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是換做昨日之前,婠婠倒也不會與任意說這么多關于她師尊的秘事,可自昨夜過來,她便再沒所顧忌。
三十年前突厥入侵河內,引得燕云十八騎遠赴漠北;荒城聚集天下財富,又有一隊神魔之兵,佛道兩門忌憚已久,于是便乘此良機聯合一起,先是偷襲了荒城四圣,再圍攻城主邪王石之軒。
石之軒自知不敵,遠遁而去,以至如今仍不知所蹤,刀也落在了佛門手上。
荒城城主的身份自來是荒城最為機密之事,除去四圣外,唯魯妙子一人所知,祝玉姸本被寧道奇偷襲受傷就該返回宗門,可她認定是魯妙子向寧道奇告的密,說什么也要殺魯妙子泄恨。
于是拖著受傷之軀追擊魯妙子,最后又被趕來的寧道奇攔截,而后便是遇上“霸刀”岳山……
任意對這些往事不甚在意,他只是沒想到祝玉姸居然如此剛烈。
婠婠幽幽道:“修習天魔大法唯女子方可,而修煉的女子不可與男子發生肉體關系,否則將永遠不能達到最高境界。祝師生平只有兩個心愿,一是能進窺魔道之極,二是振興圣門。寧老賊可說是一舉破滅了祝師的希望,祝師如何不恨。”
任意道:“所以她才想打戰神圖錄的主意?”
婠婠微微點頭,柔聲道:“你能幫幫師尊?”
但見平日里笑臉盈盈,美目流盼總帶著幾分俏皮之色的人兒,此刻流露出的,滿是真情甚有懇求之色,任意卻皺了皺眉,目光落在了小案上。
順著他目光看去,案上的和氏璧突然忽赤忽青,顏色變化比平常猛烈十倍不止。
“拿上它,我們走。”
婠婠立即拿起和氏璧,緊接著一只手臂攬住了她的纖腰。
任意一手攬住婠婠,顧不得嬌軀柔軟,幽香撲鼻,另一手抓住了祝玉姸肩膀,微微晃身,三人身形失去實質,化作三道淡不可察的輕煙,瞬間消失不見。
周遭一切事物被急劇拉扯,仿佛萬物已成一線。
婠婠一聲嬌呼,對身周一切變化只覺神乎其神,不可思議,有感任意身上男兒般的熱量,粉頰暈紅,嬌艷萬狀。
在任意捏住祝玉姸肩膀之時,她被封住的穴道便已被解開,而在見著其這般如“仙法”的輕功后,除了瞠目結舌再做不出其他表情。
周遭一切忽又一止,被急劇拉扯的事物再鑄原貌,等兩人看清四周,猛然發現她們已置身在大海之上,落足半空。
感受到手里和氏璧的異樣,婠婠訝道:“你發現戰神殿的蹤跡了?”
任意沒有應聲,皺眉自語道:“還在移動……走!”
語落,一步邁出,腳踏虛空,仿佛有什么不可視之物托舉著他們一般,一步落下,再次淡去身影,消失不見。
任意自創的“縱意逍遙訣”分穿云、縱地、憐風、戲電、神行,以及凌虛六重境界。早年他以武當派輕功身法糅合得以“穿云”,闖蕩江湖再集各家所長創出“縱地”,而后配以自己刀法劍術,方有了憐風、戲電、神行三重更為高深的神玄步伐。
直至他進窺天人之境,方才推演出“凌虛步”。
所謂“凌虛”,既是感悟天地之玄妙后,能將自身與自然結合,投身置處天地之中,縱意逍遙天地之內,一步落下,只在虛空泛起漣漪,便橫轉挪移到別處,其速度之快,幾如縮地成寸,將兩地間距消弭一空。
婠婠與祝玉姸就這么被他帶著,每每等他停下來時,周遭萬物就煥然一新,猶如移星換斗一般。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似乎僅在幾個眨眼的時間,又仿佛過了數個年歲,他們已從渤海之上來到了內陸。
當二人從恍惚中醒來時,四周已是白茫茫一片,被濃霧所籠罩;日月均不可見,目力之下,僅視方寸之地。
祝玉姸黛眉微蹙道:“這是哪里?”
任意不答,因為此時他對和氏璧的感應忽然消失了,他以催動長生訣一直感應著和氏璧,隨后便來的了這里,這是幽州境內的一片荒野。
記得戰神殿是在驚雁宮之下,而驚雁宮就在留馬平原。他早先就已去過留馬平原,不見驚雁宮也罷,畢竟驚雁宮乃是在宋時才出現,那是幾百年后的事,可留馬平原地下他也感應不到戰神殿的存在。
置身濃霧中,和氏璧的異變不見了,此刻就如一塊尋常的石頭一般,安靜在那。
婠婠看了看手中的和氏璧,隨而問道:“找到了么?”
任意終于開口:“跟著我走。”
這片濃霧實在古怪,日光不進,寒風不見,任何人深處其中,極容易迷失方向,兩人聽著任意的話,立即緊貼著跟了上去。
腳下有斷枝,有積雪,但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足音。
三人就這么走著,大約走了半個時辰,任意突然站定。
不等兩人開口詢問,他再次攬住了婠婠纖細的腰肢,一手又再提住了祝玉姸肩膀,先后兩聲嬌呼中,三人開始急速下墜,白霧也變成了黑暗。
下墜約有四五十丈的距離了,下去之勢仍未減少,如此深度,要不是有任意的話,就連祝玉姸也把握不住,以為自己會摔成個粉身碎骨。
終于,下墜之勢緩緩止住,三人飄然落下,踩住了實物,祝玉姸長長的松了口氣。
任意放開了二人,卻感一只柔膩的手掌還握住了他,只覺掌心玉手冰冷,柔軟滑膩,便也握住了它,沒再松開。
“走吧。”
仍是漆黑一片,目不可視,這里仿佛一絲光亮都沒有,只能聽著前方足音前行。
地底幾十丈下,空氣竟不渾濁,反而尚算清新,這不得不叫祝玉姸大感神奇,可更神奇的是,隨著時間過去,那種“清新”的感覺愈發明顯,使用吸一口起都覺精神奕奕。
這次他們走了近一個時辰,就在祝玉姸忍不住想再開口詢問之時,前方出現了一點光源。
祝玉姸大喜,想疾步前移,聽著身前那不疾不徐的足音,疾步之念只能生生忍了下來。
路終有盡頭,隨著隆隆之聲愈來愈大,震耳欲聾,秘道漸見明亮,一片暗紅,三人站定時,原來是一個巨大的瀑布隔絕著身后這條秘道。
瀑布是暗紅色的,是瀑布后方的紅光染成。
對于瀑布后方的神秘世界,祝玉姸與婠婠皆露出了神往。
既是任意,嘴角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