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寒,你現在在大理寺中人緣如何?可能接觸到刑獄一脈的堂官?”司馬九想了一想,定神問道。
“上次東城吸血妖之案,圣人給的賞賜頗重,侍郎大人把獎勵都讓于我等,楊寺卿以下,八成銀兩都分與了各司大人,各部小吏堂官,都有封賞,現在在寺內,我倒是有個仗義疏財的名頭,寺內各司,還算兜得住。”
瘦弱書生想了想,沉聲回道。
“你來此處,楊玄挺一定知道的,你可想好了回去的說辭?”司馬九瞇起雙眼,楊家做事情審慎,他是心中了然。
“其實楊寺卿今日讓我去城南公干的,我出大理寺,背后就有人跟隨了,司馬侍郎,我夏若寒有今天,靠的是誰自然心中有數,我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可不是懦夫孬種。楊寺卿怎么想,我可顧不了許多。”
夏若寒挺起胸膛,看著司馬九,眼神堅毅。
“你為人如何,我又怎么會不知道?楊家此次發難,商家只是大局的一環。你現在和楊玄挺反目,于情于理都不妥當,今天的事情,還要想辦法轉圜”
“現在要事,就是不能讓媚娘在寺內人吃了大虧,你且附耳過來,我說給你聽。”
司馬九叫過夏若寒,大理寺司直聽著眼前黃門侍郎說話,越聽越是驚訝,慢慢臉上露出敬佩的神情。
平昌坊街道的司馬宅邸,原本是南朝蕭璟買下的產業,隨著年關將至,本來大興城破敗的東城,也慢慢的繁榮起來,既然吸血妖被清除,此地主人頗有銀兩,府中仆人采買物資和善公道,漸漸的,蕭璟原來無人問津的房產,也租出去很多,羊肉湯攤子,胡餅攤子的生意,每天都還算得興隆。
今日眾商販都看到了司馬九宅前勁爆的一幕,一個穿著六品官袍的男子,直接被人從少年宅邸中扔了出來,街坊都知道此宅主人平步青云,想來高官處事,就是如此跋扈。
夏若寒鼻子流血,被少年宅中的尉遲恭拎著腰帶,甩出去四五丈遠,一下在地上爬不起啦。
“司馬小兒,你以為做了黃門侍郎,就能欺辱我九寺堂官嗎?今日事情,一定稟報楊寺卿,我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夏若寒扶著墻壁站起,指著少年府中謾罵,司馬九手提無傷劍沖了出來,尉遲恭今日不在東宮,提著雙锏,好像兇神惡煞在他身側。
“回去告訴楊玄挺,柳媚娘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就要在圣人面前和他理論,好個楊素,好個楊玄感,在天子腳下還能比太子大嗎?”
司馬九無傷劍舉在空中,作勢虛砍,夏若寒爬起身來,一溜煙的搶過拴在門口的馬匹,飛身上馬絕塵而去,尉遲恭和看熱鬧的商販百姓看他狼狽,一起哈哈大笑。
百姓中一個面黃無須的漢子,看到此處,微微點頭,一下就從人群中消失了。
大理寺司直狼狽回到寺中,坐在自己的房間內生悶氣,他把臉上的血污洗干凈,提著一根鞭子,就往大理寺獄中走去,今日的獄官是夏若寒的熟人,雖然沒有寺卿手諭,也放他入了獄內。
夏若寒陰著臉來到女獄之旁的小房子,吩咐獄卒把柳媚娘提上來,本來商家知道掌柜出事情,已經在寺中花了不少銀錢,獄卒對掌柜還算客氣,現在看見司直滿臉憤恨,眾人當然不敢相勸。
獄卒看見直屬司官聽了眼前司直的話都是不言語,只好去獄中提人,才走出房間,迎面卻看到寺卿楊玄挺,滿臉淡然向這里走來。
獄卒連忙躬身行禮,楊玄挺走入房間,看著夏若寒的面色,嘴角抹過一絲笑意,司直看見他,連忙離座躬身。
“夏司直,我讓你出城調查清明渠河道旁女尸案,你怎么還沒走,卻到這刑獄來了?“
楊玄挺坐在剛才夏若寒的位置上,淡然問道,夏司直的臉色,一下豬肝一樣漲紅了起來。
“寺卿明鑒,下官初入仕途,乃是司馬九帶入,這次潼關帶回的人販柳媚娘,一向和司馬侍郎來往密切,本來我想去他的府中,讓他早想辦法,找寺卿把此事情解決,沒想到,他卻,他卻。“
夏若寒說道這里,緊緊咬著下唇,臉色獰惡起來。
“司直可是想讓本卿猜謎?”
“下官不敢?那司馬九現在幸進為天子近臣,只埋怨我沒有照顧好柳媚娘,還說我當初在楊府門前,恩,狗也不如,沒有他的提攜,哪有今日?說我不早點把消息通稟,無能之極,當著下人的面,還打了我一巴掌。”
瘦弱司直說道這里,眼中就要墜下淚來。
楊玄挺看他如此,微微點頭,夏若寒在楊府門前的卑微,他親眼所見,自然沒有問題。此人在大理寺做事勤勉,辦案感覺極佳,用現在的話講,是天生的法司人才,看見他和司馬九交惡,大理寺卿心中愉悅。
“本卿調你出城,就是怕你卷入柳媚娘的案子啊,此事非同小可,隱約和鄧崇被殺之案有關,想來當日日鄧崇遇刺現場,我還是和司馬侍郎同去的,現在想想,一切可能都是一個局。”
楊玄挺信口開河,夏若寒聽到這里,臉上卻做出若有所思之態。
“沒想到你還是以私廢公了,唉,若寒,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不過官場如何,你現在也清楚,以前司馬九此人走的是我楊家的路子,大家相處融洽是自然,現在他在官場平步青云,今日太子,明日圣人的,你和他,怎么還能和往日一樣?”
楊寺卿一副提點夢中人的神情,夏若寒垂著頭,好像在默默思索什么。
“你是人才,這寺內誰不知道?既然司馬九不顧情面,當眾毆打你,你也不用再把他放在心上,這柳媚娘的案子,暫時就交到你的手中,萬事有尚書令擔待,你也不用焦躁。”
大理寺卿把話說透,以后有了差池,還是書生頂缸,此事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吃虧。夏若寒聽了頂頭上司的話,猛地抬起頭來,眼中射出寒光。
“黃門侍郎司馬九利用慧茂行插足南方軍械,和帝國兵部爭奪資源,甚至布局殺死鄧崇,交好益州諸葛氏族,斂財打造私軍,這些事情都有關聯,寺卿把事情交給我,多則一月,少則十日,我一定讓司馬小兒這個元正過不踏實。”
大理寺司直一字一句,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