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一路開到了池袋北口,林棲羽還是第一次來到這里,看到周圍琳瑯滿目的華語招牌,不由得露出驚奇的表情。
陶知命笑著說道:“因為祖上是夏國人,小時候,老爸就帶我來這里吃過。怎么樣,還不知道東京也有這樣的夏國人聚居區嗎?”
林棲羽喃喃說道:“確實不知道……”
“走吧,也不知道這里的菜正不正宗。離我近一點,這邊不是很太平。”
林棲羽一驚,下意識走得離他近了一些。
陶知命解釋道:“因為這里原本就是移民聚居地,后來東京城市發展,這里交通變得很便利,因此成了比較有名的一個黑市貿易區。魚龍混雜的,不少不那么正經的勢力都在這里發展。”
他這么一解釋,林棲羽更害怕了些。
“現在是白天,大中午的還好。現在你知道了,如果晚上有誰約你到這邊來,就要多一個心眼了。”陶知命看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你長這么漂亮,晚上到這種混亂的地方來的話,賊不安全。”
林棲羽很囧,長這么漂亮之類的話太過……但主要是聽到他說話的用詞,覺得特別奇怪:“為什么你說話,還帶國內的口音?”
陶知命打了個哈哈:“我爸教著玩的,說咱那邊很多方言好玩,哈哈哈哈。”
聽到這個“咱”字,林棲羽心里多了一分親近感。
雖然知道他只是夏國移民的后裔,從小在霓虹長大,但華語說得這么好,甚至心里還有這份民族認同感吧?著實出乎她意料之外。
陶知命看了一圈之后就問道:“想吃什么?”
“……吃碗面就夠了。”
陶知命看了看她,神情怯怯的,拘束又擔心。
“大老遠跑這來,吃什么面?就去那吧!”陶知命指了指,就舉步向前。
店名特大氣,直接就是樞海,但下面小字卻寫著川菜和東北料理。
林棲羽跟著走了兩步,眼睛一瞟就看見旁邊一個小門面寫著“人之初”錄像廳,然后就是畫風很客氣的招貼畫。
她看得面紅耳赤,趕緊低下頭。
陶知命轉頭看了一眼覺得有趣,笑了笑說道:“在這邊討生活的人,也只能想辦法做點好賺錢的生意。所以說,想吃點家鄉味道,要在白天的時候,而且找我這種‘本地人’一起來才靠譜。”
“‘靠譜’這種詞……你都會說?”林棲羽壓下羞赧,尋找別的話題。
“那有什么不會說的?我就特別靠譜。”陶知命大言不慚地帶著她進了餐廳,然后就一口氣點了幾個菜。
林棲羽無言以對,這個陶知命……臉皮有點厚。
她一直心驚膽顫地看他點東西,等他點完了菜看向自己,才說道:“后面找資料,要多麻煩你了。等下,我來付賬吧。”
陶知命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問道:“你有錢?公費的補貼,家里的,還是你自己打工賺的?”
林棲羽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訥訥說道:“補貼的……”
“那能有幾個錢?補貼的錢是讓你到這里好好學知識的。”陶知命滿不在乎,“別搞得好像我請你吃個飯,就心懷不軌似的。”
“……”林棲羽對這么直白的言論,還沒有招架的經驗。
陶知命似笑非笑,“我看了看菜單,剛才幾個菜,加起來也有幾千円了。30來米金,你一口就應下了,不嫌貴嗎?”
“……所以說本來想吃面的……”
“所以說啊,我請你吃飯。我也是從夏國來的,你跟我分那么清楚干嘛?”
林棲羽無言以對。
她當然嫌貴,一頓飯就花這么多錢,很讓人心疼。
但跟你分得清點有什么毛病?
如果不是因為老師的吩咐,后面牽涉到老師的研究課題,她怎么會單獨和一個陌生同齡人一起出來吃飯?
陶知命率先轉移話題了:“雖然還沒去過這時候的國內,但小時候聽爺爺奶奶講,還是很好奇。現在國內是什么樣子?”
這句話果然很有用,林棲羽將他對自己的熱情理解成了好奇心,眼睛先是一亮,隨后又暗下去:“跟東京比起來,國內現在還很落后……很落后!”
她說到后面,竟隱隱有點咬牙的意思。
陶知命只能說道:“這個……我有時候從電視里能看到一些報道。但不是聽說現在已經開始改變了嗎?”
林棲羽用力點了點頭:“所以我才有機會出來留學!”
陶知命看著一臉堅定的她,不由得喃喃問道:“畢業之后……有什么打算?”
“當然是回去報效祖國了!”林棲羽語調鏗鏘。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路漫漫其修遠啊,要看到彼岸他熟悉的那個國度走向世界舞臺的中心,還需要三十年,這么長的時間。
林棲羽看他這副神態,有些心虛地問了一句:“怎么了?”
陶知命收起小心思,看著她笑了笑:“沒什么。咱們攀攀交情吧,你老家哪的啊?”
“西蜀的……”林棲羽開始跟他聊起來。
聽她介紹,也就是縣城里的工人家庭長大。
陶知命沒傻到跟她扯什么其他事,免得讓她更奇怪自己怎么對國內那么了解。
實際上,林棲羽升學能和么快,還是由于恢復高考后各項制度在重建,天資聰穎的她得以兩次跳級。
并且,還是從燕京大學拿到的公費留學名額,在國內,可以說是天之驕女了。
只不過現在,到了正邁向繁華頂峰的東京,林棲羽收斂起了屬于她的驕傲,一門心思地開始了自己的求學生涯。
“為什么學經濟啊?”陶知命有點不解地問道。
“國家要發展經濟,當然學經濟是很有用的!”林棲羽理所當然地回答,此刻在陶知命面前,她的眼神才釋放出雄心來。
陶知命沉默不語,她有一腔報國熱忱實屬正常,實際上,陶知命很欣賞這一點。
但學經濟報國……怎么說呢?……雖然不能說沒用,但……
稍微聊了幾句,林棲羽感覺多了一分親近。畢竟如果不細想,完全意識不到他是一個從小在霓虹長大的人。
這時候,她終于能夠稍微放開點防備,嘗試著問道:“你花錢為什么這么不節約啊?做電車過來,不是會便宜很多嗎?還有那個……手提電話。”
“我有錢啊。”陶知命的回答很粗暴,“而且電車轉來轉去的,太復雜了。”
“好吧……那,剛才坐車過來的時候,你特地跟我說霓虹語,有一些用意吧?”
陶知命看了看這個美麗的小姑娘,笑著回答:“是啊。這里畢竟是個距離感十足的國家,咱們祖上還有深仇大恨。所以,你還是把這里的語言學好吧,有時候避免一些麻煩。總之別防著我了,該學的東西就學,你本來就是來留學的。嗯,反正你老師剛好安排你從我這拿資料了,后面我教你。”
林棲羽想了想,認真地說道:“我懂了!陶知命……我就叫你名字可以嗎?”
時隔多日,聽到自己真正的名字被完整連貫地喊出來,陶知命由衷產生一種親切感,笑著回答:“當然可以。我也不客氣了,以后就叫你林妹妹吧,反正你其實比我小。”
林棲羽呆了呆,又不自在起來。
他臉皮……怎么這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