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院落,一塘池水,一間石亭,二十多年過去,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都沒改變。
亭內,烏鴉在沏茶,而他身后,正站著他那獨子,烏峰。
“我本以為今生再無緣與你一見,想不到二十六年后,你又回來了。”
任意拿著茶杯,慢慢的啜著茶,上等茶葉,水也是山泉,茶水在淡淡的澀味后,便有些許清香、甘甜。
他已許久未喝酒,似乎也習慣了喝茶。
“你夫人呢?”
烏鴉忽然一愣,接著道:“她身子一直不好,在生下他后,便離世了。”
任意點點頭,問道:“那小子也死了?”
烏鴉笑道:“半個月前,老苗子也過世了,二夫人在為他大兄守靈,靈堂未設在山莊內,二莊主這幾日在照顧她。”
任意淡淡道:“活著就好!”
烏鴉道:“這些年來,山莊的人都過的很好,這里實在是個好地方。”
他說完,又問道:“你怎會突然回來?”
任意道:“在家中無事可做,正好出來走走,不過這一次卻被我遇上個有趣的年輕人。”
小子古怪的看著他,若沒那一首白發,這位的年齡似乎也大不了哪去吧,不過顯然眼前這位不可與常人比較。
烏鴉好奇道:“他是誰?”
任意笑道:“他叫丁鵬。”
烏鴉凝眉,微微思索一番后,搖頭道:“我并未聽過這名字。”
任意道:“他現在也不過小有名氣,你不曾聽過并不出奇。”
烏鴉問道:“他有甚特別之處?”
任意微笑道:“他有野心,有毅力,可惜現在太年輕,年輕人難免就會犯錯,若我所料不差,下個月他即將與‘萬松山莊’的主人柳若松,決斗。”
烏鴉點頭道:“他若能擊敗柳若松,的確可以揚名。”
任意笑著搖了搖頭,道:“恰恰相反,我并不看好他會勝,反而覺得他會一敗涂地,輸的一無所有。不過只要命還在,這小子便會一鳴驚人。”
烏鴉笑道:“能被你看中的年輕人,那一定有了不起的地方。”
任意也笑道:“或許吧。”
烏鴉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問道:“你可知魔教?”
任意點了點頭。
烏鴉長嘆道:“你果然知道。”他微微一頓,繼而道:“昔年經楓樹林一戰,各大門派年輕一輩幾乎被你殺的一干二凈,也在這隙間,魔
教乘機崛起,迅速擴張,短短幾年時間,幾乎就要君臨天下。為了抵制他們東進,每一門派都傾盡全力,可惜那時的各門各派皆處于衰敗的時候。”
他喝了口茶,續道:“有一日,他們教主找來了山莊,他為了找你。”
任意道:“我曾見過他們教主,是個有本事的年輕人。”
烏鴉道:“我想也是。他們教主知曉你真的失去蹤影,便與二莊主比試了一場。小荻自得你傳授的一式刀后,便潛心苦修,從未怠慢,這些年來一直都在磨練自己的刀法。看見他的刀,我以為當世絕無人能抵擋那一刀,可那位教主的刀法卻讓我十分吃驚。”
任意問道:“那小子輸了?”
烏鴉搖頭道:“他們沒有勝負。”
任意微笑道:“倒沒給我丟臉。”
烏鴉又嘆道:“他們教主的確很有本事,他也本該君臨天下!可惜七大派最后找上了謝曉峰,還暗中利誘他們教中幾位長老。最后他遭人背叛,在祁連山慘敗,至今下落不明。”
他冷笑道:“正派人士稱呼其為魔教,可他們所做之事,卻是比魔教還不如。”
任意笑道:“江湖便是如此。”
“對啊,江湖便是如此。”烏鴉忽然大笑道:“其實與你相見我固然開心,但最令我高興的是,當你再現江湖,他們那驚恐膽寒的樣子。”
任意笑了笑,站了起來。
“這就走?不見見二莊主?”
任意搖頭,一笑道:“那叫丁鵬的年輕人更有趣些,而那小子已經長大了。”
烏鴉啞然,又問道:“還會回來?”
“我既再入江湖,你們總能找到我的。”
人已離去,離去的人已經消失,他如何離開的,如何消失的,沒人知道。
一直未開口,未動過的烏峰忽然問道:“父親,他……那位……那位真是天君?”
烏鴉斜了他一眼,道:“他不像嗎?”
小子張了張嘴,想說是,又不敢說是;烏鴉緩緩道:“你不過看他一副病弱的樣子,就以為天君也沒甚了不起的?”
烏峰不敢說話。
烏鴉道:“你若見過他殺人,見過他揮劍,就不會這么想了。”
烏峰小心問道:“天君真殺了很多人?真的無人能敵?”
烏鴉道:“二十六年的楓樹林,七大劍派為了殺他,足足號召了千余正道人士,可活下來的,卻只有十之一二。”
烏峰愣住了
,也呆住了。
烏鴉看了他一眼,笑道:“沒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
烏峰問道:“天君再現江湖,那各門各派該要如何?”
烏鴉哈哈大笑道:“自然是任他的意來。”
烏峰道:“任他的意來?”
烏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他曾說過,天下事、天下人,都要任他的意來。”
小子又愣住了,呆呆的站著一動不動,心中想的卻是:要怎樣的人才會說出如此狂妄的話,這便是天君,這便是那個人人畏然,凌駕眾生的天君?
溪水清澈。
丁鵬沿著溪水往前走,走得很快。
他也不知為何要幫那個女人,他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現在只是在想,幫她找到那兩個在下棋的紅衣老人。
溪水的盡頭,有棵古樹,在樹下真有兩個下棋的老人,他們還真的穿的紅衣。正當丁鵬想走過去攪亂棋局,再叫他們跟自己走時,忽然他雙腿就被套住。
原來草叢中設了陷阱,他整個人都被倒吊了上去。
這樣的陷阱本不該難倒任何一個習武之人,可陷阱卻巧妙無比,人被吊上去時,立即有根樹枝彈了過來。
樹枝打在他腹部氣穴上,讓他根本使不出力氣。
丁鵬渾身酸麻,開口呼救,樹下兩個老人,只在專心下棋,不曾瞧過他一眼,而且他們仿佛是聾子。
無論丁鵬如何呼喊,他們也不應上一句。
他就被這么吊著,然后費勁力氣,想盡辦法,這才自己從陷阱擺脫下來,不過他也錯過了與柳若松一戰的時辰。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