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在并州匍匐在家兄之前的司馬九侍郎嗎?約聞侍郎在西域風揚跋扈,世人只知道跋扈侍郎,不知道昔日大理寺的匍匐主簿吧?”
楊約一見少年,便出言譏諷,今日來參加商家大會之人,不止慧茂行和濟通行的商家,還有大興城數十家別處商家,內史令當眾譏嘲司馬九,也是要打壓慧茂行管不為一派的舉措。
黃門侍郎何等心境,哪能被楊約一語干擾,他知道前世楊廣雖然厭惡楊素,但是對他的這個弟弟還算得上寬仁,少年只是淡淡的一笑,就昂然進入了利人市廣場內慧茂行的大堂中。
這處所在本來就是大興城最大的水粉行的后院,掌柜既不是慧茂行的下屬,也不是濟通行的從人,掌柜年紀老邁,姓鄭名約伯,他是知道黃門侍郎底蘊以及和慧茂行的關系的,看見楊約發難少年,不敢附和,跑到黃門侍郎身前,將他引入座位。
楊約本來想激怒司馬九,看見對方視自己為無物,連基本的上下屬官行禮都沒有,反而自己先生了氣,臉一下漲紅起來。
史稱楊約外示溫柔,內懷狡算,他三品大員到此,身邊諂媚的商人無數,內史令見自己發作少年,卻連個附和順勢糟踐侍郎的人都沒有,心中不免有些驚駭。
他不知道,一年以來,大興城無論做哪行的商人,哪個沒有收到過西域的財貨,哪個敢說自己的生意和隴西以西之地毫無關聯?
司馬九疏通絲綢之路,振興商業,在座眾商行,哪個大業元年的凈收入沒有超過往年三成,在座商人知道今年的好光景,一半功勞都在眼前少年的身上,就算攀附權貴是商人的天性,作賤這個和管家,和太子干系匪淺的少年郎,一時也沒有做的出來。
楊約看見黃門侍郎坐在座位上,和管不為談笑風生,不斷有大興城的商號之主,上前和他攀談,感覺失了面子,不禁掃視了大興城市署署丞一眼,唐朝有兩京諸市署,專門管理長安,洛陽市場瑣事,隋朝也有大興市署,署內設置署令一人,署臣兩人,今日陪著楊約來此的一個六品官,就是大興市署的的署丞胡斂,胡斂不同于商人,乃是官場中人,不敢在楊約面前裝傻,看見太史令不斷對他做眼色,不禁站了起來。
“今日商家盛會,我是此地主官,太史令尊崇圣人旨意,這才關心商務到此,這本來是什么利人市,是大興城眾商主的榮耀,侍郎到此,怎么既不向我報備,又不向太史令行禮呢?”
胡斂走到司馬九坐前,對他高聲道,此時場上已經聚集了將近百名商人,人人都是大興城有頭有臉之人,看見胡斂挑釁黃門侍郎,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場面一下沉寂了下來。
本來按照商家規則,此時應該管不為走上高臺,眾商家獻上商路圖勘,盈利之數,奇貨明目,用來品評商家嬌子,現在胡斂變為主角,眾商戶的目光一起轉向了少年。
“向你報備?你是什么東西,此地商號的西域貨品,哪個沒有我直蕩軍將士的心血在其中,就在大興城中,我也是門下省圣人之下,監督商市的侍郎,孟浪!“
黃門侍郎臉上神色不變,語氣卻很是嚴厲,胡斂看了楊約一眼,正要再說什么,一旁的眾商戶中,跳出來一個胖子,胖子身手機敏,肥大的身軀幾步蹦到胡斂的面前,揚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
“爺爺和侍郎在鄯善城中拼命的時候,你這肥蟲還不知道在干什么呢?現在要踩到我哥哥的頭上嗎?侍郎打你嫌手臟,我種田可不怕。“
鄯善城下殺退阿史德一族精兵以后,鐘胖子先帶商隊東來,沒想到在此處,突然蹦出來幫助少年解圍。
他本來就是大商賈,師門影響力在西域深不可測,帶來大興城的都是搶手的貨物,他比司馬九早到此處一月,早就成了此城著名的大手好色的富豪,每日流連在平康坊附近的青樓,日子過的很是灑脫。
在座的商人,一半認得種田,就是不認得胖子,也認得他身邊的白蘇衹姑娘,此女艷絕大興,乃是平康坊的頭牌,據說家中是龜茲樂師,在大隋避禍,著名的賣藝不侍寢。
白蘇衹身材高挑,眉眼如畫,看見種田打人,繡帕捂住秀口,不自禁的笑了起來,胖子見美人垂青,更是神勇,又踢了胡斂幾腳。
“真是豈有此理,帝國官員在此地被人毆擊,就沒人來管管嗎?”楊約在席上看見大怒,正待招呼自己身邊衛士涌上。
胖子卻從懷中掏出一面腰牌,神氣活現的在眾人面前亮了出來,楊約看見牌子,心中一驚,十天前圣人去鴻臚寺看望西突厥可汗處羅可汗之母,雙方秘議西域之事,處羅降隋,就是本部阿史那部的臣民,很多都不信服,其他藍突厥部落,更是再不聽他號令。
處羅可汗的叔父射匱可汗從西突厥西境而來,勸說侄子重新于隋朝為敵,楊廣則以宗室女公主繼續撩撥叔侄間的關系,現在西域,情勢微妙到了極點,鴻臚寺相見,圣人發下十幾塊金牌,得到金牌之人,都是朝廷保護的在西域影響巨大之人。
胖子來歷特殊,拿出金牌,就連楊約一下子都不好用強,種田掃了內史令一眼,這才洋洋自得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白蘇衹獻上干果,胖子對著黃門侍郎擠了擠眼睛,若無其事的坐在座位上大吃大嚼。
楊約走狗被打,一下子尷尬在了遠處,正在此時,門后一隊人走了進來,正是眾人都在等待的濟通行大掌柜鄧煙兒,此女還是蒙著面巾,煙步走入大廳,都說鄧崇的女兒容貌被毀,席上眾人看見蒙面鄧煙兒的嫵媚體態,切都趕到此女面紗之后一定是張傾國傾城的面孔。
鄧煙兒一進大堂,走了十幾步,面孔朝著司馬九停了下來,少年看不到她的神色,卻本能的感覺到一股寒意,他知道此女和蜀山邪教關系匪淺,心中暗自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