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余孽余萬廷走了，卻留下了滿目蒼夷的現場。
這一戰，起碼死了幾千人。
美輪美奐的威海侯爵府，也遭到了嚴重的破壞。
大批的人馬，正在清理戰場。
天機閣等超脫勢力的外門代表也沒有離開，而是依舊站在原地，呆呆望著修羅余孽余萬廷離去的方向。
段鐵錘依舊握著段玉的手，整個嬌軀甚至還在微微發抖。
接著，她忽然指著如夢道：“不要放過那個妖女。”
頓時，所有人目光也都望向好如夢。
段紅勺柔聲道：“鐵錘，不許沒禮貌。”
然后，他走到如夢的面前道：“接下來，我們要開一個會，商議一下如何面對接下來的劇變，迎接十五天之后修羅的到來，你要參加嗎？”
如夢搖頭道：“我不參與。”
然后，她徑自走開，經過段玉身邊的時候，她問道：“有興趣聊兩句嗎？”
段玉點了點頭。
段鐵錘皺眉。
段玉跟著如夢，來到廣場的角落，俯瞰威海侯爵府的山坡，還有遠處的海面。
而背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有混亂的戰場痕跡。
如夢道：“看到剛才這一幕，你有想到什么嗎？”
段玉道：“力量的失衡，能量的失衡。”
如夢道：“對，力量的失衡。這個威海侯爵府莊園是何等之美麗，乃至整個瀛州城，如此富饒。但是剛才僅僅一個修羅余孽，就造成了這么大的毀滅，使得這份美麗，乃至整個城市，都顯得如此脆弱。”
“城市是我們人類文明的象征，是有這么一段話吧？”如夢問道。
段玉點頭道：“對，這話是誰說的？”
如夢道：“欽天閣的某位先祖。”
段玉道：“幾大帝國的欽天閣，一開始是不是也脫胎于五大宗？”
如夢點頭道：“對。”
段玉道：“是不是可以這么理解，五大宗是超脫勢力，而欽天閣，鎮夜司等等，也是它們孵化出來的世俗力量。而天機閣，天劍閣等等，則是辦世俗，半脫俗的力量？”
如夢道：“對。”
段玉道：“對于這個世界來說，修羅的力量確實太過于強大，幾乎到了失衡的地步了。對了，我想要問你，你可知道你的師兄余萬廷被修羅吸引，墮落黑暗了嗎？”
如夢搖頭道：“不知道。”
段玉道：“你真不知道？”
如夢道：“不知道。”
段玉道：“你現在知道了，有何感想？”
如夢道：“悲哀。”
段玉道：“是為他而悲哀，還是為其他人而悲哀。”
如夢道：“為這個世界而悲哀。”
她說這個話的時候，美眸是盯著段玉的。
段玉道：“為何？”
如夢道：“我……仿佛看到了劇本的軌跡。”
“劇本？”段玉驚訝。
如夢道：“對，是劇本。不管多么離奇，多么詭異，多么跌宕，但劇本它終究是有痕跡的。”
段玉道：“你知道得很多。”
如夢道：“是啊，我是一個藝術家，所以相對純粹，而且偏愛思考。”
段玉道：“那么作為一個藝術家，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的嗎？”
如夢道：“在這一場大戲中，你以為是喜劇，其實是悲劇。你以為是悲劇，其實是戲劇。有些人以為是導演，結果確實演員。有些人以為自己是路人，結果確實主角。有些人以為自己是主角，結果確實炮灰。有些人像是導演，結果還真是導演。”
段玉道：“就這些嗎？你還能對我說得更多嗎？”
如夢搖頭道：“不行了，當日你都沒有睡我，我們倆的感情，也沒有上升到那個份上。我還要留著我自己，去感受更多的藝術。”
然后，她就這么走了。
給人感覺就是，她原本興致勃勃打算玩這一場大戲的，忽然間，她不想玩了。
走下臺階的時候，如夢忽然轉身道：“段玉，記住我給你講的那個故事。”
段玉道：“哪個故事？”
如夢沒有說話，而是直接離開了。
傍晚時分！
如夢大家返回了仙音閣。
而這里已經徹底成為了死地，滿地的尸體。
以前每一天晚上，她都在這里演奏，每一天晚上都人山人海。
無數人為他瘋狂，她成為了整個瀛州，最光芒四射的女人。
而現在……這一切結束了。
之前的狂熱和璀璨，在今日的劇變之中，仿佛變得不值一提。
當然，今日之劇變，比起十五日之后，又更加不值一提。
如夢拿去古箏，開始彈奏。
一曲一曲地彈。
從《柔聲傾述》到《云宮迅音》，然后又到了《破曉》。
下面已經沒有觀眾，沒有崇拜者了。
所以，是不是重復演奏，已經沒有關系了。
整整一個半時辰后。
如夢把二十幾首曲子，從頭到尾彈奏了一遍。
在她琴聲落下的時候。
一個絕美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美麗絕倫，如夢如魅。
“你的話，太多了。”這個美妙的身影道：“你可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最壞嗎？”
如夢道：“哪一種人？”
美妙的身影道：“我們看戲，或者看書，對后面的劇情，對人物的結果充滿了期待。結果有人在前面幾頁，就直接劇透了，害得后面的故事，寡然無味。這種人最壞，最歹了。”
如夢道：“我知道得也不錯，還談不上劇透的地步。”
美妙身影道：“就這么迫不及待嗎？內心知道了一點東西，就這么藏不住嗎？見到段玉后，就這么想要明示暗示嗎？為什么呢？”
如夢沒有說話。
美妙身影道：“你當時制造琴女詛咒案的時候，殺人無數，其中包括一個最愛你的段天命，你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甚至對于她的癡情，還表現出了高高在上的鄙夷和不屑。為何見到段玉，就想要對他說不該說的話呢？就這么忍不住呢？”
如夢道：“或許是故事聽多了，對故事里的人，有了一點點執念，一點點情感。”
“多余了……”這個美妙身影道：“真的多余了。”
然后，她來到如夢的面前，伸出玉手，緩緩進入如夢的嘴里。
“啊……”
如夢永久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然后，她的手，輕輕拂過如夢的雙眼。
頓時間，如夢美麗無雙，如夢如幻的雙眼，瞬間失去了光芒。
她徹底看不見了。
“你沒有完全劇透的能力，但是卻有劇透的想法，而且還充滿了幻想的能力，所以這只是對你最簡單的懲罰。”美妙身影緩緩道：“不過，我留下了你一雙手，你還可以彈琴。你不是喜歡彈琴嗎？以后就只彈琴吧。”
然后，這個美妙身影腳下輕輕一點，如同紙鳶一般飄飛走了。
半夜時分！
紅雪堡內，段紅勺依偎在段玉的懷中。
“明天要開會，打算商議幾件事情。”段紅勺道：“現在是特殊時刻，有些事情可能反而容易做。”
段玉道：“什么事情？”
段紅勺道：“小玉，你可知道五百年前，那個斬殺修羅的劍宗傳人嗎？”
你這離題夠快的啊？
段玉道：“略知一二，他非常非常強，一人一劍，斬殺了強大無比的修羅。”
段紅勺道：“這個劍宗傳人的名字叫左丘，在你的印象中，他如何？”
段玉道：“拯救無數人的英雄。”
段紅勺道：“對，拯救無數人的英雄。名字應該被萬人敬仰，銘記于心。那你可聽說過他的名字嗎？”
段玉道：“并沒有。”
段紅勺道：“事實上，他斬殺了那個強大的修羅之后不久，就被劍宗開革出門，接著被萬里追殺。”
段玉驚愕。
五百年前那個修羅可是屠殺了五城，這左丘一人一劍，斬殺修羅，何等英雄，何等豪邁？立下了不世之功，怎么被開革出門，而且還萬里追殺？
“小玉，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秘密了。”段紅勺柔聲道：“秘密看上去是沒有重量，但實際上當秘密超過一定程度的時候，這個世界就會承受不住而崩潰瓦解的。”
然后，她輕輕覆蓋在段玉的身上，吻著他的嘴唇，望著他的雙眼。
“小玉，我會為我們的未來，竭盡全力的。”段紅勺的雙眸，望著段玉綻放出萬丈情絲，纏綿道：“我知道這一切會很難，但我愿意付出一切，換取我們的將來，我們美好的將來。”
“我愛你，我在夢中與你度過半生。甚至此時此刻，我都有些分不清楚夢幻和現實，但你只需知道，我比想象中的更加愛你。”
然后，她深深吻上了段玉。
而此時，外面又響起了一道聲音。
“砰！”
這是段鐵錘砸地的聲音。
她每一次都是這樣出現的，騰空而起，狠狠落地。
顯得非常霸氣。
“我來了。”然后，段鐵錘道。
段紅勺依依不舍地離開段玉的懷抱，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然后朝著外面走去。
段紅勺和段鐵錘站在了紅雪樹之下，俯瞰整個瀛州城。
“鐵錘，你愿意段氏家族的基業，斷送在我們手中嗎？”段紅勺柔聲問道。
段鐵錘拼命搖頭。
段紅勺道：“其實，你連段氏家族的基業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
段鐵錘道：“對，我不完全知道，但這也不妨礙我不愿意它斷送在我們手中。”
段紅勺道：“鐵錘，你愿意嫁給段玉嗎？”
頓時，段鐵錘一愕。
這……是不是太快了啊？
怎么一下子就快進到這了？不是應該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嗎？
段鐵錘道：“當務之急，不是應該迎接十五日之后大劫難嗎？”
修羅余孽余萬廷說了，十五日之后，他的主人就要親自出現，向威海侯爵府索要那個寶貝，能夠天下無敵，君臨三界的寶貝。
而到了那一天，整個瀛州都會變成地獄。
所以在這個時刻，怎么能講兒女情長呢？不是應該商議，如何抵抗修羅嗎？
修羅余孽都這么強大，一人對抗幾千人，還要進行一邊倒的屠殺。
那這個修羅余孽的主人，那個真正的修羅，會強大到何等地步？
段紅勺道：“有些事情，現在不做，以后就沒有機會了。”
段鐵錘道：“可是實在是太突然了啊，段玉這個人很討人喜歡，也很討人厭。女人很容易為他心動，但……他是個人渣，不是良人啊。”
段紅勺道：“鐵錘，你只需要回答，答應還是不答應！如果你不答應，那這樁婚事徹底告吹，以后我不再提一個字。”
段鐵錘道：“這個王八蛋男人，對女人只有三分鐘熱度的，嫁給他之后，天天都要爭風吃醋。而且他玩弄女人的手段很高，我玩不過他的。這個人渣成婚最多半個月后，她就會在外面沾花惹草，天天給我戴綠帽。而且我瞧他和那個師娘凌霜也不干不凈，這不是良人啊。”
段紅勺道：“行了，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提了。”
然后，她轉身就要離開。
“我嫁，我嫁，我嫁……”段鐵錘忽然道：“這個人渣盡管沾花惹草，沒有半句真話，私生活和泥潭一樣亂，而且還做過鴨子，無恥，不要臉，手無縛雞之力，但起碼漂亮，迷人……人也很好。”
段紅勺道：“那你準備一下，很快就要拜堂成親，洞房花燭。”
海面之上，一團濃霧，籠罩百里。
修羅余孽余萬廷，就這么漂浮在海面的濃霧之下，隨波而流，仰望星空。
此時的他，不復在威海侯爵府內的殘暴，恐怖。
在地球上的一名哲人康德說過：世界上唯有兩樣東西能讓我們的內心受到深深的震撼，一是我們頭頂浩瀚燦爛的星空，一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則。
這個假段天罡（余萬廷）是不是震撼內心崇高的道德法則？這大概是沒有的。
但是……或許他對天上的星空，還是略有敬畏。
不知道他是在回憶，還是在追思，他曾經完全作為人類的時光。
他墮落，他被腐蝕了。
但是，他也一邊墮落，一邊抵抗。
否則也不至于在最后關頭，才進行真正的黑暗蛻變。
忽然之間。
天上的星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蔓延百里的濃霧，徹底籠罩，將百里空間內，變得無邊無際的黑暗。
仿佛巨大的黑暗穹頂。
而黑暗濃霧籠罩之處，則像是地獄。
黑暗籠罩之處的海水，變得通紅，如同鮮血。
緊接著……
無數鮮紅如血的海水，凝聚成了一個巨大的黑影。
如同山一樣大的黑影。
這就是修羅！
瀛州那個真正的修羅，潛伏了無數年的修羅。
那個強大到無邊無際的修羅。
而這個黑影，假段天罡在夢魘中，也已經見到了無數次。
就是在這些恐怖的噩夢中，這個強大的黑影，一點點撕碎了他的精神防御。
最終，讓余萬廷這個天劍閣的驕傲傳人，墮落了，腐蝕了。
修羅余孽余萬廷起身，朝著這個巨大的黑影，緩緩跪了下來道：“拜見主人！”
注：第二更送上，沒能更早發布，非常抱歉。因為構思蠻久的，為了接下來更大的高潮。
有票的恩公，可以支持一下嗎？謝謝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