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也不鍛煉了,直接疾步來了政事堂,道:“到底是反了!”
方從哲也忙起身說道:“回陛下,袁可立奏報說,這奢崇明起兵后直接繞開瀘州,北上攻打重慶,擺明了是有備而來,以為城中有內應,但內應已提前被他關押起來,所以,奢崇明攻打重慶未克,只得轉攻其他地方。”
朱由校聽后點了點頭,問道:“這個奢崇明可攻陷了哪些地方?”
“已攻陷合州、江津、興文、內江、新都、安岳,揚言要直取成都,目前其部大軍主要集中在成都一帶,臣想他奢崇明應該是缺糧,不然,他不會在突然折向成都一帶,那一帶打下來也不好守,唯獨糧多。”
方從哲回道。
朱由校點了點頭,他不得不承認,方從哲到底是萬歷朝就開始當首輔的人,在軍事上也有些老道之處,一眼就看出了奢崇明的短處:“應該是袁可立他們提前進行了堅壁清野,逼得他奢崇明不得不先搶糧。”
接著,朱由校又道:“擬旨給袁可立,讓他放心會剿此賊,朕授他尚方寶劍,凡有剿賊不力者,無論文武,他皆可先斬后奏,五省兵馬,他皆可先調再上奏,將新收上來的金花銀撥五十萬兩解送四川,作為死難軍民撫恤銀,錦衣衛和崇文寺立即增派力量去四川,沒錯,崇文寺也去,組織可靠有能力的文督員向周邊漢夷百姓宣講奢崇明部之惡行!錦衣衛則要加強力量監視其他土司,謹防有土司也跟著起兵作亂。”
“臣遵旨!”
方從哲有些驚訝,他沒想到皇帝陛下會如此有條不紊地做出決斷,似乎早已料定奢崇明會反一樣,不由得心道:“陛下是怎么做到的?”
這時候,方從哲又拿出一奏本道:“陛下,御史侯恂彈劾袁可立,言其經略西南不力,致使奢崇明造反!并請朝廷將其革職拿問,另換大臣!”
“砍了!”
朱由校直接大喝一聲。
“臨陣換帥乃兵家大忌,他一個御史瞎搗什么亂!將其首級傳送四川給袁可立,令其放心統兵,另外,發明旨于都察院和六科,在叛亂平定之前,非朕召見不得妄議軍機,不得彈劾參與平叛的文武大臣,否則皆以通敵構陷罪論處!”
朱由校深知,大明的軍事戰爭失利時很多都跟朝堂內的言官在后面瞎逼逼有很大關系。
所以,朱由校得把言官愛對軍機之事指指點點的行為給制止住,就算要彈劾某指揮作戰的文武官員作戰不力那也得戰爭結束后再說,或者在皇帝主動下旨詢問后再說。
不然的話,這樣瞎逼逼,既會讓前線的人心思難定,也會讓后方的決策者容易對定好的戰略產生動搖。
方從哲倒是沒想到皇帝陛下會在軍機之事這么狠厲果決,毫不心慈手軟。
對于擾亂軍機的言官,直接就先砍了再說。
這簡直是指揮軍機之人應有之素質。
因為方從哲雖然也沒掌過兵,但他也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
而也因此,方從哲當即回道:“陛下圣明!這樣一來,既讓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不心浮氣躁,也能讓帶兵的袁可立等人安心,從而盡心做事。”
朱由校沒有繼續說這件事,而是安排了另外一件事,并道:“最近東廠查到一些涉嫌曲阜孔家的事,一叫孔聞謤的舉子竟然說大明亡了與他孔家無關,即便大明亡了,他孔家依舊是貴爵高門!朕承認他說的倒是有道理,這曲阜孔家可不一直在歷朝歷代都頗受恩惠嘛,但這是一圣人世家該說的話嗎,他祖宗提倡的忠孝,他們忘了不成?!”
“想必衍圣公府子弟太多,一時管教不到也未可知,陛下何不下旨嚴飭其罪,并令衍圣公具本回奏對其族人不忠之罪的認識!”
方從哲說了起來,他自然也清楚衍圣公府的品性,但他沒想到還真的有衍圣公一族的人敢說出如此大言不慚的話。
“朕就是這個意思,先下道旨意,派個傳奉官去問問,問問他衍圣公其族中打算如何處置這樣的不忠之人,再問問他衍圣公府的人是不是真不打算為我大明的臣!”
朱由校說了起來。
“臣遵旨!”
方從哲回了一句。
“處斬?!”
御史侯恂在接到旨意,愣了半天。
“帶走!”
但這時候,錦衣衛已經朝他走了過來,并將他押了起來。
侯恂這才回過神來:“饒命啊!陛下饒命啊!臣不過是就事論事啊!再說,御史風聞言事本為乃本職啊!臣冤枉啊!陛下!”
侯恂欲哭無淚,他其實真的只是沒事給袁可立上上眼藥而已。
畢竟作為御史,他雖然官位比袁可立低,但他卻有對袁可立的合法傷害權。
而加上袁可立之前的確和他有些私怨,畢竟袁可立做地方官是出了名的敢得罪豪門。
所以,侯恂就順勢彈劾了袁可立一把。
但侯恂沒想到,這一彈劾居然彈劾得要掉腦袋。
“斬!”
當顧秉謙一聲令下后,侯恂頓時就人頭落地,然后其首級立即用石灰處理裝箱,急遞送往四川。
都察院和六科的言官們因此都被震懾得集體噤聲。
本來每逢這種戰亂突然發生時,是言官最愛嗶嗶的時候,如同天災發生的時候一樣。
叫你皇上不聽我的,這下好了吧,有事變了吧。
這明顯是有地方官員治理不力,不然怎么可能有這樣的亂事。
言官們早已摩拳擦掌地準備大肆對跟這次西南造反的官員彈劾一番。
有怨的報怨,有仇的報仇。
即便沒有仇怨的也想著準備彈劾一波順勢收一波賄賂。
可這下好了。
皇帝不準言官在戰事結束前對前線帶兵的文武官員瞎逼逼了,只準在戰事結束后說話。
可戰事結束后,彈劾已經沒有意義。
如果是打敗了,那大家就得收錢保他們。
如果打勝了,人家剛立了功,這個時候去彈劾人家不是找罪受嗎?
所以,言官們大多數只想在戰事發生時嗶嗶一頓,而不想在戰后去算賬。
但現在侯恂的首級逼得他們只能先閉嘴。
想說話卻不準說話,言官們心里有多難受可想而知。
不過,作為皇帝的朱由校和參與軍機的重臣可就耳根清凈了許多,也總算是可以全身心地集中到軍務處理上來。
衍圣公孔貞寧此時的心情也非常難受。
因為孔聞謤被朱由校下令斬殺讓他感到非常受辱。
畢竟按照曲阜孔家的輩分,孔聞謤還要比孔貞寧高一輩,而孔貞寧也就更加惱怒,不由得失去理智地哭道:“這鳳陽朱家,到底是流寇之后啊!竟擅殺我叔父!我孔門受其敕封,真是恥辱啊!傳我的命,把府里所有朱家皇室的賜賞都給我燒了!我孔門不與這樣的流寇暴徒為伍!”
而恰巧,在這之后沒多久,朝廷的傳奉官也到了,且宣讀了朱由校要衍圣公孔貞寧上本奏明其府里打算怎么處置孔聞謤并表明一個對朝廷的態度。
孔貞寧接了旨后,更加氣憤:“我堂堂圣人后裔自當禮待,豈能說殺就殺!還有那背叛我孔門的叛奴,他朱家但凡有點臉面,怎么能收留這樣的叛奴!讓老夫上本?那老夫就說說此事,植,你立即寫,就說我孔門中人皆沐圣人余德,素來知禮,族叔聞謤更是品德貴重,豈會有不敬之言?實乃叛奴構陷!陛下既為天子,自當崇禮尚德,似李桂這等十惡不赦之叛奴,就當以國法磔之,然如此,到底傷天子仁德,故請天子將叛奴李桂發還孔家,使孔家維護門風!”
孔植聽自己父親這樣說,不由得道:“父親這樣做是否太過了,一旦惹怒天子怎么辦?”
“怎么,難道他還能滅了我衍圣公府不成?”
孔貞寧問著就又說道:“他鳳陽朱家,不過流寇之后,如果沒我儒林支持,他們能成皇室?他要是敢滅我孔家,那他們就做回了流寇!”
接著,衍圣公孔貞寧就用拐杖敲擊地面,咬牙問:“要老夫給個說法,那他朱家還要不要這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