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谷忍顯得有些感慨:“我也沒想到,原來這兩樁有關聯的案件是巖崎大人安排的。”
陶知命嘆道:“已經是警視正了啊,古川桑……如果能夠再次破獲兩樁案件,前途不可限量。但這真的是兩樁案件最真實完整的證據?”
古川谷忍坦然說道:“沒錯。”
“想看這份證據,要付出什么代價?”
“木下社長答應了前川泰治多少股份,那部分必須都是巖崎大人的。再加上之前所說的13,加上你們那個BRAVOPEACH67的股份,一共150億円。”
陶知命凝視著他:“這些話,為什么不是對秀風大哥說?我沒有那么多股份,怎么能代替他決定?”
古川谷忍笑了笑:“你認為巖崎大人是為什么對你這么了解呢?為什么邀請了你,而不是木下社長呢?”
陶知命想了想失笑道:“武田悟郎案件里,我的作用被你匯報上去了。小幡佑介發揮了關鍵作用又被我想辦法撈出來,是我在極道里的直接力量的事,被你匯報上去了,所以才有我監視森次郎的直接證據。”
“所以你能代替他決定,因為你本來就是計劃的制定者。”古川谷忍不置可否,“想看嗎?”
陶知命環視了一下這間房子,長長嘆了一口氣:“我對記者說的那些話,真的沒錯吧?”
古川谷忍靜靜說道:“但那也是生存之道。”
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自己,但巖崎藏之介這是在咬鉤了。
而且,不管看不看這份證據,木下秀風和自己可能都很難脫身了。
古川谷忍說,他也沒想到這兩樁案是巖崎藏之介做的,他一點都沒有對自己掩飾。
說明巖崎藏之介也根本沒想掩飾。
包括讓人安排炸死自己和木下秀風。
現在人還在,又毫不掩飾地想要用150億円要拿到更多的股份。
正像他說的那樣,多花個百億円能收攏自己兩人,那就只是多花個百億円。
對自己這么坦白,當然有把握自己和木下秀風無法脫身。
之所以還是用買股份,一是因為計劃的后續執行,畢竟需要自己和木下秀風兩個活人去做。第二,威懾的大棒敲過來了,出去之后,如果忠心做巖崎藏之介的狗,還是有骨頭吃的。比如做上田家的婿養子,比如將來在外人面前有很不錯的地位,正如眼前這位古川谷忍一樣。
這可是堂堂東京警視廳的警視正哦,他還平靜地說:這是生存之道。
巖崎藏之介的手段,陶知命有了切身感受。
“獲得我們股份的過程,仍然是用債權的形式嗎?”陶知命抬頭。
古川谷忍回答道:“不能讓住友提前察覺計劃,當然只能用債權。”
“巖崎大人差點炸死我們,仍然放心債權這種形式嗎?”
“住友會保釋你們出去,作為證明他們問心無愧的的方式。案件的偵查會持續到7月28日聽證會結束后。到時候,一切都會有個結果的。”
陶知命懂了。
敢跳反,到時候會回到這里來,然后再也出不去了。
但是巖崎藏之介肯上鉤就好啊。
所有的謀劃,包括此刻所忍受的憋屈,全都是在等著他走下這錯誤的一步棋啊!
陶知命點了點頭:“給我看吧。”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有陶知命在看著那份證據。
巖崎藏之介關于這兩件事的計劃,清晰地呈現在他面前。
芥川次長與森集團財務次長見面的過程,殺手是怎么雇傭的,森次郎居然是真的與這兩位的老婆有染,這些都有清晰的證據。
只不過這兩位的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人。
一邊是供職住友的女職員,另一邊則是三菱的某位女職員。她們倆可是主動勾引森次郎的,有點像是早就設下的圈套。不用想,也許是主人的任務吧?
陶知命想到了伊豆的那個山莊。
所以這兩個次長爬到如今的位置,也是因為在各自財團有人支持?對他們老婆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己也坦坦蕩蕩地在外面玩?
這不,因為自己在外面瞎玩,又被掌握了很多新的把柄。兩人就在前川泰治的蠱惑下,安排了殺害森次郎的事。只不過當時得到的保證,必定是可以高枕無憂的,事情只會止步極道社團那邊。
反正ya褲za的命不值錢。
誰知道這次要被賣了,為了各自的私生子能活下去,于是只能選擇根據老板的要求選擇攀咬誰。
但前川泰治沒想到,他本人這次也會被賣掉。
陶知命看得感嘆不已。
本來是戰時喪父的前川泰治,多年來怎么在巖崎家的幫助下讀書、進入住友、一步步爬到高層的過程清清楚楚。
前川泰治后來娶了出身德川家族的老婆,身居高位多年后有點飄,居然有點想脫離巖崎家控制了。
于是巖崎家拿出了一個方案,讓前川泰治同時對最上恒產和森集團出手,大家各取所需。事成之后,往事就不再提了,畢竟他都已經是體面人,各奔前程。
前川泰治用粗暴手段壓服最上恒產,必定會為將來的住友與木下秀風埋下不可彌補的裂痕。前川泰治也無所謂,認為這只是三菱無法拉攏到最上恒產之后的無奈之舉,著眼長期給住友埋雷。但前川泰治也只需要為德川家主立功,便于他爭奪住友下一任會長。
殺了森次郎,將證據導向木下秀風和陶大郎,兩人要想活下去,只能為前川泰治賣命。森家多了一個強敵,自然只能徹底歸降巖崎家。
當然,這些都只是前川泰治看到的部分,看上去各取所需。如果一切順利,外界看到的就只是住吉會出于私仇炸的陶大郎和木下秀風,兩位次長出于私怨渾水摸魚雇兇殺人。
表面上,因為三菱提出讓陶大郎作為上田家婿養子的拉攏計劃徹底破產。三菱和住友正準備拉攏為核心會社的兩家有了仇怨,這很正常,正要其他財團以為兩家還在掐架。
但私底下,三菱和住友各自掌控住了最關鍵的土地,接下來反而不用各自提防對方的拉攏,仍舊按照原先議定的計劃聯手搞定7月28日的聽證會。
于是前川泰治覺得計劃棒棒,他干了。
然后現在古川谷忍把前川泰治操刀一切的所有證據都給了陶知命看。
陶知命擱下東西梳理了一下之后說道:“等聽證會結束,就是把前川泰治逮捕歸案的日子?到時候,前川泰治魚死網破怎么辦?”
“那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巖崎大人自有安排。”古川谷忍靜靜說道。
說罷,他取出了一份已經擬好的契約:“你先看看吧,等前川泰治走后,問問木下君究竟答應了多少就行。”
其實陶知命想問的是,讓我看到了這么多證據線索,就不怕我這只是苦肉計,出去之后順藤摸瓜找到證據?還是用債權的形式,真的不擔心到時候我翻手把這150億,那那塊地抵押的100億拿出來全還了清償債務?
古川谷忍可能也聽懂了弦外之音,反正“巖崎大人”自有安排。
陶知命先沒有看,抬頭問他:“以后,我也可以有很多事拜托古川桑?”
“只要手腳足夠干凈。”古川谷忍像是把他當做了自己人。
“這樣啊……”
陶知命覺得進來這一趟很值得,霓虹真的是牛逼啊,近乎明目張膽的牛逼。
一個圈層對一個圈層的控制,就是這么嚴絲合縫。
木下秀風曾說,大財團的能量,讓他都覺得恐怖。現在,陶知命見識到了。
明明不是自己和木下秀風干的事,但他們就是能制造出所謂的證據,就是有能量讓這個證據被接受。
對巖崎藏之介的反感仇恨,和借用同樣級別的住友準備拉他下馬帶來的刺激感混雜在一起,讓陶知命又興奮又恐懼。
終于到了他上鉤的這一步了!
只要他上鉤了就行,只要他真的先用放債的形式,私底下給了自己和木下秀風150億円就行。
他可能根本不怕自己和木下秀風反水,因為他手上還有古川谷忍這把快刀,還有足夠的備用計劃。
但他一定想不到,整個計劃只需要他咬了鉤,就不會再有脫身機會了。
這種又興奮又恐懼的感覺,是沖鋒在前線的士兵才會有的。
此事之后,陶知命就再也不用體驗這種感覺。
因為他將成為統帥,經歷此事的戰友上田家、木下秀風,都將成為他陣營里的干將!而安齋善衛和森家,包括石橋玲子,也會是他的同盟。
想要在這樣一個壁壘森嚴的霓虹真正立足,不至于因為搞到了一塊武田制造那樣的肥肉就被各方惦記拿不穩,陶知命必須要打這一仗。
此仗之后,這絢爛的霓虹泡沫時代,才真的能由他自在享受!
有些瓜,睡了一晚上,一醒過來就變質了。
股市還沒開盤,陶知命和木下秀風兩人就被住友保釋了出來。
“森次郎之死確實與我們最上恒產財務部的芥川次長有關,但我相信,他一定是由于個人的原因!我和陶大郎,都對此事問心無愧,因而甘愿來到警視廳配合調查!”
警視廳的門口,木下秀風對著記者義正言辭。
“陶君!住友選擇保釋你們出來,是因為你昨天說的話嗎?”話筒都快塞到陶知命嘴里了。
陶知命鄭重鞠躬:“因為芥川君出身住友,因此我就輕率地發表了那樣的言論,給住友帶來了困擾,對此我表示鄭重的歉意。以后不會因為年輕沖動,說出那么不理智冷靜的話了!”
兩人都沒再多說,就此離開。
因此瓜顯得變質了。
這種言論怎么聽,怎么像是經過了一夜的溝通,那個熱血孤勇的陶大郎屈服了。
“從一無所有開始奮斗,不管有怎樣的才能,不論積累了怎樣的財富。不順從的話,這樣的結局就是我們的命運嗎?我一定會抗爭到底的!我沒有殺人!住友,等著吧!”
本來以為這句話之后,接下來將見證一場向大財團的自殺式沖鋒,沒想到如此草草收場。
隨后股市開盤,住友上市了的那些核心會社,股價毫不意外地受到了影響有點下跌,但幅度比昨天預想到的小多了,屬于可控范圍內。
仿佛更加印證了前半句。
也只是前半句,沒有抗爭了,等不到后續了。
但抗爭已經開始了。
上田家中,上田夏納還在為森次郎和川島姿子一起在床上被殺顯得沉默。
看了看上田夏納復雜的申請,上田正裕嘆道:“其實……如果森次郎沒有被送出國,也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您當時也只是和森家定下的權宜之計,我懂的。”
“……要怪我也沒什么關系。你剛認識陶大郎那家伙的時候,因為當時國鐵改革的事情被提上日程,十分擔心巖崎家會在這個關鍵時刻要我做什么,所以才對你那么嚴厲。”
上田夏納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了,然后驚喜地問:“現在大郎被放出來了,是不是說……”
上田正裕臉色一正:“他被放了出來,那么恐怕很快就會來客人了。晴子,把她鎖回房間吧。”
“……是。”上田晴子歉疚地看了看女兒。
“爸爸,我相信您和大郎!”上田夏納站了起來,很認真地說道。
“就算這次,巖崎家用出了這么惡劣的手段,展示了這么龐大的能量,也相信嗎?”上田正裕看著她的眼睛。
“相信!”上田夏納重重地點頭,“勝負的過程里,真正帶著殺意的劍招,就代表對方用上了全力,不是嗎?但是現在,您和大郎還站著!”
上田正裕呆了一下,隨后寬慰地笑道:“我們家夏納,真的長大了。”
這句話卻引起上田夏納的一下羞澀,紅著臉跑了。
上田正裕再次呆了一下,隨后有點咬牙切齒。
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陶大郎那家伙!
他正在練習著劍術,釋放著來自一個父親對提前拱了他家白菜的渾小子的不滿,家里的門鈴響起。
上田晴子打開門之后,心里一驚,退后兩步彎腰行禮:“早上好,巖崎大人。”
“失禮了,冒昧來訪。早上好,上田夫人。”巖崎藏之介禮儀無瑕,“按照習慣,上田君應該在修行吧。”
“正是……請進,我去叫他過來。”
“不用了,正好觀摩一下上田君的劍道。”
他帶著身邊那個年輕人,就從屋外的檐廊來到了劍道室外,只見上田正裕是在拿著真刀聯系,光芒凜冽。
上田正裕看到他,眼里厲色未消,點了點頭之后,仍舊繼續自己的練習。
巖崎藏之介饒有趣味地坐在了劍道室一側的地板上,看著他的劍招和步法。
這個場景,倒像是武士在為主公進行劍道表演。
于是上田正裕只繼續了一會,就收起了真刀,深呼吸兩下后將刀擱到了刀架上,坐到他對面說道:“失禮了。”
“今天的上田君,劍招帶著殺意呢。”巖崎藏之介笑道。
上田正裕對著他的目光,眼神平靜:“一醒來看見那小子離開警視廳的新聞,我現在殺意滿滿。”
“這可怎么辦是好。”巖崎藏之介嘆了一口氣,“是我救他出來的。”
上田正裕毫不顧忌地盯著他,眼里寒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