塊薄田,平日也多是采藥砍柴打獵,一家人饑一頓飽一頓,時常幾天都吃不上飯,恰好本縣招兵,一個月三兩銀子,有這種好事,小的自然就當兵了,大老爺,小的真不知道別的啊。”
“你家為何沒田地?”
楊豐問道。
那人猶豫了一下……
“小的祖父還在時候,遇上災荒交不上賦稅,只好借了高利貸,之后利滾利就再也還不上,官府抓了去在牢里關著,只好把田拿來抵債。”
“那放貸給你家的是何人?”
“是本縣劉老爺。”
“劉老爺乃何人,家業如何?”
“劉老爺中過舉,沒考中進士,在外地做官到一任知州,后來告老回鄉,聽說做官時候得了些銀子,因是做官的也不交稅,買地之外就是放貸,如今積攢五千畝良田的家業,兒子是貢生,如今就在這南京國子監讀書,也是他回鄉帶著本地大戶招兵的。”
“知道他們為何要招兵抵抗嗎?因為我在順天府行太祖祖制,高利貸最多一本一利,田產超過千畝者統統籍沒,然后分給無田者,對于那些貪官污吏行太祖剝皮實草之法,他們都怕我過來,哪怕他們弒君燒死陛下造反,也要阻擋我在陛下支持下繼續行太祖祖制。
你真是好奴才啊!
我來是把劉老爺這樣的貪官污吏剝皮實草,讓他不能以高利貸來謀奪你們的田產,把他這樣大地主的田產籍沒,然后給你們這些沒有田地的。
你卻給他們賣命,為他們當兵來抵抗我?
還說你不是好奴才?
你不覺的自己很下賤嗎?”
楊豐說道。
大明的奴才可是罵人的話。
那人瞬間愣住了……
其他那些聽懂了的俘虜們也全都瞪大了眼睛。
“別聽他騙你們,他是騙你們給他賣命!”
高攀龍在后面一下子急了,他毫不猶豫地尖叫著。
楊豐微微一笑。
“是呀,我是要你們給我賣命,可我會給你們分地啊!”
他說道。
緊接著他張開雙臂……
“我,楊豐,在此對你們承諾,我會抄沒所有那些大地主的田產,然后把它分給沒有土地的貧民,我會讓耕者有其田,佃戶可以得到他們耕種的田地,不用再向地主交租,所有農民都可以就近開荒,所開荒地依太祖制度永不起科,永遠不需要交稅。
所有高利貸全部一本一利,敢超過一本一利者以敲詐論處。
所有那些士紳以義子為名所收奴婢,一律按照太祖制度,與親子一同分割家產。
那么,你們愿不愿意跟著我,咱們一起到你們的家鄉去,就這么做?”
他就像一個蠱惑人心的妖魔般說道。
“我看你們誰敢,誰敢背叛鄉里就殺全家,死了不準入祖墳!”
那些官員里面一個明顯是寧國府的,在那里發瘋一樣嚎叫著。
“啊,你們害怕他們!”
楊豐笑了笑。
緊接著他轉過頭……
“張屠子,先放下你手里那個,先過來伺候這位大老爺,你有本事割他三百六十刀還能不死,我額外賞你一百兩!”
他喊道。
那個正在伺候李植的屠夫瞬間轉身,眉開眼笑地看著那個官員……
“快,快,把這位大老爺請上來!”
他喊道。
楊豐轉回頭看著那些俘虜。
“那么現在你們告訴我,你們愿不愿意?”
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