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蝙蝠安保公司,整個獵魔人大廳鬧哄哄的一片。圖靈的進入幾乎沒有引起注意,因為大多數獵魔人和他此刻的造型相差無幾,狼狽地奔走在大廳之中:
不知所蹤的獵人帽,滿是灰塵的頭發和面容,臟污的上衣和褲子沾滿了干涸的鮮血,大大小小的傷勢。
圖靈提著裝好“莉莉絲的棺木”的布袋子漫步在人群中,看著一些躺在擔架上的獵魔人被送去約瑟夫診所的通道,拉住了旁邊一個同樣狼狽的獵魔人:
“發生什么事兒了?”
“你還不知道么?狼人暴動,東區大火,瑪士撒拉級的渴血者暴走,長老齊聚!我們昨晚的行動損失慘重!你怎么現在才從外面回……”
當轉頭看到圖靈漆黑的頭發,獵魔人話語一梗:
“是你?你沒死?!”
圖靈頓時皺起了眉頭,那獵魔人接著說道:
“……先不說這些,海辛小姐可是找了你整整一個晚上!但我想你應該先去約瑟夫診所,卡羅爾夫人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
圖靈提了提手中的“莉莉絲的棺木”,沒再多說什么,轉頭走向約瑟夫診所。
他在這里扮演的角色是醫生,此刻的確是需要他的時候。至于昨晚得到的大量情報,還有手中的“盧恩圣器”,之后再說。
等圖靈來到約瑟夫診所的時候,門口已經堆積了不少病床。一些老病人都被安排在了外面。其中就包括小威爾士,而給予圖靈魔藥的大威爾士就在他的旁邊,正在大聲謾罵著一個笨手笨腳撞到鹽水吊架的獵魔人,旋即他便看到了圖靈。
在短暫的愣神后,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沖到圖靈身前抓住了他的手掌:
“感謝老天,你沒事兒!”
看大威爾士猛松一口氣的模樣,圖靈緊皺的眉頭略微松弛了一分。
“真的很抱歉!我太粗心了……我給你的那兩瓶魔藥不是‘獵鼻’,而是魔鬼之息!那是用來追蹤長老級渴血者的!看到你還活著,我真是……”
這個光頭漢子不斷懺悔者,向圖靈道歉。看到這一幕,圖靈也就打消了那一絲疑慮。
這里的獵魔人對他的態度肉眼可見的惡劣,剛才被圖靈詢問情況的那位算是其中還算不錯的。那兩瓶有問題的魔藥讓圖靈很難不懷疑是有心之舉。
“沒什么,我已經活著回來了。現在情況怎么樣?奎茵在哪兒?”
“……奎茵昨晚找了您整整一個晚上,現在她在朱爾斯的公務室。總之,您沒事兒就好。要是您因為我的粗心而丟了性命,老天,十個渴血者吸干我的血液也不足以贖罪……”
“如果真是如此,記得之后請我喝酒。”圖靈拍了拍大威爾士,沒有過多在意,在詢問了卡羅爾女士的位置后,便進入了約瑟夫診所。
對于圖靈的到來,卡羅爾女士先是驚訝,隨后便表示了慶幸。她明顯也得知了大威爾士給錯魔藥的事情,并沒有讓圖靈立刻加入工作,反而讓他先去整理一番再回來幫忙。
圖靈沒有多說什么,迅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放下手中的盧恩圣器,在解決了衛生問題后返回了約瑟夫診所。
昨晚爆發的異況讓渴血者大量出動,即便有烏鴉信使的通知,大部分的獵魔人依然在外受傷并被開膛手杰克暴走的事件波及,雖然他們大多數人并不清楚其中的具體情況。
從黎明到中午,圖靈都呆在診所救治傷者。雖然看起來是被醫生這個身份束縛了,但圖靈沒浪費這個機會。
在治療途中,他不斷熟悉著混亂之治的力量,并運用猩紅盧恩來控制傷者體內的鮮血來輔助自己的治療效果,愈發熟練,成果頗豐。
除此之外,相當一部分獵魔人也逐漸消除了對他異邦人外形的成見,那些受到他救治一些傷者也為自己之前的態度表示抱歉。當然,也有寧愿死都不讓圖靈觸碰自己的人。
“你的傷勢和其他人相比不算太重,最多一周就能下床了。”
“感謝您,灰狐醫生。這些臭小子是真的不懂如何才能尊重一位天使,我現在甚至愿意把我的女兒嫁給您!”
“你那兩百多磅的女兒嫁給灰狐醫生?這就是你能拿出手最好的禮物了?”
“胡說八道,萊妮現在只有一百八十磅!”
“呵。我想灰狐先生應當更喜歡健康一些的。您說是么?”
頭上綁著繃帶的女獵魔人不屑地輕哼一聲,并撩開自己的床單露出了小麥色的腹肌。
“然后你就會生下一個惡魔的孩子……”
“別他媽忘了是誰把你那惡心的腸子一根根塞回去縫好的,不知感恩的白癡!”
圖靈無視了這些獵魔人之間的小爭吵,面無表情地為那位有兩百磅重女兒的壯漢打好繃帶,正要起身離開病房,卻發現周圍的爭吵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轉過身去,看到一席藍衣的奎茵正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他。
“你的衣服呢?”二人并行在走廊上,奎茵的眼中帶著疲憊,側視著圖靈,同時也有些好奇他手上拎著的布袋子,里面傳來叮當作響的聲音。
“現在應該已經是布條了,我就扔掉了。”圖靈已經褪下了白大褂,露出了里面還泛著焦黑的皮甲。
“昨晚是獵殺之夜,血爪氏族暴動,開膛手杰克暴走,東區大火。我們三分之一的人手都失去了戰斗力,你是怎么活下來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不過我得到了一些重要信息,本來要向朱爾斯先生匯報,沒想到會多出這么多的傷員,其中不乏和你一樣的藍衣獵人……”看了眼奎茵外套下擺上干涸的血跡,圖靈頓了頓,“謝謝。”
“為了什么?”
“大威爾士告訴我了,你昨天找了我一晚上。”
“他胡說的,我只是隨便找了找,黎明前就回來了。總之……你沒事就好。”
從狼人暴動開始到黎明,這好像和一個晚上差不多……
圖靈抽了抽嘴角,沒再提這茬,只是再道了聲謝。
二人來到朱爾斯的公務廳。這位白發肆意的老者此刻眼中沉積著些許疲憊,看到兩人后臉上露出了微笑:
“聽說你黎明的時候回來了,一直工作到現在……希望那些臭小子沒有給你帶來太多困擾。”
“當然不會,我需要完成自己的職務就可以了。昨晚的情況很糟?”圖靈回答。
公務廳此刻只有朱爾斯一人,無論是副會長,還是寸步不離朱爾斯的兩個長衣獵人此刻都不見了蹤影。
朱爾斯長嘆了一口氣:“我們損失了四名長衣,一名藍衣重傷……他們都是擁有盧恩‘圣痕’的好手。好消息是,我們幫助那名游獵者結果了對方追殺的狼人領袖,將爛尾氏族徹底在倫敦城內清除,并得到了對方允諾的報酬。當然,你也活著回來了。”
圣痕?
圖靈注意到朱爾斯口中新出現的名詞。
“而針對昨晚的情況,他表示會通知其他地方的游獵者前往倫敦,為可能發生的大動亂做好準備,獵魔人團結的時候到了。不過,你們倆又到我這里來,應該不只是為了給我報平安的吧?”
圖靈沒多說什么,將手中的布袋子“哐當”一下放在了朱爾斯的桌面上,后者抬眼看了看圖靈,伸開了布袋,面色狂震:
“這是?!”
“渴血者用來束縛開膛手杰克的鐐銬,根據他們內部的來往信件顯示,這東西是一件盧恩圣器。”
這一副盧恩圣器經過圖靈的解析,其并不蘊含太多可剖析的技術,真正的精華還是在于盧恩銀本身。
朱爾斯騰地一下站起來,抓起了里面的鐐銬,眼中是難以抑制的喜色:
“莉莉絲的棺木……這東西在十年前就已經失蹤了,沒想到……會在開膛手杰克身上?如果你是靠著這東西活了下來,那也不算意外……”
正說著,他猛的回過神來:“等等,你扒了開膛手杰克的鐐銬?”
一旁的奎茵也面露驚色,怔怔地看著圖靈。
“這事說來話長……”
圖靈將人血工廠中的事情簡化了一番,并抹去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把渴血者和狼人的事情簡述給了朱爾斯。同時他也留了個心眼,并沒有把阿克拉茜婭的重要情報透露出來。
后者聽完又是一陣震驚和憤慨,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半晌。
“你說的人血工廠……這種東西實際上并不少見,但也不多就是了。沒想到你會撞進那里去……你能活著出來,簡直就是一個奇跡。老實說,你身上的奇跡有些太多了,多得讓我都有些看不透。”朱爾斯看著圖靈,長嘆了一口氣。
“這么重要的消息,你應該回來就告訴我……現在再派人去那里,恐怕已經遲了。”朱爾斯捏了捏拳頭,“那些可憐的市民……但是你說的那封信件,有關于獵殺‘魔黨’的信件,這可以讓我們進一步擾亂那些渴血者氏族之間的關系,還有開膛手杰克……”
“魔黨是什么?密黨之外的渴血者組織么?”
“沒錯,但它們在很多年前就被密黨和破邪同盟毀滅了。”奎茵出言,“那些渴血者和密黨的信條相違,它們主動獵殺人類,四處作惡并開放飲血狂宴。那個時代經常會出現魔黨屠村的慘狀。當然,現在密黨和魔黨實質上已經別無二致,由于破邪同盟逐漸衰弱,它們根本不再需要堅守避世的信條。”
“昨晚發生的事情甚至涉及到了教會……獵殺之夜,開膛手杰克暴走,血族傾巢,這是自從梵卓被逐出倫敦之后所發生的最大動亂。我有預感,阿克拉茜婭很可能要現身了,而渴血者們必將有一場大動作……阿爾扎克,只有他接觸過阿克拉茜婭,他知道怎么找到阿克拉茜婭,我們今晚就必須動身,救出阿爾扎克!”
“這不是個好主意,我們昨天蒙受了巨大的損失,至少也要再修整一天。”
奎茵出言反駁,朱爾斯也只能長嘆一口氣:“……你說的沒錯,一天,最后一天,我們不能再等了。我已經向另外兩個盟會申請了援助,而游獵者們也會返回倫敦,如果救出了阿爾扎克,我們都還無法找到阿克拉茜婭……”
他頓了一瞬。
“倫敦,將會化為地獄……”
“事情真的會嚴重到這種程度?”
“會。”
圖靈和奎茵離開了朱爾斯的公務廳,來到獵人大廳二樓的欄桿處,俯視著下方的獵魔人們。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告訴你的傳說么?人類,渴血者,狼人,無論哪一方得到了阿克拉茜婭,都將迎來屬于他們的盛世。
曾經破邪同盟也擁有盛況,甚至足以讓密黨屈服于我們,共同消滅作惡的魔黨。而現在是渴血者的時代,無論如何,阿克拉茜婭都必須屬于人類,否則迎接我們的,就只有地獄了。”
但我的任務,就是讓阿克拉茜婭成為血族真祖,并完成她的使命,讓這個世界屬于渴血者。圖靈心道。
看過了人血工廠的慘狀,圖靈并不認為將這個世界的未來交給吸血鬼會是一件好事。他也不認為自己就是個雁過拔毛的旅人,可以視這世界的生物為一堆蟲蟻,所以他從來都有屬于自己的做法。
無論最后結局如何,目前還是要先找到阿克拉茜婭。
“對了,剛剛朱爾斯口中的圣痕是什么?”
湛藍的眸子瞥了眼圖靈帶著皮手套的手背,奎茵撩起袖子脫下自己的手套,將盧恩符文展示給圖靈:
“這是我的盧恩,你看,除了形狀之外,它似乎和你的沒有區別。”
圖靈點了點頭。
“但事實上,這是一枚圣痕盧恩。”奎茵指著符文的一角,“我最初得到盧恩的時候,這里少了一劃紋路。”
“每個人的盧恩都有所不同,一般都會得到獨屬于自己的一種符文能力,強大的獵魔人能擁有兩種,而那些傳承自古老家族的獵魔人,他們能擁有三種。這種人,后來都成為了游獵者。
雖然我傳承自海辛家族,但我的天資并不如我的族人,在最初擁有盧恩符文的時候,我只有兩種能力。但隨著我的盧恩越來越強大,殺死的渴血者越來越多,我就擁有了圣痕。這多出來的一劃紋路,便是一紋圣痕,它給了我‘衰老空氣’的詛咒能力。”
“原來如此。”
如果說圖靈自己的盧恩符文也可算在這個體系的邏輯內,那么他攀升的渴血者生物科技,就是雙紋圣痕,為他帶來了兩種渴血者的力量。
“藍衣獵人有一紋,那么朱爾斯呢?”
“雙紋。”奎茵重新戴上了手套,并扣好腕部,“每一紋帶來的并不只是能力,還有對我們本體力量的強化。更快速,更強壯,更敏銳。只是無法為我們帶來渴血者那樣怪物般的恢復力,因為只有非人才擁有那樣的能力。
朱爾斯是我們分會最強大的獵魔人之一,他擁有游獵者級別的盧恩符文。但不是最強大的。阿爾扎克才是最強大的。他在成為獵魔人之際便擁有三種能力,在他遇害之前更是擁有了三紋圣痕。就算在整個人類之中,他也是最強者之一。”
語罷,奎茵看向圖靈:“所以當我看到你徒手撕裂渴血者的時候,我才驚異于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