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看得清大勢的人,一時之間也看不透陶知命在小野寺財富上市這個計劃里埋了怎樣大一個雷。
這個雷,啥都能往里裝。
不明所以、認為霓虹股市這次4萬點穩了,甚至將來5萬點、10萬點也是遲早事的人,將猛地一頭扎進來。
借陶知命這個“神明降世”的勢頭,霓虹股市的一波暴漲,會讓更多的資金在高位進入霓虹股市。
小野寺財富不可能今天說上市,明天就有股票可以買賣了。不管是在霓虹股市崩之前還是崩之后上市,效果都一樣。
陶知命將先通過上市賺一筆,隨后在霓虹股指走向腰斬的過程中,還能借護自家盤的名義回購股份,表示對霓虹經濟盡力了。
以他這時候的這層光環,在這個過程里,小野寺財富的資金從哪支股票撤出,那支股票都得雪崩。
他也不用通過進進出出的操作獲利,只用通過營造出這種聲勢,讓三友財團計劃的目標旗下的某些會社陡然壓力倍增,就能起到絕佳的效果。
先知先覺的陶知命,甚至有可能將小野寺財富塑造成為一片狼藉中的霓虹股市中一枝獨秀的存在,讓堅挺地持有小野寺財富股票的霓虹人成為堅定的支持者。
上市是束縛,但只拿蟠桃會旗下一個公司先去上市,卻也有巨大的操作空間。
和李家成等人商談了一上午,這些老狐貍很快就梳理清楚了陶知命這個計劃之精妙。
明處的小野寺財富吸引著財富,是一個持股霓虹其他會社股票的殼子;三井、住友等各方退出避嫌的三友投資銀行改成了知命信托,那也是是一個殼子,仍舊可以成為資金私下里流動的渠道;新成立的三友控股,更是直接架構在海外,成為未來三友財團的頂層架構,暫時隱在暗處。
各方的股份比例被精細地計算著,一切都指向最終那個結果:到將來,陶知命所聚集起來的各方勢力,將通過各自的渠道,在陶知命所營造起來的大勢機會里,各自吃飽的同時還在陶知命未來主導的那個財團中占據應有的份額。
李家成等人心情激蕩,在他看來,陶知命這次虧了,也賺了。
他在三友財團的未來份額里,似乎少了那么5,這部分是讓渡在香島這個投資公司里的。這個公司,隨后還將接受花旗銀行的一部分注資。
但這個投資公司,除了在三友控股里占些比例,還將在他改組后的知命信托里占股,然后間接在那個第一勸業銀行獨立出來的信托銀行里控股,分享米國那邊通過三菱和第一勸業銀行搭起來的另一個框架中的收益。
哪邊多哪邊少,將來總的來說是虧了還是賺了,無非是看計劃進行得如何了。
在李家成看來,既然陶雅人說了那樣一番話,自然是已經認可了陶知命的地位。這種認可還不是出自他本人,而是出自他背后那些米國財團。
再加上陶知命現在營造起來的光環,他在后面的計劃里可太主動了。
什么道德綁架,對商人來說,這種玩意真的有用嗎?
哪個站在頂端的人物,不是毀譽參半?
等李家成他們在這里吃了一頓“家宴”走后,霍英冬也只是深深看了陶知命一眼,并沒有在陸雁面前說什么。
反倒陶知命說了一句:“作為對我補償的一部分,霓虹和夏國恢復經貿的事也會很快真正落地。歐依爾特王室那邊又訂了兩艘超級游艇,明年的貿易訂單我明天也會跟他們談。霍伯,放心,這次到香島來我肯定把貨款要到,明年的訂單總不用我提前付款吧?咱們現在畢竟已經準備在這個丫人投資里一起合作了。”
霍英冬時至今日仍舊和陶知命演著當初因為黑色星期一事件“奇襲”無線臺埋下的裂痕,聽陶知命重提年初時的“丑事”,霍英冬眼里浮現出笑意:“這名字怪難聽的。”
“既然是以投資開發南丫島的名義成立的,取這個名字挺別致啊,別人一見就忘不了。而且丫字倒過來就是個人字,還好設計Logo。”陶知命仿佛很自得,“邵生都不介意當初的事了,您也不用有負擔吧?邵生,是這樣吧,我那個新星導計劃,也算盡了一份股東的責任啊。”
邵毅夫笑呵呵地不言不語,新星導計劃在香島這邊除了劉振偉那個戲,另外三個名額全部用來支持無線臺的電視劇了,這話卻是不假。
“所以說啊霍伯,在商言商,我在霓虹的計劃還離不開香島大家的支持。這回帶著香島這邊對我的支持和歐依爾特王室明年的新訂單回去,再加上和夏國恢復經貿之后明年我這邊可以走的量,您就算看在賺錢的份上,也不用再提防我吧?您和李生他們當年的恩怨,和我無關啊,我那時候還穿開襠褲呢。”
“我們能有什么恩怨,你想多了。”霍英冬打了個哈哈,“好了,要是跟歐依爾特王室的訂單談好了,讓趙總向阿霆吩咐一下。今年第一次從內地那邊要貨,他們也怕我們帳拖得太久,明年就沒事了。”
陶知命笑著點點頭送他和董華、邵毅夫離開,宅子里就只剩下陸雁和邱淑珍。
陸雁先行接著話調侃了一句:“陶生,之前種種,倒也談不上恩怨。你最早是霍生介紹給大家的后輩,沒想到在香島這么吃得開。霍生從當時長輩對待晚輩的提攜感情到現在真正平等的合作關系,那也是很正常的。”
“我始終是以交朋友為大方向。”陶知命隨后應和著,“在霓虹那邊也一直是這樣,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次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我也長進了一些。”
說著他就看向了邱淑珍,意味深長地問道:“利夫人,今天帶邱小姐來,讓我很意外啊。”
一句話說得邱淑珍有點局促,陸雁卻坦然微笑著:“我一介女流,丈夫過世后把家守住就不易了,比不得李生他們家業大、子女出色、精兵強將。陶生也不用多心,既然你想在影視方面好好發展,我憑利家這么多年積累下來的一點小名望,在這一塊打打下手,幫你提攜些新人是應該的。”
話說得過謙了,但聽完了他們上午聊的事的邱淑珍,卻一點都不覺得違和。
陶知命無奈地搖了搖頭:“利夫人放心吧,有錢大家一起賺,我香島的事業本來就需要大家幫忙提攜。今天也多謝邱小姐了,有你在,有一些我不方便回答的問題,他們反倒不好問出口,利夫人這個人情我記在心里。”
邱淑珍很疑惑,自己還有這作用嗎?哪些不方便回答的問題?
陸雁很開心地笑了笑,就對邱淑珍說道:“阿珍,今天聽到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陶生肯讓你聽,那就是準備提攜你了。下午呢,我還要跟李生他們再碰碰頭。至于陶生還有沒有什么新戲的計劃,你就慢慢問吧。”
她就這樣自己先行離開,邱淑珍看到車子開遠,轉頭看到陶知命似笑非笑的臉,才有點手足無措地低下了頭。
“這可就難辦了……”陶知命想了想就先邁步,“繼續到茶室坐一坐吧。”
邱淑珍咬了咬下唇,心一橫就跟了上去。
“這回又是利夫人逼你來的?”陶知命在前頭漫不經心地問。
“不是。”邱淑珍有點不忿,但膽子畢竟沒有兩年前那么大了,“你……為什么總這么想。”
話說得有點委屈。
當時在東京,他就是不咸不淡地說一句“和利夫人的合作確定了會進行,你應該不會因此受到什么刁難。”
就好像自己總是被迫要來陪他一樣,這家伙就喜歡裝傻!
陶知命到了茶室里,傭人自然早已清理干凈了。他大大咧咧地坐在茶桌前,朝對面抬了抬下巴,邱淑珍就乖乖地坐了過去,再次泡起茶來。
“這么說,你現在不嫌我臉皮厚了?”陶知命笑呵呵地調侃著。
“我……”
邱淑珍現在感覺很怪,之前還非常有氣勢的他,談完正事跟自己單獨在一起之后這嬉皮笑臉的樣子,忽然又讓她覺得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一貫的小脾氣不由自主地冒起來。
什么叫不嫌他臉皮厚了?一句話說完,他當時那句那個外國女人對他“上癮了”還有那一晚不絕于耳的噪音就又浮現在記憶里,讓她尷尬無比。
但畢竟不是當年剛出道的她了,邱淑珍心頭一念間就收起了有點氣鼓鼓的表情,默默地燙著杯子。
陶知命又嘆道:“下午佳欣還會過來。”
邱淑珍沉默著,抬頭看了看他。
“我也已經結婚了。”陶知命沒有避開眼神。
邱淑珍越發覺得自己的不堪,低頭說道:“泡完這杯茶我就走。”
陶知命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房間里很安靜,于是邱淑珍越來越覺得局促。
看他對李佳欣的存在很重視,似乎自己當時錯失了一個機會一樣。
不過時至今日,雖然對這個行當的認識已經加深了很多,邱淑珍仍舊無法徹底豁出去,為了紅不擇手段。
王精說的那樣能紅,邱淑珍當然懂。廢話,敢脫當然容易紅,但那樣自己就永遠也擺脫不了脫星的身份了。
再者說,他雖然嘴甜用心,模樣也太……
眼睛看著茶桌,余光里是姿態放松的陶知命,邱淑珍忽然抬頭說道:“陶哥,我去年拍的戲,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
陶知命如實搖頭:“沒有。”
“你什么時候有空看看……我能演好!”
“好。”
看他似乎很客套的笑容,邱淑珍沒話了。李佳欣雖然確實漂亮,但自己比她差得很多嗎?她在香島被那么多人議論,私底下說過陶知命當初怎么追她,至少聽起來陶知命是很用心的,不是那種不懂怎么哄女孩開心、只談買賣的人。
現在自己說了是主動來的,他還是這個樣子。就算稍微做點什么逗自己開心、顯得對自己有想法有意思的事,自己也有臺階好下啊。
偏偏這副做派,完全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還提前說什么“下午佳欣還會過來”、“我也已經結婚了”。
邱淑珍如坐針氈,只覺得自己像個小丑。
水燒開,她默默地泡好了一杯茶,就站起來說:“陶哥那我先走了。”
陶知命點了點頭,端起了茶杯。
邱淑珍走到了門口,忽然回頭:“我泡的茶,有沒有更香一點?”
陶知命一本正經地點頭:“當然。”
邱淑珍翻了個白眼,然后就真的離開了。
不知道為什么,單獨面對他,邱淑珍覺得自己這樣的反應很正常,哪怕他是個一回來就能讓香島那些大富豪登門拜訪的大人物。
陶知命沒有挽留她,只是悠然地聞著茶香。
等樓下傳來了隱隱的交談聲,他才嘴角翹起來,輕輕抿了一口,砸吧著嘴往樓下走去。
還在樓梯,就聽到邱淑珍在那里解釋:“……利夫人帶我來的,我問問陶……總明年有沒有……”
“邱姐不用向我解釋。”李佳欣語氣里的笑意淡淡的,“邱姐現在走嗎?沒有車出去吧,我讓何媽開車送送你?”
一副女主人的派頭。
陶知命往樓下走著,淡淡問道:“回來了啊?我說剛才聽那個車子聲音有點熟悉。”
邱淑珍吃驚地回頭看了看他,難道是剛才說那些話就是聽到她車子的聲音了?
“是啊,估計你們事情談好了,飯也吃完了。”李佳欣笑吟吟地走過來,挽住了他的胳膊一本正經地說,“邱姐,明年肯定有新戲的,到時候通知你試鏡!”
邱淑珍看兩人站在那里,維持著演技開心地笑著:“謝謝,謝謝!我一定會努力的!”
“何媽,送一送邱姐吧,就用我的車。”李佳欣說著從手里那個精致的包里,拿出了套著定制皮套的車鑰匙。
“……不用了,我叫個計程車。”邱淑珍連連擺手,“那……陶總,再見。”
看她就這么往院門那邊快步走去,李佳欣也沒有堅持。先是一直笑著,然后才轉頭鼓著嘴,有點吃味地看著陶知命。
“這樣看我干什么?”陶知命失笑道,“你回來得這么快,應該是早就到了附近,看到他們的車子都走了就回來了吧。看到家里還有個人很意外?”
“怎么?看到你那么厲害,都開始送女人來了?”李佳欣確實像他說的那樣。
這么久沒見,尤其是經過了這場風波,他又帶著這種聲威到香島來,李佳欣已經完全不在乎香島這邊的人怎么看了。反正霓虹那邊的上田大小姐從來也沒找過麻煩,不去霓虹的話,大家就像活在兩個世界。
她現在既享受陶知命給她帶來的物質充裕,又享受身為他在香島唯一的女人這種莫名其妙的榮耀感,還享受他在私下里帶來的……充實感。
可現在這個跡象不妙,很不妙。
邱淑珍出現在他的家里,這個苗頭很不好。
面對李佳欣充滿醋味的語氣,陶知命不置可否地說道:“多新鮮?香島這邊還算是都講點自尊和臉面的。你信不信我后天一回東京,同樣的陣仗。”
“……霓虹那邊我不管,但是香島這里,我……”她剛要撒撒嬌,就迎來陶知命淡淡的一瞥。
李佳欣的話堵在了嘴邊,想起當初他說的什么“開枝散葉”之類的話,還有他最開始就有的理所當然的霸道。
陶知命往沙發上一躺:“生意場上的事,復雜得很。我人不在香島的時候,你也要提防著他們從你身上開刀,想為我挖一些坑。丑話說在前頭,缺錢花告訴我,別在香島這邊隨隨便便跟人一起做生意。另外,也別做什么事被人拿住把柄。另外,香島也不太平,我已經告訴老趙了,讓他回頭給你配幾個女保鏢。”
李佳欣這才從那種見到邱淑珍吃味的情緒里陡然走出來,有點不安地偎到他懷里:“有那么危險?”
“你說呢?強龍不壓地頭蛇,你當我真的只手遮天啊?”陶知命手一伸就攬住了她的腰,“一句話,低調一點,別貪,你就能為我省不少麻煩。”
“那邱淑珍……”
“兩年前利夫人就帶她去東京找過我!”陶知命手底重重一拍,“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要論先來后到的話,哪有你什么事?雖然我現在不貪了,但你想做我的主了?”
“我吃點醋就是要你多貪貪我!”李佳欣語氣里是真有點吃醋,這么說的話,難道他們倆真的有什么?
“行啊,中午剛吃飽,運動一下!”陶知命嘴里調笑著,橫抱起她往樓上走去,一路都是她竊竊得意的笑。
而淺水灣的山路邊,邱淑珍走遠之后才放慢了腳步,低著頭紅了眼睛。
明明已經準備放下自尊了的,如果是他那么優秀的人的話,也不是什么太難接受的事。
但她忽然發現,已經有了一個李佳欣存在,事情就更復雜了。何況,他對自己又像是根本不怎么動心一樣。
走上了明星這條路,不出頭就沒有好日子過。想紅,就真的只能拋棄全部的自尊嗎?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豁得出去了,原來還是不夠,就連像是談買賣一樣都做不到……
走到了山下,才看到有計程車。
然后她發現,就連司機都沒認出來她是誰。就算是帶了個墨鏡,也不至于吧?
回了家,她想了很久。一直等利夫人把電話打到了家里來,問了下情況之后就很詫異:“陶生是真打算結婚后收心了?”
邱淑珍咬了咬牙:“利夫人,我想跟無線臺解約。”
“……胡鬧什么?傷自尊了就這樣?”
“不是!”邱淑珍深吸了一口氣,“我要去東京!既然您想靠我綁住陶哥,那就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