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巖崎大人對秀風大哥和我的認可。”陶知命立刻就回答了，然后為難地說道，“雖然蒙秀風大哥看重，不把我當做純粹的屬下，但關于下一步的行止，秀風大哥曾有決斷：如果不能切實地獲得上田家的利益，先與上田家建立實質的友好關系，他無法冒著觸怒住友的風險走出下一步。”
“理所當然！”巖崎藏之介先是鄭重點頭，然后又奇怪地問，“但就算是為了消除住友的疑慮，用那么引人矚目的方式讓上田君飽受非議，這可不像是建立友好關系的方式啊。為什么采用了這樣的手段？”
陶知命很頭疼的樣子：“就連我這樣的后輩也知道，這應該只是表面的戲而已。當天平野會長提出這個提議的時候，上田大人也沒有反對。如果真說有什么用意，當然也是確認一下森家的立場。至于觸怒了上田大人……只要他認可我比森次郎對上田家更有利，后面有很多的方式讓大家能有臺階下嘛。我和秀風大哥這樣的處境，也沒有太多的辦法可以用。”
巖崎藏之介像是接受了他的說辭，隨后不經意地問：“那么現在這個局面，如果我能解決上田君抗拒你的問題，陶君和木下君是如何打算的？”
“包括東京大學要開除我的事嗎？”陶知命仿佛很在意這一點。
“當然。”巖崎藏之介回答得理所當然，這件事仿佛不叫事。
陶知命坐直了，認真地說道：“秀風大哥會借口因為三菱對最上未來的注資影響了股權結構，將那一整塊地都納入最上未來。這樣一來，最上未來的總股本會提高很多！三菱如果要求提高注資規模保持一定比例的話，住友一定也需要反過來要求提高對森集團的注資規模。”
巖崎藏之介沒說話，仔細思考著他所說的計劃。
陶知命繼續說道：“面對住友對森集團的增資，森家想要保持住控制權，勢必有更大的資金壓力。這個時候，身為他們主力銀行的三菱銀行，當然就可以控制節奏了。如果您真的能解決上田大人那邊的問題，那么，如果讓上田大人將持有的森集團股份轉讓給我，那就會形成一種局面：住友加上我，一共所持有的股份將接近控制線。”
巖崎藏之介示意他繼續。
“到時候，森家只能依靠與三菱聯合保持控制權，三菱在森集團中的話語權將大大提高。與此同時，最上未來已經包含了最上恒產最重要的一塊地，住友在最上恒產中的主要股份卻只集中在最上恒產。如果到時候，我和秀風大哥將最上未來中的部分股份、森集團中的全部股份全都轉讓給三菱，那么三菱就可以一口氣同時獲得三集團和最上未來最大股東的身份。”
巖崎藏之介眉毛一挑，認真地盯著他。
陶知命坦然說道：“隨后，三菱依托整合起來的最上未來和森集團這個超級不動產會社，并購最上恒產，秀風大哥仍然會持有不小的一部分股份。到時候，這個超級不動產會社的最大股東是三菱，次大股東是秀風大哥，隨后才是森家和住友。秀風大哥希望仍然能夠擔任這個超級不動產會社的社長，成為三菱的核心會社。同時，希望能夠得到一個在三菱銀行董事會的席位。”
陶知命把木下秀風的訴求說清楚了，最后總結道：“如果這個蛋糕能夠做到這么大，相信也能讓上田大人放棄現在的想法，全力支持這個策略。到時候，三菱不動產，將手握六本木、最上極樂町兩塊足以影響國鐵改革方案的兩張籌碼，武田制造那塊地還隨時可以作為新籌碼放進去，這應該最符合三菱的利益吧？”
巖崎藏之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總算是開口了：“武田孝直那塊地，為什么不直接在這個計劃中體現出來？”
“持有人是我，現在三菱與住友本身就有對最上未來和六本木新城項目交叉投資的計劃，將真正的計劃隱藏在已有的計劃里，不那么容易引起住友的警覺。我之前之所以要采用那樣轟動的方式，也是為了讓自己成為注意力的中心。但實際上，最上未來和最上恒產，才是三菱想要爭取的主要目標，不是嗎？”
“讓人心動的構想！”巖崎藏之介如實說了一句，隨后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但是，怎么才能保證，計劃進行到那一步的時候，陶君和木下君能將所持的股份轉讓給三菱呢？”
陶知命既然是蓄意到這里來的，自然早有準備。
他站了起來，拿出了一張紙：“我從三菱銀行中借出來的100億円，可以由您安排將抵押物轉為我在森集團中持有的股份，還有秀風大哥和我在最上未來中持有的股份。償債的期限，可以規定在7月28日之前！”
巖崎藏之介不免有點動容，距離28日已經只有3個星期的時間，100億円的現金對他來說雖然不算什么，但對于木下秀風和這個家伙來說可不那么容易辦。
雖然很多細節還需要思考推敲，但看著這張紙上木下秀風和陶大郎的印鑒，確實足以說明他們計劃的誠意了。
他看完了紙上的內容，習慣性地伸出手指擱到了嘴里咬著指甲。
陶知命也在靜靜等著他。
巖崎藏之介先問：“收購上田君持有的森集團股份，這筆錢你從哪里拿得出來？”
“我和上田君已經形成對立的局面，這筆交易本來就應該隱藏。它只能以秘密契約的方式體現，有文本證明股份已經轉讓到我的手上，只不過資金支付給上田大人，可以約定在7月28日之后的某日之前。關于這一點，上田大人的認可更加重要。”
巖崎藏之介點了點頭，隨后又問：“木下君把整個最上極樂町那塊地增資到最上未來當中，最上未來就變得比最上恒產重要，住友一定會加大資金投入。這個方案目前還沒有確定，但以重組的最上未來的資產規模來評估，這僅僅5的抵押股份，不足以讓三菱成為最大股東。”
陶知命嘆了一口氣：“巖崎大人，畢竟只有100億円的抵押貸款。上田大人在森集團中所持有的股份價值，就超過40億円了。重組后的最上未來，5的股份，可能至少值70億円吧？這其實足夠代表我們的誠意了。應該說，我們是用將近50億円，換取三菱對我們加入之后的承諾。”
“如果不能一錘定音地擁有成為最大股東的可能，這個計劃的意義就不大。”巖崎藏之介放下了手指看著他。
陶知命沉默了一下，隨后才說道：“那么，除非再按照1500億円的資產規模，不通過三菱銀行，由您私人向我們出借資金，以更多的股份作為抵押。按您評估，三菱在最上未來可能占據的股份比例，加上5之后，還需要多少才能保證一口氣成為最大股東？”
“這取決于住友能占到多少。”
“友和原本占51，最上恒產占49。最上恒產的股份當中，住友占到了27。秀風大哥的重組方案是，最上極樂町整個那塊地注入后，最上恒產可以占到75，住友和三菱各10，我占5。三菱如果提出異議，想要占到15，那么住友也會相應提高到15，最上恒產就只有65了。這種局面下，住友實際有32.55。最上恒產中還有其他小股東，秀風大哥實際上占到43.65。”
巖崎藏之介皺著眉頭：“也就是說，15加上木下君抵押出來的5，還需要從木下君那里拿到至少13的股份，才能達到33。”
陶知命低頭說道：“以最上恒產和住友千絲萬縷的關系，想要完全脫離出來是不可能一次做到的。以最上未來為一個殼子，倒有這個可能。況且，巖崎大人，這13的股份，理論上來說是您個人持有的。”
巖崎藏之介沒什么反應，但他的手指又放到嘴里去咬了。
陶知命記得以前看過一個關于咬指甲的心理解讀。
指甲是人身上的武器之一，在焦慮或者有壓力，深思的時候無意識地咬指甲，那就是在思索怎么攻擊或者壓抑攻擊的欲望。
巖崎藏之介的這個小習慣挺有趣的。
不過，陶知命營造的和他見面的機會，該說的都說完了。
給這個家伙的專屬坑位已經挖開，就看他會不會往下跳。
巖崎藏之介過了一會才放下手指，喝了一口茶水。
陶知命也不知道指節里的污垢和茶水混在一起是什么味道，但他估計多年來一直覺得很帶勁吧。
“13的股份，按陶君和木下君的意思，195億円？”
“如果巖崎大人希望在7月28日的聽證會前，能一錘定音地取得主動，我們只能給出這樣的誠意。”陶知命低下了頭，顯得很恭敬，“當然，如果慢慢來，比如能夠說服上田大人將森集團的股份作為‘遺產’提前轉入到我名下，那么最上未來這邊的股份差距就僅僅只有10多一點了。”
“那也是150億円。”巖崎藏之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長，“陶君，‘遺產’這種說法，太失禮了。”
“……慚愧。”陶知命繼續低下頭。
巖崎藏之介笑了兩聲之后說道：“理智的人總是顯得有點殘酷。那么在這份計劃中，上田君的利益又在哪里呢？假設我認可這個計劃，我還需要理由說服他。”
“我還很年輕。在未來的這個三菱不動產中，我所持有的那部分股份，可以在和上田大人的秘密契約中，規定由夏納來持有，這部分股份，不用上田家出錢。此外，還包括BRAVOPEACH中5的股份。當然，前提是接納我成為上田家的婿養子。”
“這兩筆股份，加上出錢購買上田君在森集團的股份，來交換他放棄森家嗎？”巖崎藏之介笑著說道，“上田君不一定愿意的。那個BRAVOPEACH，現在可沒有太大的價值。”
陶知命無奈地說道：“最上未來中5的股份，75億円的誠意，還不足夠嗎？BRAVOPEACH現在雖然剛開始，5多少也有兩三億円吧。最重要的是，難道我的未來，不比這個計劃執行完畢后的森次郎強很多嗎？”
巖崎藏之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最后卻不經意地說道：“上田太郎の無畏冒險，陶君，最開始還是想成為上田家的婿養子嗎？但你關心上田謙太的舊事，又是為什么呢？”
陶知命恍然說道：“夏納哥哥的事，果然有一些隱情嗎？我只聽夏納說，她哥哥是自殺的，然后稻川大人告訴我，夏納的哥哥當年不是遠足遇難，而是因為成為上田家的一個丑聞謝罪的。我關心這個舊事，只是為了給上田大人制造壓力。東京大學畢竟是一個很好的履歷，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能因此蒙羞啊！上田大人為了支持森家，也太不把您和平野會長的提議當回事了！巖崎大人，上田家的長子之死，到底是為什么？”
巖崎藏之介仔細地看著他，許久才笑了笑說：“正如稻川和司所言，是上田家的丑聞。既然是丑聞，我當然不方便告訴你。你們為了這個籌謀，選擇了用那種方式讓上田家被媒體廣為關注，上田君對你這么排斥，有這個原因。如果不是因為你們的這一步，他也不會這么抗拒這個提議，轉而堅定地和森家站在一起。所以，你們也為我制造了更大的麻煩啊！”
“關于這一點……還希望巖崎大人理解。”
巖崎藏之介點了點頭說道：“最后一個問題。陶君，聽說那個星野鈴，是你從伊豆帶回來的。住友對你的束縛，你怎么解決？”
陶知命有點驚愕地看了看他，最后苦笑起來：“您真是什么都知道。所以，您更應該相信我和秀風大哥做到這一步，是誠心想要獲得三菱羽翼的庇護吧？至于說那個束縛……畢竟我不是像上田大人那樣有原則的人。”
“哦？”巖崎藏之介眼中精芒一閃，“此話怎講？”
陶知命坐直了，坦然說道：“上田大人對您有一個承諾的事，夏納告訴過我。上田大人把夏納鎖起來，真正的原因自然是這個。”
巖崎藏之介嘖嘖稱奇地看著他：“陶君，你對付女人，也很厲害啊。”
“……慚愧。”陶知命低下了頭，“前天晚上森會長為了讓我和秀風大哥退卻，也提到了上田大人為什么要訂立和森家的婚約。上田大人身在三菱的一方，處事如此奇怪的原因我明白了。但上田大人一直秉持著他身為武士的一些準則，對承諾看得極為重要，對上田家的傳承也看得極為重要。他擔心接受您的子嗣成為婿養子，有朝一日上田家的傳承會斷絕。但與此同時，又堅定地認為對您的承諾需要以某種方式履行。正因為如此，我和秀風大哥才覺得這個計劃有成功的可能性。”
“上田君……確實是一個令人敬佩的男子漢。”巖崎藏之介輕飄飄地說道，“其實，還是像他一樣，有原則一點比較好。如果你對住友有什么承諾，難道就準備這樣，將來在三菱的庇護下干脆當做沒有這件事一樣？”
陶知命知道真正的戲碼來了，恭敬地演道：“那巖崎大人的建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