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陶知命并沒有馬上離開。
一個電話打到了木下秀風那里,陶知命直接問道:“武田制造運送磁粉的貨車找到了,武田孝直的侄子武田悟郎被殺害了,出手的是真堂組?”
木下秀風不答反問:“你在哪?我正要找你。”
陶知命聲音陰沉:“是不是真堂組做的?”
“現在可以肯定,有人在陷害住友和我!”木下秀風言簡意賅,“稻川和司大哥當著我的面拒絕了住友的安齋善衛專務,真堂組的倉田慎介若頭卻有安齋那家伙要求他去做這件事的錄音,說得到了和司大哥的許可!就連真堂組的真堂昌吾組長,都不知道倉田慎介擅自出手了。這里面有問題!”
“這么大的事,真堂組長不知道?”陶知命不敢相信,這可是要動手殺人啊。
“昌吾組長已經在和司大哥面前切指謝罪了。當然,倉田慎介同樣如此。看上去,一切都只是因為安齋那家伙騙了倉田慎介。”木下秀風恨恨說道,“但事情已經被抖了出來,這次不僅住友,就連三菱也被波及了。”
“……三菱為什么被波及?”陶知命很不理解。如果是有人陷害住友,三菱不是更有動機嗎?
“不是說過嗎?石橋玲子那個老太婆,現在糾集了港區越來越多的人,就連森集團的六本木新城那邊,也被聚集了起來。她甚至準備放棄演藝事業,專門為這件事做斗爭。現在,有些人甚至開始稱呼她為國民母親了!武田孝直已經報了案,石橋玲子立刻利用了這件事推波助瀾!”
陶知命的腦袋嗡嗡亂:“三菱受損失嚴重嗎?”
“這件事不排除是三井出的手。三菱把其他財團的資金都套到外匯市場后,這段時間四處出擊。本來很好的局面,現在則因為石橋玲子對yakuza的聲討四處起火。他們收購不動產和一些制造工廠的事本身開始被媒體針對,在國鐵民營改革的談判中當然會很被動。”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反而三井受到的損失最小。原料丟失,看似住友最有利,武田制造無法完成訂單需要給恒和貿易一個交代。但現在,三井準備放棄武田制造的事,他們旗下的大會社聲明了對武田制造的支持,放棄了收購。看樣子,是準備以此為籌碼讓三菱和住友在其他方面陷入被動。”
木下秀風說著自己的判斷,然后開口道:“你在哪?目前的局面怎么應對,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陶知命閉著雙眼想了想,才說道:“我現在去不了你那邊。再問一個問題,友和的人,這兩天與武田制造有沒有什么接觸?”
“沒有!至少在我們知道的情報里,沒有。”
“我明白了。”陶知命說道,“晚上吧。晚上我一定聯系你,秀風大哥!”
他掛掉了電話,緩緩梳理著目前的信息。
趙元曦代替自己出手之后,事情迅速發酵。
石橋玲子突然冒了出來,向最上恒產、住友和三菱發難。要說她背后沒人,區區一個過氣明星,有這種膽子?
住友旗下的磁粉供應商向武田制造供的磁粉連車帶人一起被劫了,因為是武田制造承運,所以武田制造沒理由向磁粉供應商討要什么,而恒和的訂單肯定是完不成了。
隨后,武田孝直的岳母借了別人的錢炒匯虧掉了,還不起債,三井買下了債券,以此為條件讓武田制造傾向于選擇整體被三井收購。
現在,貨車找到了,武田孝直的侄子武田悟郎被殺了,還留下證據說是真堂組做的。木下秀風已經證實了確實是真堂組的倉田慎介出的手,但內情卻不簡單。
陶知命皺著眉頭。
疑點明顯。
倉田慎介為什么會讓手下暴露真堂組的身份?甚至直接牽連出住友、最上恒產?
他從住友的那個什么安齋善衛那里,得到的要求準確的是什么?
他為什么沒有向真堂組的老大真堂昌吾求證,就直接動手了?
他的手下,之前為什么不聽井上龍的要求,去招惹石橋玲子?
陶知命再次拿起電話,開始聯系小幡佑介。
這個局的線索,必然更早!
這些疑點,同樣是安齋善衛、木下秀風和稻川和司關注的。
和陶知命結束通話,木下秀風就回到了房間里。
這里,是稻川會的總部。
房間中氣氛凝重至極,稻川會的當代頭目稻川和司穩坐中央,身邊各有幾個本家的大人物。
真堂組的真堂昌吾也坐在下手的椅子上,但他的一根手指處,儼然已經包上紗布。
被椅子圍起來的中央,地上有個人還在土下座,他的手指也包著紗布,兩個。
舊的還沒拆掉,新的現在又滲出血跡。
安齋善衛凝重地說道:“我確實告訴過你,是會長大人同意這件事的。關于這一點,我會付出代價給稻川大人。但是,我并沒有要求你干掉武田悟郎!”
稻川和司冷冷盯了一下安齋善衛,又看向倉田慎介:“為什么沒有向昌吾求證?”
“時間緊急!”倉田慎介低著頭,“知道木下社長和您之間的關系,知道最上恒產與住友之間關系的我,魯莽地決定了立刻開始行動。”
一旁的真堂昌吾眉毛抖了抖,憤怒不已。
“距離事情發生,已經有四天了。”真堂昌吾開口道,“四天的時間,不足夠你向我匯報嗎?”
倉田慎介的聲音從地面處傳來:“這也是沒有向老爹您求證的另一個原因。錄音里安齋專務說了,事情要秘密進行……”
“秘密難道不是指的對外界嗎?對我也要秘密進行?”
“……萬分抱歉,連累你了,老爹!”倉田慎介聲音帶著哭腔。
稻川和司緩緩問道:“那又為什么讓那個武田悟郎知道了是真堂組做的事,是為了最上恒產和住友?”
“那三個混蛋!”倉田慎介咬牙切齒,“都是我的錯!那三個混蛋,為了問出武田孝直的底線,才愚蠢地炫耀了我們的力量!為了安齋專務的委托,我告訴了他們這么做的目的。”
“為了達到目的,我可沒有提出要殺掉武田悟郎!”安齋善衛冷冷說道。
“您說的,是務必問出武田孝直真實的意愿和底線,并沒有說不能干掉武田悟郎。我只強調了要達到目的,沒有提醒那三個家伙不能鬧出人命,是我的失誤!上次引起石橋玲子的事件,才迫切地想要做出功勞來,彌補組里的損失……”
稻川和司額頭青筋顯現:“錯?失誤?功勞?損失?你這個愚蠢的家伙!這樣的惡性事件,警視廳已經開始行動了!真堂組做下這件事的證據被找到,不管是真是假,有人要將它認定是真的!你以為只是切掉手指這么簡單嗎?整個真堂組都將不復存在!必要的話,我們整個稻川會都會以此為借口被調查!”
倉田慎介無言以對,趴在地上低頭不起。
“這件事,是你引起的。”稻川和司冷冷看著安齋善衛,“我們也許無法和整個住友相抗衡,但是,你的行為已經觸及了我們極道的底線。不能盡量保護住我們稻川會的利益,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安齋善衛臉色鐵青,雖然他是堂堂住友財團董事會中的一個董事,但此刻畢竟是被整個稻川會的總頭目威脅。
而事情,又確實是他做的。
只不過,之前拜會到他這里,一直精明謹慎的倉田慎介,為什么近來連連犯錯?甚至會專門錄音?
不論其他,光是這一點,也是稻川會辦事的不規矩!
當然,如果沒有這一點,稻川和司恐怕對他已經沒有半分禮遇了。
木下秀風也心里憋屈。早知道的話,就不聽安齋善衛的建議,讓真堂組換掉鈴木大輝,答應倉田慎介的請求了。
眼下,事情僵在這里了。
劫車的事情確實是真堂組做的,有什么辦法?
頂多就是壁虎斷尾,切割損失,讓真堂組自己承擔整件事的責任,平息輿論。
而這樣一來,在目前的各種利益爭奪中,無疑將陷入史無前例的被動。
這里面,目前來看,最無辜的就是真堂昌吾了。
不僅因為管教不力自切手指請罪了,很可能還要面臨牢獄之災。
可是既然這件事牽涉到多個財團之間的斗爭,一定會有外部力量推動案件的深入偵查,整個真堂組被連根拔起也只是早晚的事。
就在他愁眉苦臉之際,門外有人敲響了門,然后說道:“老爹,真堂組的鈴木大輝,有情報要告訴您。”
稻川和司眼睛一亮:“那個真堂組兩大快刀之一嗎?進來吧!”
房門被推開,鈴木大輝走進房間,向本家大佬們行禮之后,又對真堂昌吾點了點頭:“我帶來了一個籌碼。”
“什么籌碼?快說!”真堂昌吾生出期望。
鈴木大輝看了看房間里的陳設,走到墻邊拿出了一個盒子,將里面的磁帶放入機器,開始播放。
“……是的,老爹說過,上次的事情,我們做得很漂亮,大宮社長很滿意。”
“那么,上次的事是什么事?你們還為他做過什么?”
“我說!我說!上次,拜托了吉原超高級泡泡浴店的大谷美姬非常賣力地服務,讓恒和貿易的森永部長死得非常自然……”
錄音在安靜的房間里響起來,所有人都神色各異。
安齋善衛陡然站起來:“森永君,是大宮浩史安排人害死的?”
真堂昌吾急忙問道:“這份錄音哪來的?招供的人是哪邊的?”
鈴木大輝先微笑了一下,卻說道:“接下來的事,慎介不適宜聽了。老爹,他應該先被控制起來。”
一直趴在地上的倉田慎介臉色一白,抬頭盯向這個老對手。
鈴木大輝表情平靜,目光冰冷:“慎介,這一次,你做得太過了。是不是沒想到會被拋棄?”
倉田慎介臉色慘白,嘴唇開始哆嗦。
“到底怎么回事?”稻川和司開口問了,看鈴木大輝不開口,才立刻揮了揮手,“先把這蠢貨關起來!”
倉田慎介癱軟在地,被拖出了房間。
鈴木大輝才深吸一口氣:“我也是剛剛才得到這個消息的,目前還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