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特別喜歡搞大新聞的人。”
這句話,如同丟到熱油鍋中的水,過高的溫度瞬間將水氣化,產生了劇烈的沸騰。
沒錯,當初的“求婚大作戰”,之前為一個《藝伎回憶錄》大張旗鼓的綜藝節目,這次的超級游艇入港還要加持婚禮,陶知命一貫擅長引起轟動。
何況這次面對的是文春炮?
新垣雷藏看著新聞里微笑著自信滿滿的陶知命,還有他之前說的“接受后果的覺悟”,不由得心中一凜。
作為文藝春秋的社長,他還知道一個秘密。當初關于杰尼斯事務所的黑料,《周刊文春》雖然并不知道是誰寄過來的,但杰尼斯事務所后來被wanderstar收購了。
這一次,他仍然不知道關于陶知命的那些材料是誰寄過來的,但是余下的證據,也只能證明陶知命在當時武田制造那塊地的爭奪中,使用了稻川會真堂組的力量。另外,則是已經下野的宇野宗右和陶知命在京都那邊見面被拍到的照片而已。
黑白兩道,這些只能成為線索,甚至不足以稱之為證據。
《周刊文春》手里確實沒有非常硬的證據,但3年多賺到超過1兆円,這樣的事情真的需要證據嗎?和過去那些對陶知命的報道相比,《周刊文春》只不過擁有了更多細節,也有了陶知命這個人“不簡單”的證明。但這其實意義不大,能做到這個地步的人,怎么可能簡單?
文藝春秋只是無法做到獲得更直接的“證據”而已。收料收到有一段時間了,對陶知命旗下會社的諸多暗中調查,所取得的效果也僅僅是證明了他確實與黑白兩道牽連都不淺。
今年兩屆內閣因為丑聞下臺,金權交易本來就是一個主旋律。
《周刊文春》不想錯過這個極佳的題材。收到材料這么久沒報道,萬一爆料人將材料給到競爭對手呢?對方會比文藝春秋更沒有節操一點,可能根本不調查取證一番,就會發出去。
因此富豪榜一公布,《周刊文春》咬了咬牙,就往外發了。
效果當然很好,現在銷量已經快80萬份了。
但陶知命的反應,居然沒有面對文春炮的不安和辯白,甚至連溝通都沒有,直接進行起訴了,并且撂了要接受后果的狠話。
新垣雷藏面沉如水,不過多年來也不是沒有面對這種壓力的時候。
前有十五年前揭露田中榮金權問題,今有爆料宇野宗右對其中一個女人說“給你30萬,做我的情人”,文藝春秋還不是一直影響力越來越大。
因此新垣雷藏緩過神來之后,甚至更興奮了一點。
“策劃一期特刊!所有的奇跡,一定都是有原因的!三年多的時間,兆円的利益,一定還有更多的人知道關于他的一些秘密!以《周刊文春》的信譽作為保證,爆料者,絕對會隱藏他們的身份!發動我們的記者和線人們,此刻開始,關于陶大郎成功的秘聞,是sss級的新聞事件!”
海部俊、橋本太郎、宇野宗右、鈴木俊二、山本顯人、上田正裕、木下秀風、三井、住友……與陶知命有關的大人物這么多,在他成功的路上,這些人到底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看到了新聞的安齋善衛忍不住跟陶知命打了電話。
隨后他甚至主動到了蟠桃會的總部大樓。
“先沒有主動聯絡你,就是讓你先冷靜地思考一下。怎么直接就召開了記者會,還說那樣的話。到底準備怎么做?”
安齋善衛自然知道他說的“接收后果”,并不僅僅是針對《周刊文春》的,更是針對做出了爆料這件事的人的。
陶知命笑瞇瞇地看著他。
“……你這是什么眼神?”安齋善衛坐著挪了挪屁股,有點不自在,“你應該清楚,這件事不可能是我們做的!”
“我又沒說什么。”
“……別開玩笑了。什么叫歡迎大藏省的調查?怎么能說這樣的話?”
陶知命笑臉不改:“安齋大哥,莫非你委托在小野寺財富的資金里,有一些是其他人的?”
安齋善衛坐不住的原因當然是這個,眼睛一瞪就說道:“這是當然的!你難道不清楚?小野寺財富那些私募客戶里,有很多都是代替了其他人交給你的錢!你這難道是準備讓大家一起幫著你向《周刊文春》施壓?幫著你找出幕后的主謀?”
“怎么可能?我后來不是已經說了嗎,絕對正面迎接挑戰。再說了,施壓什么的,《周刊文春》最希望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了,那不正顯得《周刊文春》說的是真的嗎?”
“那你提什么歡迎大藏省的調查?”安齋善衛怕的就是這個。
大到財團的銀行,小到一個個體戶,誰能經受得起一板一眼的調查?就不說那些所謂“金權交易”的指責了,光是稅務、勞動關系、手續流程,這些事哪個老板敢說自己一樣問題都沒有?
唯獨陶知命是真不怕。
聽了安齋善衛說的這些細節,陶知命笑呵呵地說道:“只要一調查,就會發現我創辦的會社是真好啊。雖然也有加班什么的,但是報酬是真高啊。至于稅務、各種流程手續,我一樣不差啊。對我來說,真是良心企業最好的宣傳呢!”
安齋善衛人麻了:“你說什么?”
“因為我賺錢太輕松,所以不在乎在這些方面花錢啊。我從一開始,關于蟠桃會的架構設計,還有在合乎安全規范這方面的要求,就一直在提,一直在花錢做呢。”
陶知命笑得賊賤。以他開著的重生掛,哪能沒想到會有招人眼紅的那一天?賺錢那么容易,多花一點錢,把這些漏洞賭上,那值得什么?他可以接受別人強行破壞規則來搞他,但唯獨接受不了別人在自己已知的規則之內就玩死他。
因此正如陶知命所說,調查好,調查妙啊。只要一調查,就發現給陶知命打工是真的好,太香了。縱然可能有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細節,但從那年300億円年終獎開始,蟠桃會旗下的員工,誰不眼巴巴地盼著每年年底?
值此時節,又快到年底了。那些想從陶知命底下員工切入的,如果是打工人出面來探聽消息,只怕要饞得叛變的心思都有了。
無他,唯錢多爾。
陶知命給得實在是太多了,說陶知命壞話的員工就是在跟錢過不去。
安齋善衛聽完他給員工的福利,目瞪口呆地問道:“你就是這樣在管理會社的?什么會社經得起這樣的不必要成本來消耗?”
“我經營的會社經得起啊,畢竟是三年多創造了兆円神話的男人。”陶知命擠了擠眼睛。
管理企業當然是門大學問,怎么控制成本擴大利潤,是每一個企業家都殫精竭慮的問題。什么合理避稅、靈活運用勞務派遣、企業文化培養歸屬感……多少方法、多少理論從中誕生?
這些陶知命不僅知道、用了,而且還有另一個無可比擬的大優勢:開掛。陶知命底下的團隊確實磨合時間不長,忠誠度主要靠前在維持,相對脆弱。但是,如果一個企業始終有這么快的成長速度,始終有越來越多的回報,始終看得到更廣闊的未來,并且之前的成就已經證明了這份期待,那么同樣可以凝聚成為一種奇妙的向心力。
在這個過程里,陶知命大可以游刃有余地進行更精細、不那么窘迫的管理。
“……你告訴了全部的員工,今年圣誕節在專門的體育館召開盛大的年會?”
“對,我沒許諾今年是什么,但這只會讓大家更期待。老板是兆円的男人,而且一貫很大方的。”
安齋善衛久久不能平靜。他才雇了多少員工?當年就300億円年終獎。
就算有人想通過他的員工了解到一些內幕,只怕員工們為了這個年終的期待,也只會說好聽的吧。
如果有人出高價試圖收買,那就更好了。
陶知命都歡迎調查了,有人居然出錢買“假證據”,意圖何在?
安齋善衛想了想又問道:“關鍵不在這里。關鍵是,你歡迎大藏省來調查,怎么可能只是為了宣傳一下你的會社呢?到底是想達到什么目的?”
陶知命森冷地笑了笑:“另外,通過這個事,把小野寺財富的大部分私募客戶清退出去啊。不管敵人是誰,我可是準備應戰了的。該不會有誰低估我的能力吧?找出幕后的主謀之后,難道我會替敵人賺錢?況且,在即將到來的風暴里,我相信大部分的資金離開了小野寺財富的幫助,會虧得更多。虧錢好啊,虧得越狠,將來我收割起來才更輕松。”
“……嘶——”安齋善衛倒吸一口涼氣,“這么說,我還不能退出了?退出就有嫌疑,不退出又要面臨大藏省可能的調查?”
陶知命臉上笑瞇瞇的:“退出吧。我相信你。況且這幾年賺得挺多的了,歇兩年看清局勢再說也好。投資有風險,要謹慎啊!接下來的風險,是很大的。”
安齋善衛心情復雜,風險是大,但收益也大啊。更何況,他現在又不是不知道,陶知命策劃發起了怎樣的大計劃,未來的局勢某種程度上可以被他引導。
想到這里安齋善衛坐立不安,站起來走了幾步之后就轉頭:“過去這段時間,你參與了很多會社的上市新股認購。你的私募客戶里,有包括稻川會這樣的極道資金,最近又加了個總會屋出身的小池隆也,你真不怕大藏省的調查?”
陶知命鎮定得很:“小野寺財富只是幫助客戶理財,沒有幫助客戶洗錢。小野寺財富的資金操作,更沒有與什么外部的人勾結到一起操縱股票。我們的投資策略,都是由我在進行主導。每月一次的戰略會議,每周一次的例行會議或者書面匯報,我這里的記錄很全。管理的條例更嚴格,如果有人私自與外面的人勾結在一起,擔的是被小野寺財富以犯罪之名起訴、拋棄小野寺財富優厚待遇的風險。小野寺財富的成功,憑的不是外人認為的那些歪門邪道,靠的是這里!”
他用手指頭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做了個馬氪強的手勢,逼味過濃。
安齋善衛人麻了:“就當你是早就料到可能會有這么一天吧。但是,沒有萬無一失的準備。萬一查出點什么問題呢?”
陶知命冷笑著:“就算萬一有什么問題,也只不過是很多會社里都可能出現的問題,社員的私自違反管理規定,不是《周刊文春》指責的金權交易。我和你們,和內閣、都府道縣甚至內閣的官員關系不錯,也從來不是憑什么金錢交易,同樣靠的是這里!”
逼味1,但安齋善衛想了想這一路,不得不承認是這樣。
縱然有什么認購了銀行債券、后來獲得更多貸款,又或者低于市價、把武田制造那塊地賣給三井,這是當前大家都這么做的,而且只是會社之間,談得上什么金權交易?
至于陶知命和北海道、東京都之間的合作,他都是憑那些人對連任或者晉升的渴望,提出來了有吸引力的企劃。隨后,更是以毫不猶豫的態度投入到了那些項目里。
安齋善衛看著他坦然的眼神,確認了一下:“真的沒有……送過任何一次的錢或者禮?”
陶知命想了想說道:“橋本大人送過我父親大人一把名刀,這算不算?”
安齋善衛翻了個白眼,你可真別致!問的是你送沒送過別人錢!
“那別的招待也算啊!玩樂!女人!對了,女人!”安齋善衛認真說道,“女人是你的突破口!”
這次換陶知命翻白眼了:“不管是一開始的wanderdance,還是后來的wanderstar,這樣的事我從不干。因為近藤真彥那家伙想要鈴陪酒,我還揍了他。至于那些官員們,一個個年紀那么大了,我忍心摧殘他們?我可沒有你們住友那樣的莊園。”
“宿櫻神社呢!秀風那家伙和你現在是被看做一體的,他做過的事也可以被人安到你頭上!”
陶知命無語了:“那是不是你們住友做的事情,也可以安在我頭上?那你們可要想辦法幫我應對這次的事情了。”
安齋善衛語塞,我說的難道有問題?你跟木下秀風是一起被炸過的交情,別人把你們看做一體有毛病嗎?
說完他回過神來了:“對了,秀風那家伙怎么不在?他難道不擔心?”
“沒錯,他不擔心。”陶知命悠哉悠哉地說道,“就算別人把我們看做一體,我是干干凈凈的,臟活累活都由本來就不干凈的他去做,這也沒什么。我現在就是很歡迎別人的調查,發現我有多干凈,發現我到底是怎么賺到這么多錢的,發現我現在到底賺到了多少錢。”
“……什么意思?”
面對安齋善衛疑惑的眼神,陶知命微微一笑:“看戲吧,我知道不是你們做的。”
安齋善衛所料一點都沒錯,《周刊文春》不僅印發了一期特刊,借這幾年因為金融投資、不動產投資而有很多人受害的名義,向大家征求關于金權交易、不法投資、操縱獲利的線索。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誰都知道是沖著陶知命來的。
除此之外,《周刊文春》自己的記者,包括其他想蹭熱點的媒體,也確實將不小的力量都投入到了對蟠桃會旗下會社社員們的采訪中,木下秀風那邊也沒逃得過。
包括“天國之門”項目,在這種不動產高價位的風口浪尖,神樂町開發模式有沒有侵吞原國鐵資產的嫌疑,大財團們一樣逃不過。
一時之間,頗有人民戰爭的汪洋之勢。
巖崎龍之介看著目前這局面,百思不得其解:面對一個媒體的指責,盡管那是《周刊文春》,為什么不委婉地應對?為什么要正面迎戰,生怕勢頭小了,生怕關注度不夠?
他跟安齋善衛的想法一樣:能做到這個位置的,誰經得起查?誰那么干凈?
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嗎?
以他對陶知命的了解,他當然得深思:這家伙又在準備干什么?一定有大計劃!
而果然,蟠桃會旗下會社的待遇被更多人知曉了,羨慕得兩眼通紅;wanderstar旗下女明星們基本不怎么出席不相干的“禮儀招待”活動的原因被圈子里更多人知道了,原來那是陶會長一貫的規定,讓大家只專心于自己的作品和事業。
很快,小野寺財富也召開了一次專門的記者會,久不曾露面的社長小野寺留奈坦然說道:“鑒于現在輿論對小野寺財富的懷疑,除了主婦理財基金和信托慈善基金的委托之外,小野寺財富將在一個月內完成對現有私人客戶的合同終止程序。愿意選擇小野寺財富的,我們歡迎;希望退出的,我們支持。當然,過去所有的交易資料都會留檔,以備檢查。”
一直以來以穩定高回報著稱的小野寺財富居然主動做出了這樣的姿態,清退私人客戶的做法似乎顯得欲蓋彌彰,一言一行似乎都在招搖:來查我啊,快來查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