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還并不算熾熱,吹上岸邊的海風中夾帶著稍許濕咸的腥氣。
雖說眼前的這些士兵們經過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戰斗,但是,在他們的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疲憊。
這可以說是伊達爾的海軍士兵第一次踏上伊達爾領以外的土地,因此,不僅僅是最底層的士兵們,就連海軍提督馬爾·卡倫,也頗有些激動。
凡事都有個第一次……
而這,就是伊達爾海軍最為珍貴的第一次!
成箱的金幣被伊達爾的士兵們從凱爾文的城堡里搬運出來,雖然搬起來很沉重,但士兵們的心中卻是滿滿的幸福感。
雖然這些被繳獲的戰利品大多都會收納到伊達爾領的金庫之中,然后被伯爵大人取用,但士兵們對此卻并沒有什么異議,更沒有絲毫怨言。
畢竟,負責向海軍士兵們宣講的教員也早就說過了,伯爵大人是一個勤勉上進的人,這些金幣和戰利品被交到伯爵大人的手中之后,往往能夠被用到伊達爾領最為需要的地方。
伯爵大人會根據伊達爾領的現實情況,和諸多官員們一起制定出最為合適的使用方案,但無論怎樣使用,受益的都是包括這些士兵在內的伊達爾人!
往遠處說,像伊達爾領這些日子推行的除蟲劑、翻新伊達爾城、收集糞便之類的措施,這些士兵的家人或是朋友都是受到了極大的益處的。
往近了說,正是因為伯爵大人的支持,現在伊達爾士兵才能用上全新的三桅戰船和大量的魔晶石炸彈,否則的話,他們哪里還會有這樣的好東西用?
要是沒有伯爵大人傾力支持的話,那今天的這場戰役哪里會打得這么輕松,恐怕單單是傷亡的人數,就會翻上三倍不止!
再者說,伊達爾領的軍餉哪怕是在整個帝國的范圍內,都算是較為豐厚了,因此,士兵們哪兒還會有其他的心思?
正當海軍提督馬爾·卡倫忙著清點著此戰的戰利品時,一名伊達爾士兵走了過來:“長官,有一個聲稱自己是一名巴塞爾的家伙想要見您。”
“貴族?”馬爾·卡倫愣了一下。
“他自稱是一名巴塞爾貴族,被關在凱爾文的地牢里”那名士兵補充道。
海盜頭領凱爾文的城堡地下,也有一著處地牢。
不同于地面之上的悶熱,縱使此時是在夏天,城堡之下的地牢里也格外的陰冷。
或許是由于深入地下的緣故,冰冷的石墻上總感覺帶著一層潮濕的水汽,讓人感到一種刺骨的陰翳。
地牢里的光線十分昏暗,地面上還有著一些早已經干涸的血跡,讓整個地牢的氛圍都顯得格外的壓抑與逼仄。
瓦利·哈林穿在身上的貴族長袍已然被撕扯的破碎不堪,以至于他的臉上和身上沾染了許些泥垢與血跡,他披著一層濕漉漉的草席,蜷縮在牢房最里側的墻角旁,瑟瑟發抖。
一旁的墻壁上被他用石子刻上了十四道痕線,而這也意味著……這已經是他在地牢里待過的第十四天了……
地牢里的日子暗無天日,以至于他只能夠通過海盜們來給他送飯的次數來計算時日。
“阿嚏!”
瓦利·哈林揉了揉略有些腫脹的鼻尖,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他是巴塞爾王國的一名貴族子弟,本來只是奉了自己父親的命令,帶領著幾名隨行的護衛,乘船前往奧丁帝國購買產自極北冰原上的高地馬。
卻沒想到,竟然在前去奧丁帝國的路上遭遇了海盜的劫掠……
這不應該啊……
雖說像珊瑚島海盜這樣的海盜團體在巴塞爾王國的海岸邊上勢力頗大,但這也主要是針對于平民來說。
作為一名貴族,只要稍微給點錢財打點一番,便可以平安過路。
可是讓瓦利·哈林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回,海盜們竟然不按常理出牌,雖然已經拿了自己所繳納的錢財,但卻還是出爾反爾把自己給抓了進來……
一想到這兒,瓦利·哈林便覺得格外的委屈。
這群天殺的海盜,實在是不講武德啊!
不過,不同于這個世界上其他的草包貴族,瓦利·哈林早已從海盜們的話語中聽明白了自己被抓來的緣由。
那就是……爵位繼承權!
隨著瓦利·哈林的父親年紀不斷增大,作為最受哈林子爵疼愛的小兒子,瓦利·哈林自然也就成為了他的兩位哥哥的眼中釘,肉中刺。
畢竟,巴塞爾王國的爵位繼承制度可沒有什么長幼之分,但凡是當爹的看你順眼,那你便可以繼承爵位。
所以,自己被海盜抓來的原因也就顯而易見了……
大概……是因為自己那兩位親愛的哥哥,給海盜們塞了一大筆錢財吧……
只是,可能是兩位親愛的哥哥沒有把錢塞夠,又或是凱爾文原本想憑借著瓦利·哈林的存在,再好好地敲詐勒索一番。
因此,瓦利·哈林的性命暫且算是保住了。
但直到昨天晚上!
雖然瓦利·哈林身在牢獄之中,但他卻也能夠隱約地聽到,那自地牢之外傳來的轟鳴聲,以及斷斷續續傳來的喊殺聲!
然后……
也不知過了多久,瓦利·哈林終于在地牢之中看到了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
而在經過了一番打聽之后,瓦利·哈林也總算是弄明白了這些士兵的身份,來自于諾曼帝國伊達爾領的海軍官兵!
雖然是諾曼帝國的軍隊,但瓦利·哈林對此卻并沒有什么抵觸的情緒,也懶得考慮為什么諾曼帝國的士兵會出現在巴塞爾王國的周圍海域……
畢竟自己還身陷囹圄,哪有功夫管這些?
況且……在瓦利·哈林看來,和諾曼帝國貴族打交道總要比和海盜打交道容易得多。
所以說,被這些與自己沒有任何利益沖突的伊達爾士兵解救,反倒是讓瓦利·哈林放心了許多。
至少,這些伊達爾士兵不可能是收了自己的兩位哥哥的錢財來謀害自己的!
“馬爾·卡倫大人,我希望能夠前往伊達爾領拜訪伊達爾伯爵大人,并且當面感謝他對在下的救命之恩。”
剛一見面,瓦利·哈林便開門見山地說道。
而瓦利·哈林的訴求與坦誠的話語,顯然也讓馬爾·卡倫頗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他還打算這拿出圣教軍的名號來解釋一下,為什么伊達爾的軍隊會出現在巴塞爾王國的領海,卻沒有料想到眼前的這名貴族子弟竟然對此毫不在意。
還未等到這位伊達爾軍官發問,瓦利·哈林便率先說道:“在下瓦利·哈林,是巴塞爾王國哈林子爵之子,有要事希望同貴領主商議。”
所謂的要事,不過是瓦利·哈林的說辭罷了。
對于瓦利·哈林來說,無論如何,讓眼前的這些伊達爾人將自己帶離珊瑚島才是最為關鍵的事情。
而哈林子爵的領地,瓦利一時間卻也不敢回去了。
畢竟,雖然有著哈林子爵的支持,但是自己那兩位親愛的哥哥還不知道準備了些怎樣的手段在等著自己。
而現在的形勢,其實是對瓦利·哈林極為有利的。
因為,此時此刻,在他的兩位哥哥的印象之中,瓦利·哈林早就已經被海盜們千刀萬剮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讓這樣的想法在他的兩位哥哥的心中留存下去……
對于瓦利·哈林給出的建議,馬爾·卡倫實在是想不出任何的拒絕的理由。
對方畢竟是一名貴族子弟,在被伊達爾人營救后,親自前往伊達爾領感謝,倒也是一件極為符合貴族禮儀的事情。
因此,馬爾·卡倫只得點頭同意,并且在三桅戰船之上,為瓦利·哈林提前準備好了房間。
馬爾·卡倫所率領的伊達爾軍并沒有在珊瑚島停留太久。
在珊瑚島對戰利品進行了一輪徹徹底底的搜刮以后,三桅戰船于第二天一早駛出了珊瑚島碼頭。
瓦利·哈林好奇地站在三桅戰船的甲板之上左顧右盼。
經過了一番梳洗之后,瓦利·哈林總算是以一副貴族的模樣呈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個今年剛滿十七歲的少年罷了。
稚嫩的面孔上還掛著一道細長的疤痕,那是在與海盜們對峙的時候被刀劍劃傷的,不但沒有破相,反倒是增添了幾分堅毅。
但若是當時那柄刀劍再稍稍靠前一點兒,那么瓦利·哈林也早已經掛掉了。
作為一名貴族子弟,瓦利·哈林自問也算是見多識廣,但打量著自己乘坐的這一艘伊達爾戰船,他卻突然對那個遠在諾曼帝國的伊達爾生出了幾分好奇。
畢竟……沒有幾個男人可以拒絕三桅戰船的誘惑!
縱然這個時代的人大多還沒有將自己的目光投放到海洋上,但是三桅帆船銳利的流線形造型依舊讓人難以忘卻,記憶深刻。
三桅戰船以乘風破浪的架勢向著伊達爾領全速前進,那呼嘯的海風吹過甲板,消散了清晨的陽光揮灑下來的暖意。
瓦利·哈林深深的望著正逐漸消失在自己眼前的珊瑚島的輪廓,不由得用雙手緊緊地攥住了船邊的護欄,一言不發。
巴塞爾,我一定會回來的……
當然了,還有那兩位親愛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