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其實很樸素,董華帶著兩人邊看邊說:“宅子有30多年歷史了,先父買過來之后并沒有重新營造,圖的就是這里山色盎然,清幽雅靜。”
陶知命過來一路看過環境,也看看了這里占地的面積,心里其實已經很滿意了。
不論放在哪里,地皮都是稀缺的資源,何況在這寸土寸金的香島?
進了房門,陶知命問道:“董伯,這些家具,也一并算在內嗎?”
“看陶總的需要了。其實也不是先父購置的,是上一代主人當時專門請人打造的,用的都是好木料。”
陶知命點了點頭,原來不是他們家傳之物,上上下下看了各間房,他笑問道:“一直沒有翻修過啊?”
“當年也是大匠的做工,結構是一點問題沒有的。”董華看了看這個年輕人,笑著說,“陶總年齡不大,覺得這里風格老氣的話,再花點力氣改造一下,徹底翻修一次也行,加一些設備。”
“挺好的。”陶知命回到了一樓的客廳里,坐在了他說的那套紅酸枝沙發上,“看樣子,還留在這里的東西,都是可以一起盤下來的。霍伯伯說總價要一千多萬,董伯,確切的數字,想多少賣啊?”
董華表情有點復雜地看了看這房間,隨后才說道:“香島的均價已經過了一萬一平,而且還在漲。說來慚愧,是我力有不逮,無法守住父親購置下來的產業。陶總,既然是霍叔介紹的朋友,我也就直說了。雖然外面都說這宅子風水不好,但低于1200萬的話,我也只能另想他法。”
陶知命很干脆地點頭:“好。1200萬,我有。風水這些,我也不在乎。”
“陶總……確定了?”董華沒想到他這么爽快,價都沒還。
“如果手續都是全的,董伯想今天拿到錢也行。當然了,香島這邊我認識的人少,辦手續的人,還需要董伯幫忙打個招呼加快一下了。”
“今天?”董華看了看客廳里的老座鐘,已經快四點了。
但想到時間已經是10月底,確實早一天是一天。他沉思了一會,再次問了一句:“今天能辦手續的話,陶總的錢就能到?”
陶知命點了點頭,然后對趙元曦說:“老趙,你去幫我辦吧,我寫個支票。”
董華就見他接過趙元曦從提包里拿出來的支票本和筆,就在這里寫起來。支票本上,是住友銀行的抬頭。
看這架勢,是真要買了。董華也就到一旁打電話,讓弟弟過來。
不一會,董華就回到了沙發旁,看著已經簽好支票的陶知命:“陶總,不需要再檢查一下房子和房契?”
“不用。”陶知命咧嘴笑道,“我信得過霍伯和董伯。再說,具體辦手續的時候,老趙會查驗的。”
爽快又老練,這是董華對他的印象。當然了,也確實像霍叔說的那樣,有錢。
想起霍叔說的他的背景,董華忍不住問道:“你叫我一聲伯,我就托大一點了。陶生,我聽霍叔說,你在東京擔任了三井和住友聯合成立的一家銀行的社長?”
陶知命心想霍英冬果然查到了,看樣子他的人脈圈子確實廣得離譜。
“是啊。”
董華很難以相信地看著他:“陶生,你是年輕俊杰,霍叔了解了一下你的情況也嚇了一跳。去年還名不見經傳,怎么突然……”
“機緣巧合罷了。”陶知命也不細說,結果更重要,他把話題直接說到了董華真正關心的方向,“董伯,是不是想為東方海外找些貸款?”
董華沉默了一下,隨后說道:“我知道以東方海外現在的負債情況,很難。聽說霓虹那邊現在錢很多,但一來沒有好門路,二來東方海外可以拿出來抵押的資產不多了。”
“我在三友銀行,占的股份也不多。而且這個銀行主要的方向,并不在航運這種成熟產業上。”陶知命看著他,“不過如果董伯真想找試試從霓虹的銀行貸款,我可以幫忙介紹住友的會長,說得上幾句話的。”
“真的嗎?”董華在心里對他再高看了不少,“今天晚上讓董伯做東,給你接接風!”
“榮幸之至。”陶知命態度很謙虛,“有很多方面還要向您請教。”
“哪里哪里,我對陶生的本事,相當佩服。這么短的時間就能輕輕松松拿出1200萬的現金出來,靠的還是自己,整個香島都找不出幾個這樣的人。”董華這是實話實說。
“1200萬,董伯這是要借資到公司里解燃眉之急嗎?”陶知命順嘴問道。
董華苦笑了一下:“是啊,要付息,還有馬上要到期的貸款。如果不是這樣,又怎么會把先父購置的這處宅子賣了?”
陶知命想了想就說道:“霓虹人辦事的效率不高的,尤其是東方海外這種在香島的公司,流程會很長。董伯,短期的資金缺口有多大?”
董華見他關心這個,心里一時摸不準他的用意,但還是說道:“年底之前,能籌到5億港幣是最穩妥的。實在不行,最少也要2.5億!”
“我聽說霍伯伯注資了1.2億米元,還是不夠嗎?”陶知命總算體會到他的處境了,“那賣掉這個房子,豈不只是杯水車薪?”
“沒辦法,也有很多朋友勸我放棄算了。但是,還有幾萬人靠著東方海外吃飯啊。”董建華凝重地說道,“其實之前已經在跟霓虹的一些銀行接觸,但都還沒談好。他們不肯接受貸款,想要持股。我們董家已經不是東方海外的大股東了,股份再降低的話,我們想挽救祖業也會越來越麻煩。”
陶知命聽得出來他可能懂自己的意思了,于是笑著說:“負債率太高,想貸款確實很難。霓虹的財團想趁著霓虹円升值購買力增強抄底優質資產,這種心思是能理解的。董伯,怕的只是新進來的人和您不是一條心吧?”
董華笑了笑沒說話。
“霓虹円的貸款利率現在確實降低了,是個好選擇。”陶知命想了想干脆挑明,“董伯,您需要的這個錢,我私人有。可以入股,也可以入股加私人借款。我在香島開了貿易公司,以后也需要和海運公司合作的。”
“……你有5億港幣?”董華這次是真的驚了。
5億港幣,換成霓虹円的話,將近100億円了啊。這可是現金,不是資產。
陶知命只是微微笑著說:“董伯,可以考慮一下。我的股份,投票權委托給您就行。我相信您的能力,經營決策我不會過問的,定期了解一下財務狀況就行。”
董華聽他這么說,忍不住問道:“陶生,你對東方海外,對我……了解多少?”
他覺得這個決策太離譜了,這不是才剛認識嗎?霍叔跟他之前顯然也不認識,才需要通過朋友問清楚了他的情況。
陶知命心想我對你了解得可多了,然而此刻只能說道:“其實吧,也就是通過霓虹円的升值,在外匯市場賺了些錢。您放心,錢是很干凈的。我覺得這錢留在手里就是個數字,花在合適的地方才有價值。我對霍伯和董家的事跡也有所耳聞,現在董家有困難,我雖然人在霓虹,但都是華夏一脈,我有錢,就幫一幫,僅此而已。董伯不用太多慮。”
他非常清楚,董華最終是把這件事辦成了,東方海外從現在開始花了五年時間扭虧為盈,后來還上市了。最終被收購時,霍英冬都賺了300多億港幣。
更何況,這也算是陶知命用錢開路,以別開生面的角度與霍英冬、董華這樣的大佬建立聯系的好方式。霍英冬在香島可是連黑道都不敢動心思的主,董華也走馬上任首任特區長官。
這時候叫兩聲伯,幫一幫,雪中送炭,將來在香島的根基就扎實了。
董華沒想到今天有這樣的意外收獲,隨后說道:“這樣,等霍叔來了,當面議一議這個事吧。現在,霍叔在東方海外也是大股東之一了。”
其實陶知命現在頗有些土大款的架勢,但偏偏他太年輕,又是從東京過來了。
此刻的世界,米國是第一大經濟體,紅蘇雖然仍在,但霓虹風頭正經。他本身就來自經濟第二發達國家,又帶著些白手起家的神秘色彩,董華本身正值家業低谷,因此還真的頗為認真地了解起他來。
陶知命也沒什么可隱瞞的,因為他在霓虹已經建立起的根基,也是他實力的一部分。
東方海外這種世界海運大公司,就算要增加新股東,也不會隨隨便便找有錢的人。
霍英冬果然在五點之前到了,聽說事情已經談妥、手續都去辦了,不由得意外。他和陶知命握完手就凝視著他:“陶生,這么爽快啊?”
陶知命看著他敏銳深邃的眼睛,嘴里說道:“我一個小輩,跟長輩還價有點難為情。而且,說我有點衣錦還鄉的心態也行,讓我顯顯闊。”
他說得有趣,霍英冬不免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怪不得直接找朋友想見我。衣錦還鄉這個詞有點意思,東京不好呆了?”
“那倒不是。”陶知命坦然說道,“東京現在有錢賺,我至少還得在那邊呆到快三十歲吧。”
“哦?”霍英冬和董華對視了一眼,“快三十歲,到了那個時候,準備轉移?”
陶知命只是笑了笑:“都說三十而立,到時候,可能會調整一下,決定一下方向。”
“我聽說你在那邊搞金融,搞出版,搞娛樂。在香島這里還有貿易公司,怎么這么雜呢?”霍英冬直言不諱地問道。
“……”陶知命知道在正常人眼中,自己這就屬于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于是只是訕訕笑道,“各有一點小心思吧。金融是因為現在賺錢,這放不了。貿易呢,是知道國內現在要靠出口賺錢,這一塊也算是身在國外,幫著對接一下市場吧。”
霍英冬是膽大心細也很直爽的人,陶知命知道他早年還有扛把子經歷,又知道他后來一心為國,因此說得很直接。
“哦?”霍英冬果然詫異地打量了一下他,“聽你話里這意思,人在東京,心在燕京嗎?”
“這可不是因為知道您的身份和經歷故意這么說的,我已經在南粵開了一家磁帶廠。”
“既然有這份心……為什么不干脆回去發展?”
面對這個疑問,陶知命坦然回答:“國內能人輩出,缺的不是一個我。在國外,資金、市場、玩法規則,才是將來那些能人缺的。我既然生在了國外,一樣有我施展的天地。”
霍英冬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忽然搖頭:“不像,不像!”
陶知命有點懵:“不像什么?”
“不像22歲的年輕人!”霍英冬伸手指了指他,“已經是老江湖的感覺了。”
陶知命啞然失笑。
“那搞出版和娛樂又是為什么?”霍英冬顯然是想好好了解一下他,一直在問。
陶知命想了想就咧嘴笑道:“最終是想在文化和媒體的領域,在國外的世界里建立一定的話語權。我是相信夏國遲早也能走到霓虹今天的經濟地位的,到時候,舉世圍剿。如果我回到國內,怎么有現在的身份好用,在國外建立一個文化媒體集團呢?”
“到了他們都抹黑我們的時候,總要有一個能影響普通人的媒體,說幾句公道話嘛?所以現在的年輕人喜歡什么,我就做什么。時政、經濟什么的,我不去碰它,我就搞年輕人喜歡的,跟娛樂、跟生活有關的東西。悄沒聲息的,我就能搭建起這樣一個文化媒體集團。賺著錢,還把底子打下了。”
霍英冬和董華都呆了呆。
夏國遲早也能取代霓虹的位置,成為全球經濟第二強嗎?
舉世圍剿之中,一個說公道話的,文化媒體集團?
他們是萬萬沒想到,這個年輕人心里竟藏著這樣的計劃,有這樣的格局。
問題是:交淺言深了吧?
這才頭一回見面啊。
然而他們又不得不承認,對這小子更加認可了。
霍英冬良久方能開口說道:“原來你對自己的規劃挺清晰的,不過……媒體向來管得嚴,這條路,很難走得通啊!”
陶知命只笑不說話,反正吃喝玩樂這樣的雜志,是注意力的邊緣;到了互聯網時代,又是流量的來源。
他是做好了茍他個二三十年,等社交媒體出現之后再尾大不掉。
到時候,哪有那么容易被輕易打下去?二三十年,夠他積累什么級別的財富、拉攏多少利益集團了?
霍英冬不由得好奇了:“我挺想知道,你現在到底有多少錢了?你別多心,你心這么大,錢都只是基礎。這一行都是跟人心打交道,光有錢不行,沒錢更不行。”
董華先開口了:“還沒來得及跟您說,霍叔,他說可以入股東方海外。我說年前缺5億,他說有。”
霍英冬忍不住看了陶知命一眼,然后就說道:“現在就能拿得出這么多的話,確實有基礎了……金融這么賺錢?”
陶知命樂得不正面回答,財多雖好,但也不必過于露白。對他們說現在自己有將近百億港幣的話,有點太夸張了。
于是他只是謙虛地說道:“金融確實賺錢啊,要不然,米國的花街為什么那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