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長大人，到了。”緒方敏夫停好了車子，頭也沒回，沉聲喊了一句。
但陶知命還沒動靜。
緒方敏夫只能咳了咳，南云千代會過意來，輕輕晃了晃陶知命的胳膊：“陶會長……陶會長？”
陶知命總算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視線處是白皙幽深的山谷，鼻間也是旖旎的香味。
“……到了嗎？”稍微理清了一下場面，才知道自己是睡著了，于是輕聲地說道，“失禮了，千代醬。”
南云千代的肩膀有點酸，但這樣帥氣的年輕大人物卻很有禮貌，實在與很多關西男人有些區別。
東京那邊的風范嗎？果然紳士多了。
下了車，陶知命率先看到了一片很璀璨的夜景：“這就是大阪港區的千萬夜景嗎？”
看他活動著雙臂看向海灣那邊，南云千代微微笑了笑。
“這山上的風有點大，我們快進去吧。”陶知命看了兩眼就轉身。
燈火確實比較多，但這夜景比起后來夏國超大城市的燈光布景，還是差遠了。畢竟技術代差在那里，激光、led燈幕，許多玩意都沒出來。高層摩天大樓，也不算密集。
這所謂價值千萬円的夜景，震得住這個時代的人，但陶知命也只是看了兩眼就失去了興趣。
但高木仁八將請他吃飯的地方選在了神戶的這個六甲山，是什么用意呢？
路上都花了這么多時間，就在大阪市區不行嗎？
進了修建在這半山腰的一處古色古香的院落，還是常見的調調。身穿和服的麗人彎腰歡迎，然后引領他走在掛著燈籠的木廊里。
走了沒幾步，青田永臣和高木仁八已經出現在木廊里。
“陶君，遠道而來，辛苦啦！”高木仁八的風格很豪爽，大大咧咧地伸手指向屋里，“餓了吧？”
“車上正好睡了一小會。”陶知命眼里帶著笑意，“高木桑的安排十分好，知道我下午在青田桑那邊很辛苦。”
“哈哈哈哈。”高木仁八大笑起來，然后對青田永臣說道，“聽聽，陶君為了你的事這么辛苦，你應該要有所表示啊！”
青田永臣笑而不語，我這不是已經讓南云千代一路陪著過來消解寂寞了嗎？
高木仁八安排周到，緒方敏夫去了不遠處另外一個雅間里吃喝：“今夜就住在這里，放松休息吧，陶君是貴客，在這里不會有任何危險。”
他們也都知道這個司機兼保鏢的責任是什么，但緒方敏夫哪里敢聽。
說實在的，他覺得會長大人剛才在車上睡著了也不太應該。雖然這女人穿得……身上好像藏不下兇器的樣子，但哪能這么放松警惕呢？
看陶知命點了點頭，他也沒說話。
到了旁邊的小雅間，看到里面還坐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和服姑娘專門陪他，緒方敏夫有點吃驚。
讓她幫著夾夾菜就好，酒是不能喝的。
那邊的陶知命也進了更大的一個房間，木質的推拉門外面就是大阪灣的那個千萬円夜景。
高木仁八看了一眼南云千代，輕輕嘆了一口氣：“難辦啊。梨子，那你就和青田君的這個部下一起，多勸陶君品嘗一些我們關西的好酒吧。”
陶知命循聲看去，這是一個黑色直發、氣質十分恬靜沉穩的女孩。長相自然不用說了，他一時不知道高木仁八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但他從東京過來，以他的身家身份，高木仁八他們都帶了姑娘陪他，活躍飯桌氣氛甚至更進一步，也可以理解。
“這位是？”陶知命先問了一句。
“初次見面，陶會長。”這個女孩彎了彎腰，“我叫深谷梨子，是第一勸業銀行融資部的主任社員，以后還請多多指教。”
陶知命點了點頭，懂了，然后就笑著看向高木仁八：“高木桑，我在關西暫時沒有生意呢。”
“不是已經投資了夏普和那個基恩士嗎？”高木仁八笑容滿面，“都說霓虹人最好的一生，是出生在東京，賺錢在大阪，養老在神戶。陶君你看，兩個都在關西啊！”
陶知命知道他們總會說的，因此指著外面的夜景說道：“不愧是號稱價值千萬的夜景啊。這樣繁華的景象，就算在東京，也沒有合適的地方看到全貌。”
“當然。所以說，賺錢在大阪嘛！不過不著急，陶君，先品嘗一下天下聞名的神戶牛肉吧。”
三個人坐了下來，深谷梨子和南云千代一左一右，都挨著陶知命。
而對面的高木仁八和青田永臣也不見外，身邊各有一個這邊店里的和服妹子。
南云千代覺得自己可能過于拘束了，因此就想先幫陶知命倒酒。
“陶會長，神戶可是霓虹第一酒鄉。要先嘗嘗菊正宗，還是白鶴？”她的聲音是一大特色，軟軟糯糯地極為勾人。
高木仁八起哄了：“誒，這位小姐說的話非常有深意哦。陶君，真是為難的選擇呢！”
陶知命笑了起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那當然是都要品嘗一下的，各倒一杯嘛。”
高木仁八和青田永臣立刻瞇著眼睛笑起來，這小子是個妙人。
深谷梨子和南云千代就各拿起一個酒壺，在他面前倒了兩杯酒。
“高木桑，青田桑，我們先兩杯連飲如何？”
“很好！就這樣！陶君，你這種豪氣，很對我們關西男子漢的性格！”
陶知命喝完兩杯，就脫下西裝除掉了領帶，解開一個領口的扣子之后就說道：“兩種酒一起喝，不知道會不會醉得很快。高木桑，一邊吃，咱們一邊聊天吧。等下醉了的話，我怕腦筋都不太清楚了。”
“陶君爽快，那我就直言了。”高木仁八頓了一下之后就指著遠處說道，“陶君，看得到港灣那邊，海上燈光稍微黯淡一些的那片地方嗎？”
陶知命遠遠看了看，隨后若有所悟：“神戶人工島？”
“正是！”高木仁八贊道，“不愧是陶君，對關西這邊也早有研究啊。”
陶知命笑道：“聽說今年想開始第二期工程？”
高木仁八正色道：“確實如此，所以請陶君走了遠路，專門到神戶這里來。明天上午，我們可以一起過去看看。東京最上極樂町的企劃，關西的大家去看了之后有了一個想法：把神戶人工島，建成大阪灣上新的明珠！到時候，從那里看到的大阪灣景色，雖然不如這六甲山上遼闊，那也會是非常浪漫的景觀啊。”
陶知命點了點頭：“那么，明天上午去看看吧。”
他知道正菜應該不是這個，畢竟之前說的，三友投資銀行和最上未來，在關西這邊的項目里只會占很小一部分股，主要的資金還是他們拿。
于是陶知命問道：“人工島的規模不小啊，需要的資金那么龐大，高木桑，第一勸業銀行銀行要作為這個項目的主力銀行嗎？”
高木仁八雙手舉起了酒杯，肅容說道：“這個神戶人工島的關西海明珠項目，將由我們第一勸業銀行作為主力銀行進行支撐，由伊藤忠商事牽頭進行開發，由清水建設負責施工建造。所需要的建設總資金，將達到3000億円。為此，我們作為霓虹最大的商業銀行，準備以此項目為支撐，發行一期5000億円的債券。”
陶知命點了點頭。別看第一勸業銀行財團成立最晚，但這個由原來的第一銀行和勸業銀行合并而成的銀行，自合并以后就一直是霓虹第一大銀行、世界第三。如果加上其子銀行的資產，第一勸業銀行實際上是可以超過花旗和米洲銀行的，堪稱此時的世界第一。
5000億円的債券，說白了也就30多億米元，其實算不得很多。
此時提到這些，意思就很明顯了。陶知命笑問：“高木桑，希望我能認購一些債券嗎？”
高木仁八笑起來：“陶君坦率，那我也就直言了。沒錯，這批債券是三年期的，票面利率有4.25，綜合來看，也是很不錯的投資產品。”
陶知命不置可否地先跟他喝了一杯酒，像是在思考一樣。
高木仁八不動神色地看了看深谷梨子，她就繼續側過身，為陶知命添著酒。
“陶君的資金，在小野寺財富里有一年至少翻倍的收益率。”青田永臣笑呵呵地說道，“高木君，4.25的利率，還不知道未來三年里大藏省會不會加息呢。”
兩人明顯是一唱一和的，高木仁八立刻說道：“所以債券發行5000億円，也是為了支持參與這個項目的會社及個人啊。陶君，如果有關西這邊的項目需要貸款，請優先考慮我們第一勸業銀行吧。梨子，你是融資部的專員，一定要多拜托陶君！”
“是。”深谷梨子自己也倒了酒，雙手端起來看著一旁的陶知命，“陶會長，現在銀行對于大額的貸款，利率和償還方式，都很靈活。”
陶知命笑呵呵地問：“怎么個靈活法？”
“償還的時間，有抵押的最長可以到30年，無抵押的授信貸款，也可以到5年，而且是可以根據情況延期的。利率方面，最低只有3.95……”
她熟練地介紹起來，倒是讓陶知命有點刮目相看。不知道是專門為了今晚的事準備的，還是一直都有這么強的業務能力。
陶知命聽完就點了點頭，和她喝了一杯之后對高木仁八說道：“確實比較靈活。”
聽上去貸款利率比債券票面利率還低，似乎這買賣穩賺。但實際情況并不是這樣，貸款利率低于4的情況，現在還不普遍，而且都是償還期限比較長的那種。債券只用付3年的息，貸款卻要還更多年的息呢，對銀行來說，怎么會有賠本的買賣？
這種就是先收別人的錢，然后再貸給別人。數字算好了，5000億規模的債券，最終哪怕綜合只有2的凈利，那也是100億円啊。
金融的數字游戲而已。何況，真正的綜合凈利，怎么會只有這么一點？
陶知命知道了他們真正的用意，一邊和他們閑聊著，一邊卻思考怎么來操作。
神戶人工島上的商住綜合體項目，他們說的關西海明珠，除非到時候能想到辦法順利抽身，不然就會套在里面了。
不過他參與的份額不算多，而且，他轉念間，已經想到了到時候可以接自己盤的人物。
尾上縫一定十分樂意，畢竟這可是關西頂級圈子玩的項目。
對自己來說，最主要的是能從第一勸業銀行這里拿到多少額外的錢。
于是陶知命徑直問了：“高木桑，如果我認購1000億円的話，能夠從第一勸業銀行貸款出多少錢呢？”
一句話震得在座的兩個男人和四個女人全都心里漏跳了半拍。
1000億円？購買銀行債券的話，那得是現金啊。
高木仁八忍不住先說著：“以會社的名義購買的話，是可以根據各家會社的經營情況適當給予樂觀評估的……”
陶知命搖了搖頭：“以我個人的名義。”
高木仁八心里還在震駭，于是就哈哈笑著端起酒杯說道：“陶君，真是給了我大大的驚喜啊。了不起，這杯酒，要感謝陶君對我們第一勸業銀行銀行的支持！”
陶知命笑呵呵地喝了酒，他只關心如果拿出1000億円，從第一勸業銀行銀行這里能貸多少。
估計高木仁八心里有數的。
他這種能輕松拿出1000億円來支持銀行自己融資需要的人，在哪里都是頂級受歡迎的人。尾上縫用“信眾”的錢買了住友30億円債券，都貸出來50億。陶知命這種名下有數家經營狀況良好的會社的人，又豈是尾上縫能比的？
況且，他還知道有一點特別的：第一勸業銀行，原來是由兩家銀行合并的。他們銀行內部的權力爭奪，正是《半澤直樹》的劇情原型呢。
高木仁八是其中一個專務，那么，他有沒有私心呢？
果然高木仁八躊躇了一下，就試探著問道：“陶君，你既然能拿出1000億円，那就是還有更多可以調用的現金了？”
陶知命樂呵呵地說道：“緊急經濟對策公布之后，投資又賺了一些。”
這說的是真話。尾上縫那些錢的收益為什么比較低一些？因為可以用她的錢作為備用保證金。
而陶知命此時掌握的資金，已經一舉從之前的30余億米元，已經沖破了50億。
換算成霓虹円，距離兆這個單位，已經不遠了。
而經過這一番認購銀行的債券，再貸出來，應該就真的差不多摸到門檻了吧？
資產以兆為單位的男人，雖然幣種是霓虹円。
高木仁八看他分明有愿意幫助一下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問道：“那陶君，能拿出多少錢？”
陶知命嘆道：“高木桑，你也知道我和住友的安齋君，還有三井的野島君交情不淺。估計住友和三井那邊，也有發行債券的需要。他們那邊，我也得留下不少錢。所以第一勸銀這邊，我最多只能拿出1200億円了。當然了，如果給我的貸款能夠盡快批復到位的話，從時間差來看，也許也可以提高到1500億円。”
高木仁八激動了，立刻說道：“明天！最晚后天！我會給陶君一個準確的回復，可以發放多少貸款。但是陶君，這么龐大的一筆貸款，還是要有一些具體的項目作為材料。”
“當然，我正在籌備一些北海道的項目。”
“北海道嗎？關西這邊，陶君不考慮投資一些項目嗎？”
“關西也有啊。高爾夫球場，那也是很好的！”
高木仁八心情大好，吆喝著喝酒。
而深谷梨子和南云千代的心都砰砰跳動起來。
1500億円，那是什么概念？
就在這房間里，被他輕飄飄地提出來了。
都不是傻子，聽得出來他還為另外兩家銀行留了一些錢。
隨便加一加，豈不是說他現在隨時可以拿出兩三千億的現金？
最主要的是，他這么年輕，自己就是這些財富的主人。
這六甲山上夜間的海風雖涼，但吹拂進這間屋子之后，卻仿佛變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