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銓此時也聽見了錦衣衛喊“圣旨到”的聲音。
所以,馮銓忙也只好丟開這些強行救出顧永成的生員不管,忙雙手護著烏紗帽,朝錦衣衛這里過來,然后跪在了地上開始接旨。
這邊,一些參與救出顧永成行動的生員也注意到了突然出現的錦衣衛。
但這些生員都沒有在意,都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救出顧永成的事上面。
此時,黨崇峰就拿出一疊錢莊會票塞給了顧永成:“顧公,您還是得暫時離開無錫一陣子!馮銓那奸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向朝廷污蔑您襲殺朝廷命官之罪,這是三萬兩會票,您先拿著,另外,船,我們已經為您備好了,是用的臬臺官船,路上無人敢阻擋,您到時候先逃去湖廣!”
“多謝!多謝!”
顧永成說了起來,并再次回頭看了馮銓一眼。
馮銓此時剛接完旨,而旨意內容就是要把無錫所有士紳功名全部革除、不準無錫讀書人再參加科舉進入仕途這些內容。
馮銓接完旨后大喜,忙下令道:“李若弼,傳令下去,將這些強闖縣衙的逆賊全部殺了!告訴標營所有官兵,圣旨已經下來,革除了無錫所有士紳功名!給本官殺!全部殺掉!一個不留!”
李若弼也聽到圣旨內容,自然也不敢違背,忙親自拔出刀來:“弟兄們!殺了這些逆賊!這些人已經不是什么相公,陛下剛剛下旨革除了這些人的功名!”
李若弼說著就親自持刀跑過來,將正往外沖的一名生員的后背捅了一刀。
這名生員驚愕地看著自己腹部涌出血來。
“大膽!我們是生員!”
這時候,一生員見李若弼殺了自己的同窗,就朝李若弼大吼一聲。
李若弼干脆一刀揮了過來,將這生員頭直接砍飛了出去,只剩下脖子以下的身子,噴出了無數鮮血。
“什么生員!陛下已經下旨廢了你們的功名,還當自己是相公呢!給我殺!”
李若弼帶著一張血臉大喊一聲,且直接沖進這些生員堆里開始砍殺起來。
李若弼的親兵也跟了過來,持著雁翎刀瘋狂砍殺著這些生員。
一個接著一個生員被砍殺在地。
其他營兵在聽到命令后也開始殺了起來,直接操起長矛或大刀就朝已經出去的生員追殺過來。
還未被追殺到的生員們見此一幕直接懵了。
他們沒想到官兵突然會對自己這些人動手。
“大膽!我們可是生員!”
一名生員話剛出口就被刺了個透心涼,驚愕地看著他眼前的一名營兵。
一些生員見此撒腿就跑。
還有的生員直接嚇得腿軟,想跑也似乎邁不出腿,就干脆跪了下來:“饒命啊!”
咔擦!
但本來就憋著一股火的營兵現在一發泄出來,根本就控制不住,管你求饒不求饒,依舊是一刀砍了過來。
“后面是怎么回事?”
因為生員提醒了一下,再加上自己也聽到后面傳來很嘈雜的聲音,所以,正護著顧永成往外走的生員黨崇峰忙回頭看了一眼。
他這一看,就看見許多營兵持著長矛和大刀正瘋狂殺戮著自己這些生員,而自己這些生員正在往自己這邊瘋狂跑來。
而且許多生員已經被殺。
方巾掉得滿地都是。
血水在整個青石板街道上蔓延著,甚至已變成涓涓細流順著溝渠往自己這邊流來。
關鍵是,殺戮沒有停止,營兵如宰雞殺鵝一樣殺著自己這些生員。
黨崇峰看見這一幕也當場愣住了:“這,這,這是怎么回事?”
“啊!馮銓這個奸賊!他在殺我們生員!顧公,學生家里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生員匡慶生見此也說了一句,然后撒腿就往外跑,即便頭上方巾掉在了地上,都懶得去撿,一時摔進了臭水溝里,也顧不得什么,繼續連滾帶爬地往外跑。
“學生也先走一步了!”
生員勞瑞也立即往外逃。
顧永成也回頭看見了這一幕,看見后面刀光血影的,他也嚇得不輕,不由得忙拉住了黨崇峰,哀求道:“崇峰,你是個好孩子,帶著世伯一起逃命吧!世伯不想落到馮賊手里呀!”
黨崇峰沒有說話,只一把推開了顧永成,然后也撒腿就跑。
顧永成被一把推在了地上。
“哎喲!我這把老骨頭喲!”
顧永成不由得慘叫了一聲。
這時候,馮銓見此立即下令營兵將顧永成抓回來。
而在顧永成被抓回來后,馮銓更是直接持著鞭子朝顧永成抽了起來:“混賬東西!還想逃?也不想想你能跑到哪里去!這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敢襲殺本督,這種大罪,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
馮銓再次抽了顧永成一鞭子。
“啊!”
顧永成慘叫了起來。
馮銓見此越發的興起,再次舉起了鞭子。
“住手!”
這時候,許多文官士紳提著袍服走了來,其中一叫沈貴鼎的致仕刑部侍郎更是將拐杖往地上敲了起來,激動地朝馮銓大喊了一聲。
馮銓看了一眼,見是南直隸巡按御史兼提學官屠鶴吉等文官和沈貴鼎等士紳來了,也沒有理會,只繼續抽起顧永成來。
沈貴鼎見此大怒,直接走了來:“馮制臺!顧公縱容有罪,只將其拘押即可,您怎能如此凌辱!顧公好歹也是舉人出身的朝廷致仕官員!”
馮銓沒有理會,只繼續抽著顧永成。
沈貴鼎見此忙就要拉住馮銓,且吼道:“你住手!”
馮銓見此則干脆一腳將沈貴鼎踹倒在地:“是誰給你的狗膽,敢拉本官,來人,將這人亂棍打死!”
“是!”
李若弼大聲回了一句,就帶著兩名營兵走了來。
沈貴鼎見此大驚。
“慢!”
這時候,提學官屠鶴吉突然大聲一喊,朝馮銓拱手道:“制臺!士紳皆是有功名的人,就算要治罪,你也得先報請朝廷將其功名革除吧,不然,你讓下官如何向朝廷交待,這滿地方巾,被屠戮到鮮血橫流,制臺就沒想過要如何想朝廷交待嗎,向天下士林交待嗎?”
馮銓冷笑起來:“什么士紳,無錫境內還有士紳嗎?”
馮銓說著就把圣旨拿了出來:“這是剛到的圣旨,無錫士民眼里沒有朝廷,沒有陛下,阻擾朝廷新政、謀害本官,強闖縣衙,因此,龍顏大怒,已將無錫所有士紳功名革除,且無錫所有士子的科舉資格被取締,朝廷不再啟用無錫之人!并以雙倍征稅!除非,清丈田畝能順利進行!”
馮銓說著就又道:“所以,現在這些人不過都是眼里沒有陛下反賊而已。”
“給本官亂棍打死!”
馮銓說著大聲吼了起來。
“是!”
沈貴鼎因此被拖了下去,被打了起來。
“啊!”
沈貴鼎慘叫著,沒多久,就被打斷了氣。
但現場沒有一個人看他,都愣了下來,即便是顧永成也愣了下來。
無錫所有士紳功名被革除。
甚至朝廷不再用無錫人為官。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無錫之人將難以進入士大夫之列!
“制臺容稟!草民等并無阻撓新政之意,草民等也一直支持朝廷、忠于陛下!這只是顧家一門在阻撓朝廷新政,與我無錫其他士子官紳無關啊!請制臺明鑒,并向陛下轉述我等冤枉之處!”
這時候,一名跟著沈貴鼎來且在布政使任上致仕的士紳裘登國跪了下來,很是卑微地說了起來,他可不想自己裘家因為不能出仕而至此淪落為平民之家。
“是啊!我們支持朝廷清丈田畝,請制臺明鑒!我等從不敢有阻撓朝廷新政之意,只是顧家一家冥頑不靈!”
在知府任上致仕的士紳藍衡建也跪下說了起來。
“草民亦十分贊成朝廷清丈田畝、追繳逋賦,如董公所言,如實繳賦乃踐行忠孝之第一要事!故請制臺老爺明鑒,這一切是顧家一家所為,與我等實在是無關啊!”
在按察使任上致仕的士紳阮佑圖也跪下來說道。
“請制臺速速清丈田畝!”
舉人何天仁也跪了下來,說了一句。
“請制臺速速清丈田畝!”
舉人穆永時也跪下說道。
“請制臺速速清丈田畝!”
其他無錫士紳也紛紛開始跪下說了起來。
沒辦法,他們也沒想到皇帝陛下會直接斷他無錫所有士人的晉身之路。
屠鶴吉等文官見此也都愕然地站立在了原地,他們沒想到這些無錫士紳慫得這么快。
而一想到自己這些文官剛才的表現可能會被馮銓告知于朝廷告知于陛下,所以,屠鶴吉也忙立即表起態來:“制臺!下官對阻撓新政的人也是深惡痛絕的!下官今日來,主要就是向告誡所有無錫士子,不要阻撓朝廷新政,不要阻撓朝廷清丈田畝的行動!如今這些眼里沒有朝廷沒有陛下的生員被朝廷革除功名被制臺殺掉實在是罪有應得!殺得好!”
“沒錯,殺得好!現在這些生員一個個包攬詞訟、妄議朝政,不專心學習,實在是該狠狠地殺殺他們的威風!”
無錫知府宗確山也立即表起態來。
馮銓冷冷一笑,只看向這些無錫士紳:“你們要是早點這么聽話,也不必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著,馮銓就喝令道:“把顧永成帶回大牢,大刑伺候!逼他招供出所有涉嫌鼓動鄉民襲殺本官的要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