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來過荒城的人都知道,只要在荒城,無論你想買什么那么你一定都能買到,無論你想購置怎樣的貨物皆不會失望而歸。
這里一日所交易的兵器介胄,足可裝配一支十萬人的大軍;這里一月所販賣的私鹽,足可供給南方一年時間;這里每一年所斂的財富,足抵得上整個大隋一年的稅收。
這里有最好的戰馬,最利的兵器,最好的銷金窩,以及最安民的居所。
荒城一直以來,既是良民的裹足之地,卻也是刀頭舐血之輩趨之若鶩的樂土,亦然乃無處容身者以之避禍的安樂窩。
在這里,你能安寧泰平的過得余生,也能一舉驚聞揚名立萬。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荒城兩百多年來從未經歷戰火,從未出現動亂,即便是三十年前那一次,也不過發生在寥寥數人身上,不曾波及荒城。
而在今夜,荒城這兩百多年來的安寧,忽然被打破。
北騎聯、飛馬會、振荊會、夜窩族、兩湖幫、漢幫,這些隨著邊荒集一直傳承至今的勢力同時發難。
他們以鐘樓廣場匯集,隨后向著東區、西區、北區三個區域的其他勢力發動攻擊。足足六萬余眾,自東門大街、西門大街和北門大街依憑的其他支道,橫掃而去。
一時間,從未有過動彈的荒城,忽然變成了一處巨大的戰場,火光點燃了整個荒城,驚聲響徹了整片夜空。
南方,南門城樓。
宋魯坐在城樓議事殿內,手中持著從嶺南快馬加鞭送來的家書,臉色顯得極為震驚,就連門下之人稟報荒城驚變,他也好像宛若未聞,毫不知覺。
在一旁,一年青貴婦忍不住問道:“魯叔,可是家中有什么要事?”
貴婦溫婉柔美,容色絕麗,雖衣著極為華貴,但落在她身卻毫不顯半點庸俗,反而相得益彰,呈現出一種雍容靚麗的美艷。
而她的容貌與宋玉致有六、七分相似,使人一眼既能認出是嫁與解暉之子解文龍為妻的宋玉華。
解暉外號“武林判官”,乃四川三大勢力之一的獨尊堡堡主,早年獨尊堡為與宋閥聯合,解暉之子解文龍便與宋缺之女結為了夫妻
宋魯此刻好像剛被話語聲驚醒一般,對著宋玉華急切道:“文龍呢?”
宋玉華十分驚疑的應道:“或許在賭坊。”
宋魯當即起身,對著門下吩咐道:“快,快去將你們姑爺帶回來,快去!”
宋玉華還從未見魯叔如此慌亂,忍不住寬慰道:“魯叔且放心,雖不知為何,但今夜的動亂并未波及南面,而且玉華已命人加強防備了,文龍此刻……”
宋魯突然打斷道:“不能與他們發生沖突,若是荒人要驅除我宋家,那我們必須離開。”
宋玉華美目瞪大,一副很是不理解的樣子,她剛想發問,一聲柔美悅耳的嘆息在立即在耳內響起。
宋魯大聲道:“敢問是何方高人大駕!”
一條白衣人影,已自月色下來到他們面前,身形苗條婀娜,渾身皓如白玉,俊眼秀眉顧盼神飛,來人正是陰葵派祝玉姸。
見著來人,宋魯當即道:“原來是‘陰葵派’祝宗主駕臨。”
祝玉妍在兩人身上巡視一遍,嘆道:“我是來代他傳話的,他叫我告訴你宋家,今夜荒城之亂與你宋家無關,而自今夜過后,整個南門九區都會交由你們掌管。往日如何,日后依舊如何!“
宋魯神色既驚又喜道:“宋魯知曉了。”
祝玉妍沒再多留,轉身飄然而去。
月夜,圓月有缺。
院落中,雖沒有什么紅花綠竹、青松翠柏,雖不見如何爭芳競艷、嬌麗無儔,但圓月清風、小橋流水,依舊別具意境,頗有一番滋味。
池塘中映著明月,木橋由池水上延伸到小亭間。
一片雪花飄落,夜更深,風更冷,任意卻一如往常那樣,沒有絲毫的睡意。
幽靜的院落,一縷琴音自亭中傳來,伴著小橋流水,伴著高空明月,融入了夜色,沒入自然。
音聲久久縈回,忽聽琴中突然發出鏘鏘之音,似有殺伐之意,下一瞬間又忽轉柔和,溫雅婉轉;琴韻抑揚頓挫,忽高忽低,琴聲遠送千里,卻好似遽又折回,明明一琴一曲,偏偏有若天地齊鳴,萬物合奏。
琴聲愈來愈高,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天地萬物也即住,霎時間四下里一片寂靜,唯見明月當空,雪花飛舞。
琴聲陡止,婠婠似是十分遺憾般,幽幽一嘆。
只見明月斜照下,一位身形婀娜修長,絕代風華的女子由雪花中飄然而下;祝玉姸走到任意身邊,一雙賽雪欺霜,美至異乎尋常的玉手從寬敞的袍袖內探出來。
“你要的東西,第一樓釀的‘雪澗香’。”
這世上,能叫“陰后”祝玉姸為其跑腿送酒的人,怕也只有眼前這位了。任意倒酒入杯,淺酌一口,細細品嘗,繼而似有所感道:“倒是和當年的味道一般無二。”
他說著,瞟了身旁兩人一眼,趣味道:“你們兩個這般一直跟著我,無非是想打那戰神圖錄的注意,看來你還是未死心。”
祝玉姸扭過身去,冷哼了一聲,既沒承認,亦無否認。
任意道:“你就不怕那什么‘戰神殿’只是我編造出來的?”
祝玉姸驚呼道:“是你編造出來的?”
任意笑而不語,只對著前方,輕呵一聲:“出來吧。”
語聲剛落時,祝玉姸與婠婠二人忽然間就有若置身于狂風暴雨核心中的可怕感覺,遍體生寒,仿佛要以強大的意志,方能穩住心神。
兩人遁尋任意的目光,向前望去,只見在小亭外木橋的另一端,十八個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池水邊,逐而一同單膝跪下。
他們身著寒衣,腰佩彎刀,臉帶面罩,頭蒙黑巾,只露雙眼,外身還披著黑色長披風,內襲銀甲,腳踏馬靴,眾人背負大弓,每個人身側各立著一丈許銀槍。
祝玉姸嬌呼道:“燕云十八騎!”
婠婠也認出了他們,天下間能叫人見之就心生寒意的,也唯有“燕云十八騎”。這是她第一次見著這支被謂之“神魔”之名的騎兵,不由得聯想到世人那句評語。
“強弓彎刀,寒衣銀槍,以寡擊眾,戰無不勝。”
任意目光掃落在十八騎身上,緩緩說道:“七日后我打算北上高麗,到時候你們便隨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