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終于死了。
不過現在遼東的局勢反而有趣了。
目前豐臣系的大將多數都在朝鮮已經分割好了地盤。
八道國割已經事實上完成。
小西行長得平安道,黑田長政得黃海道,加藤清正得咸鏡道,毛利吉成得江原道,宇喜多秀家得京畿道,福島正則得忠清道,小早川隆景得全羅道,毛利輝元得慶尚道,此外還有作為支援的島津義弘,鍋島直茂,立花宗茂等,總計十幾萬大軍都在朝鮮。
他們怎么辦?
撤退?
那就等于放棄已經到手的一切。
小西行長等人舍得他們那些已經到手,甚至都開始分封給部下武士的領地嗎?
更別說他們現在都已經越過鴨綠江。
很快他們就可以開始對大明的劫掠,那一座座富饒的城市,就像一顆顆結滿碩果的果樹,在等待著他們過去摘取,就這樣放棄,他們真舍不得啊。
但是打下去?
那老烏龜在背后對豐臣家動手怎么辦?
這可是絕好的機會,之前猴子活著他的確不敢動,可猴子一死就石田三成那些可鎮不住他,更何況豐臣家能打的精銳幾乎都在這里,留給石田三成在本土的本來就不多。老烏龜不動手那才是傻子,至于這些將領們,話說他們應該不介意賣豐臣家,實際上能混到現在的,都已經倒戈應該不只一次了,而且老烏龜應該也必然會拉攏他們。
但問題是老烏龜不會支援他們啊。
難道以后由他們自己面對李成梁的反擊?
老烏龜是肯定沒興趣的,他也沒有這樣的能力,這些家伙又不是他的人,他憑什么把自己的人送到朝鮮,然后給這些家伙保住地盤?
事實上對老烏龜來說坐視他們被滅,才最符合自己的利益。
畢竟他們回去之后得要地盤。
豐臣秀吉不就是沒有足夠地盤給他們分,才把這些驕兵悍將扔到朝鮮,避免他們在國內打起來,同樣如果老烏龜讓他們回去,又沒有足夠的地盤給他們,這些家伙還是要打起來的,讓他們留在朝鮮自生自滅多好。但如果這樣的話,他們帶著這支大軍殺回去,然后加入戰爭,在本土搶地盤又成了最好的選擇,說到底他們的實力足夠,回去幫誰誰就是勝利者,然后對失敗者清洗之后也可以得到地盤。
事實上原本歷史上的關原之戰,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內部矛盾轉嫁失敗,剩下結果當然是內部爆了。
“誰家在做倭國的生意?”
楊豐問徐光啟。
“呃,崇明沈家。”
后者趕緊說道。
這個又不是什么秘密,蘇松對外的海上貿易都是崇明沈家在做,他們也不是到倭國貿易,平戶,長崎等地的福建海商都襲擊他們,所以沈家的海船其實是到朝鮮和倭國人貿易。出長江口有一條表面流向東南,然后可以切入黃海暖流,再到朝鮮,實際上還可以繼續向前一直到天津,轉入沿岸流返回,海水就這樣形成一個巨大的環流,就算沒有風也能維持低速航行。
這年頭海上貿易就是這樣,基本上以洋流為主要依靠,遇上風向合適就趕緊加快速度。
當然,遇上風暴就完蛋了。
所以要盡量靠近海岸,以便遇上風暴趕緊靠邊停船等著。
“他們能聯系上德川家嗎?”
楊豐問道。
“這個,不好辦,但傳教士能聯系上。”
徐光啟說道。
“幫我給德川家康帶個話,豐臣秀吉冒犯天朝,罪大惡極,死有余辜,豐臣家沒有資格主政倭國,要是他懂事的話,我可以幫他封鎖對馬海峽。”
楊豐笑著說道。
“他要懂事到何種程度?”
徐光啟問道。
很顯然他是準備接這個活了。
“稱臣什么的就不必了,他們那里還有個天皇,我是不會難為他的,朝鮮肯定是大明的,這個沒什么可說的,他們那些窮鄉僻壤我也沒興趣,把豐臣秀吉的家人綁送過來謝罪就行了。另外還有在朝鮮的那些將領武士的家人,總之除了足輕之外所有在朝鮮武士的家人,統統綁送大明作為謝罪,再賠些軍費什么的,至于在朝鮮的那些,我們自己會解決的。”
楊豐說道。
實際上條件什么的都是扯淡的。
他就是哄著德川家康趕緊動手,然后在一旁看熱鬧而已。
至于封鎖海峽當然可以,他封鎖海峽就等于告訴德川家康該動手了,等德川家康動手了再放開道路讓他們回去。
雙方的大戰是肯定要看的,關原大戰如果不上演,那無疑是很令人遺憾的。
而這時候在朝鮮的倭軍實力可是很強,別的不說他們光在朝鮮繳獲的火器就一大堆,像關原之戰拿幾尊弗朗機就很牛逼的情況不會出現,至少他知道的,小西行長手中就有幾門重炮,而且鎮江堡和寬奠六堡陷落時候,也有一些火炮丟給了他們,他們還走私了一些斑鳩銃。
這就很值得期待了。
要知道小西行長可是石田三成的死黨,島津義弘也是關原之戰西軍主力。
不過這樣的話……
野豬皮怎么辦?
如果小西行長等人拍拍屁股跑了,留下他一個人怎么面對他干爹的怒火?
現在跪是肯定不管用了,畢竟他殺了李如梧,而且李如松之死無論誰干的都會算到他頭上。
這才叫人算不如天算。
明明大好形勢因為猴子的死又亂了。
“挖空了心,耗盡了力,卻輸給了天意!”
楊大帥幸災樂禍的哼唱著。
旁邊方孟式好奇的看著他,不過緊接著就被這個家伙拽進懷里,她在徐光啟驚愕的目光中奮力掙扎著,不過最終還是沒有成功,只好猛然跺了楊豐一腳,然后就那么紅著臉聽天由命了。不過楊大帥對她也僅限于此,人家是淑女,不能用強的,要慢慢來,反正她被楊大帥霸占已經是盡人皆知,這時候估計連她爺爺都已經知道了。
浙江那邊段子都開始流傳了。
這時候她爺爺想把她嫁給別人也沒有敢接的了。
半個月后。
瓜洲。
完全放開的船閘內,一艘漕船借著運河水位和長江水位的落差,迅速沖向前方浩蕩大江。
“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
甲板上一個少女悵惘的眺望京口方向,吟詠著古老的詩句。
而在她身后的椅子上,一個胖乎乎的少年坐在那里,手中還拿著個鵝腿,看起來吃的頗為開心,在他們身后更多漕船魚貫而出。
“趙閣老,那是什么?”
少女指著下游說道。
那里的江面上一道白線正在迅速推向這邊。
而白線后面幾艘戰艦乘風而來,看得出速度都很快,甚至都能看出似乎比她們略微高一些。
“殿下,快進船艙,潮水到了!”
剛剛走出的內閣首輔,準確說是前內閣首輔趙志皋朝小胖子喊道。
他已經因病請辭,實際上他在京城就是混日子,如果不是生病了,他或許可以在那里繼續堅守下去,但既然已經生病,他可不想一把老骨頭死在異鄉,哪怕這時候浙江依然算逆黨控制區,他也必須得回去,對這些老頭來說,死在桑梓之地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陛下也體諒他為國操勞半生,所以批準了他的辭職。
至于小胖子……
當然是福王殿下啦!
皇帝陛下命令趙閣老護送福王南下,到達南京后正式告老,然后他就可以回家了。
至于前面的少女……
當然是公主殿下啦,皇長女已經被封榮昌公主,雖然已經十七歲,但因為皇帝陛下一直沒發話,所以也就一直沒找駙馬,這次是作為女兒,出于對皇帝陛下的一片孝心,特意跟隨前來孝敬皇帝陛下,果然是孝女,隔著幾千里都要跑來孝敬皇帝陛下,真是一個好孩子。
正在啃燒鵝的福王趕緊爬起來往船艙跑。
不過公主殿下依然站在那里,就連趙閣老也沒有進船艙。
鎮江雖然有潮汐,但海潮推到這里已經沒什么大浪,倒是頭一回看到海潮的公主殿下,對這種景象明顯很有興趣,她站在甲板上抓著一根繩索,看著那道不斷接近的白線,而她腳下的漕船迅速靠邊下錨,等著躲過這道浪頭的沖擊。而浪頭后面那幾艘戰艦比漕船大的多,反而正借助著海潮推動,在江面上迅速沖向這邊。
很快在這里就已經能看清甲板,那上面大批士兵在甲板上,甚至還有一個明顯是女人的身影。
浪頭很快到達。
公主殿下趕緊抓緊了繩索,她腳下的漕船劇烈晃動,甚至明顯被抬起,她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
然后第一艘戰艦在她不遠處經過。
“吔,那似乎是趙閣老。”
然后一個讓她魂縈夢繞的聲音傳來。
她立刻驚喜的抬起頭,然后看著那艘戰艦甲板上,一個偉岸的身影瞬間出現在她視野,然而這個讓她魂縈夢繞的身影懷里,正摟著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少女,下一刻他正好在看著這面,兩人瞬間四目相對……
“皇,皇,皇長女?”
后者驚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