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這個時候必須對楊漣加以嚴懲。
原因無他。
一旦朱由校現在輕易放過楊漣,楊漣就會更加狂妄。
而楊漣更加狂妄的后果就會獲得更慘的下場。
總之。
現在讓楊漣下詔獄總比將來讓楊漣因為得罪魏忠賢等閹黨而被治死罪強。
朱由校這樣做既避免讓黨爭在將來加劇也打擊了一下東林黨的氣焰,讓東林黨清楚,大明是天子說了算,而不是他東林黨。
楊漣剛才的行為的確已經沒把天子放在眼里,甚至在其眼里,天子似乎真的就成了一個擺設,一個象征最高權力的物件,誰都可以碰一下摸一下。
所以,朱由校現在懲處楊漣合情又合理。
楊漣自己此時也是百口難辯,因為他的確剛才抓住了皇帝的手,這的確是大不敬。
但同為東林黨官員的巡城御史左光斗哪里愿意看見作為自己東林黨頭號干將的楊漣被下詔獄。
所以,左光斗忙替楊漣求起情來:“陛下!楊給事雖御前失儀,然也是一時心急所致,也是為讓陛下早日登極,使我大明早日有主啊,請陛下明鑒!使其下詔獄,實為過嚴之至,亦非體恤顧命大臣之舉,請陛下三思啊!”
內閣大學士劉一燝也忙求情道:“陛下!左御史所言甚是,楊給事此舉雖然失禮,但的確是為保護陛下,還請陛下寬宥其罪!”
朱由校沒有說話,只默默看著,他倒是想看看現場的大臣中有多少人是東林黨的人。
一時,許多官員紛紛為楊漣求情。
朱由校則看了方從哲一眼,如果方從哲等人為楊漣求情,他倒是可以放楊漣一馬。
因為朱由校知道方從哲不是東林黨,如果方從哲等能為楊漣求情,說明是方從哲等人是有大局觀的,不會為了自己一黨之利也不會因為憎惡東林黨而眼看著楊漣下詔獄。
方從哲注意到了朱由校的眸光,但他選擇了逃避,故作不知地垂下了眼瞼。
“今天敢拉扯朕,是不是明天就敢持刀架在朕的脖子上?楊漣之行為,無論有心無心,都有悖臣綱!”
朱由校只好自己先說了起來,且因大臣們已經向他行皇帝禮,也就改稱朕,且說著就看向楊漣:“楊漣,你自己說,你剛才對朕不敬時,眼里還有沒有君臣之禮,你自己該不該被治罪!”
楊漣抿緊了嘴,最終不由得一咬牙回道:“臣該死!”
朱由校接著問道:“錦衣衛官校難道也覺得楊漣不該抓嗎?還愣在干什么,把楊漣打入詔獄!沒聽見嗎?!”
下詔獄?
大明已經有很多年沒對文官這么狠了。
尤其是楊漣這種科道言官。
要不然,如今朝堂也不會是言官勢大的局面。
所以,錦衣衛的官校們明顯沒反應過來。
在朱由校這么一喝問后,錦衣衛官校們才回過神來,將楊漣押了下去。
無論朝堂斗爭怎么激烈,錦衣衛始終是聽命于皇帝的天子近臣,不可能違背皇帝的旨令。
楊漣沒有反抗,他現在只覺得憋屈,憋屈自己怎么就落得如此境地,明明自己是想把皇長子從李選侍手中搶過來,好控制在自己這些文官們手里,好避免李選侍挾天子以令群臣,但自己卻稀里糊涂地因此下了獄。
接下來,朱由校御文華殿,正式接受群臣參拜。
不過,楊漣是沒有機會參與了。
……
“楊公被下詔獄!諸位,此事我們不能不問!”
東林黨官員魏大中此時在中書舍人汪文言這里對左光斗等東林黨官員說起此事來。
“沒錯,我等需上疏為楊公求情!”
左光斗回了一句。
而汪文言則也點頭道:“求情自然是要求情的,我東林諸人皆為忠直敢言之士,豈能坐視楊公下獄,但是汪某沒想到的是,當今天子會如此強硬,不似往日王安所言乃性格懦弱之人,實在令人意想不到。”
左光斗聽汪文言這么說,也把注意力轉到了朱由校身上:“的確如此,今日我等進宮本擔心李選侍控制天子,卻不料天子未受李選侍控制,反而先以先皇口諭傳見方從哲,再以遺詔宣示其正統之位,群臣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以至于楊公下獄,陛下受群臣參拜,整個過程中,始終仿佛皆在陛下掌控之中一樣。”
汪文言也道:“不但如此,在你們闖入乾清宮欲奪走天子前,據內廷有人傳言,司禮監王安欲助我們奪走天子而抱天子出來時,卻被天子掌摑,天子也斥起無禮,方命王安出來宣諭于方從哲。”
聽汪文言說完后,左光斗因此看了魏大中一眼,說道:“如此說來,當今天子不簡單啊!將來之事難料也!”
“魏公所言極是,天子不宜太聰明,亦不宜太狠厲,動輒讓言官下獄,將來于大明不知是禍是福。”
汪文言擰了擰眉頭說了起來。
左光斗繼續說道:“先掌摑司禮監王公公,又掌摑楊公,還使其下獄,陛下這天子之威來得可真快!”
“無論如何,楊公是必須要救的,魏某認為,我們當立即上疏為楊公求情,天子既然非為昏君,便應知道楊公之人望!”
魏大中說著就站起身來。
左光斗也站了起來:“沒錯,只是可惜原本打算讓大家一起先把方從哲逐出朝堂的,卻不料如今還得先救楊公!”
“這也許說不定就是姓方的計,此人一向表面中立,實則和齊黨之亓詩教走得很近,說不定就是他暗中攛掇李選侍蠱惑天子,再借陛下之手除掉楊公!天子雖年少聰穎,但涉世未深,哪里知道方賊之用心深遠,我們這次務必要救下楊公,讓方賊斷掉靠慫恿天子害忠良的心思!”
汪文言說道。
魏大中點了點頭:“汪先生所言有理,此事不宜久拖,當立即上疏!”
“沒錯,立即上疏!”
左光斗附和起來。
……
萬歷四十八年,九月初六日。
朱由校完成登基大典,正式成為大明皇帝,且與群臣議定明年為天啟元年,而萬歷四十八年八月到天啟元年一月一日以前定為泰昌元年。
沒辦法,泰昌皇帝朱常洛掛得太快,當皇帝才一個月就嗝屁,只能把本屬于萬歷四十八年的一段時間拿出來定為泰昌元年。
“陛下,吏科都給事中上疏,言古之圣明天子莫不懷仁修德,楊公雖御前失儀,然也是一片公心,天子初登大位,正是施仁政之時,當寬宥其罪,嘉獎其忠。”
而朱由校登基沒多久就收到了大臣們為楊漣求情的奏疏,其中第一封求情奏疏就是魏大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