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霓虹的櫻花正是開得璀璨的時候。
櫻花瓣灑落的街道,有時候為了營造景色和氣氛,并不會第一時間清理干凈。
街頭,山口組一個下級組織足有百人,對面是區區二十余人。
“鬼武部的家伙們!這到底是什么意思?渡邊組長的承諾無效了嗎?”
聽著對面的質問,被稱為鬼武部的老大惡狠狠地吐掉了嘴角的一瓣櫻花:“既然有承諾,就好好遵守啊!你們這些混蛋,必須為輕視我們付出代價!”
“老大……真的要?”
“閉嘴!”鬼武部老大轉頭看了一圈自己的手下,“小的們!我們不懂什么大局!什么計劃!但是,獅童那家伙,是我的兄弟!無法為他做點什么的話,我們還配稱仁義嗎!”
“干了!”
“把這些狂妄的家伙都斬殺干凈!”
“為松山一家報仇!”
“好樣的!”鬼武部老大獰笑著轉頭,隨后手掌中多了一根錐形的鋼刺,嘶吼著扯掉了寬松歪袍,“殺!”
一時之間,街道上衣服到處飛。
一群yakuza,一個個都袒了上身,不同的刺青在路燈的照耀下呈現著妖異而猙獰的氣勢。
這就是鬼武部的干架風格。
面對那邊沖過來的百多個漢子,稻川會這邊的人一臉凝重。
但退無可退。
不遠處一棟樓的高層窗戶邊,身著警服的人放下了望遠鏡,問著旁邊的人:“老大,要不要現在出動?”
“再等等。”警銜更高的人淡淡回答,“這些渣滓,讓他們先互相廝殺一會,鮮血是他們本應付出的代價。”
語氣冷漠,似乎挺不甘這一切安排。
那邊的街頭,確實有鮮血飚出。
沒有熱兵器,這已經是他們最大的克制了。但是拳頭和利刃,同樣可能致命。
稻川會的人,面對數倍于己的對手,在堅持了一下發現并沒有警察及時沖出來控制局勢之后,咬著牙紅了眼。
“兄弟們,要靠自己了!”領頭的人用盡全力刺中一個人的肩膀將他推開后大喊著,“撐下去!”
“哦!”
生死關頭,只有自己靠得住。
鬼武部的人雖然多,但他們是為了教訓一下稻川會的人,而對方開始拼命了。
“很好!小的們,滿足他們!”
街道上的櫻花瓣被噴濺上了一滴鮮血,燈光下,它緩緩沁開,將這瓣花染得更加艷紅。
短短數分鐘里,體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稻川會這邊的小頭目用力瞇了瞇眼睛,擦了擦額頭之后弓著身。
腿盡管已經有點酸,但又有對手沖過來了。
爬在最底層的渣渣只能靠拳頭說話,Gameover才算開始,賭上人生孤注一擲,止不住的顫抖,裝腔作勢掩蓋傷痛。
恍惚之間,他腦海中想起老爹放給他們聽的一首歌。
聽說是跟那首《紅》一起,陶會長創作了卻沒有發表的歌。
抓狂起來的老子更加牛批,如猙獰的黑貓眼神犀利,在黑暗中綻放的本能,那就是老子天生的狂野
一拳過去,鬼武部的老大踉蹌后退。
勝負不是我的目的,支撐我的是忠孝仁義,老子到這里來就是為了成為高富帥迎娶白富美,背上的刺青是我的野心,臉上的淤青是我的決心!
不知為何,鬼武部的老大臉上受了一拳重擊后,眼睛瞟著自己鼻子和口中噴灑出的鮮血,也想起了另一首頗有張狂意味的歌。
那也是陶知命當時表演過的歌:我已經不會再迷茫,也不再后退,向紅發誓!
渡邊則那家伙,為了地位,已經忘記了全力保護兒子們,才是他應該背負的正義!
“你這混蛋!”他嘶吼著,用力地向前揮舞起鋼刺。
“都住手!住手!”腳步聲驟如暴雨,警察終于姍姍來遲。
但是地上,已經躺下了數個沒了動靜的人。
遠方的神戶,渡邊則和渡邊明兩兄弟站在山口組本部的組長樓層中,眺望著夜幕中的街道。
從神戶到大阪,再到京都,這個夜里不知道有多少個地方在爆發著沖突。
“戰爭從你們極道之間的爭斗開始,也能被控制住嗎?”渡邊明喃喃問道。
“我們已經沒得選了,哥哥。”渡邊則狠厲地回答,“坂元東彌,消失了。富士銀行那邊貸出來的錢,是你簽的字。”
“會是崛川信彥干的嗎?”渡邊明目光中有憤恨,也有忌憚,“一定是的。”
渡邊則想起那天的狀況,想起崛川信彥當時面對福本雄的突然受創努力壓制的憤怒,搖了搖頭:“不一定。雖然很可能與他有關,但他應該也沒料到會是這樣。”
“你在組內的會議里裝作要隱忍,挑撥起那些還不服你的人發動了反擊,接下來真的能控制住后續的發展嗎?”
渡邊則轉身走回辦公桌,拿起了上面的槍,冷酷地說道:“如果崛川信彥不想自己也完蛋的話,那么就必須兌現諾言!哥哥,無論如何,富士銀行那邊的錢,我會先拿別的資金讓你去應付那個秘密調查組。至于他第一勸業銀行那邊……伊藤忠董事簽字借出來的錢,他會逼著崛川信彥想辦法掩飾的!哥哥,先把全部的壓力,都引到東洋信用銀行那邊!”
是夜,半澤一木已經率人來到了三和。
三和旗下,有兩大銀行:三和銀行和東洋信用銀行。
半澤一木和大藏省的一組人,來到的是東洋信用銀行。按照他的直覺,三和銀行那邊作為龐大的都市銀行,狀況也許要比東洋信用銀行這邊好一點。
堆積如山的資料被搬在了這間大會議室里,半澤一木轉頭看了看,只見東洋信用銀行的社長、專務和部長們在外面,時不時交頭接耳,神色緊張嚴肅。
誰都知道會有問題。
只要是在經營,極少數會社沒有問題。
半澤一木不禁想起大藏省的人所說的,于是就更加納悶。
那個陶大郎所經營的小野寺財富,真的就那么干凈?一點問題都沒有查出來?
就在這時,只聽部下緊張地說道:“半澤局長!”
“什么?”他拋開這些思緒,凝重地問道。
“這張定期存款證明……和會計存檔的入金船票對不上號!”
半澤一木快步走過去,拿著部下遞過來的兩份文件,粗略掃了一眼,手就發抖了。
“……這些王八蛋!”半澤一木抬頭狠狠盯了一下外面的人,厲聲吩咐,“這么膽大,絕對不止這一份!這個尾上縫,繼續找,看她在東洋信用銀行一共開具了多少定期存款證明。另外,看看這些定期存款證明的擔保情況!”
有了一個明確的線索,幾個部下迅速按照這個名字去查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半澤一木拿著兩份文件的手指捏得發白。
“半澤君,這是……”大藏省的同僚過來了。
半澤一木的聲音仿佛從咬緊的牙縫間恨意十足地擠出來:“入金傳票,只有3000萬円!與之相對應的定額存款證明……200億!”
“什么?”近乎顫抖的疑問聲中,他拿著半澤一木遞過去的文件,手也顫抖起來,“這實在是……實在是……”
“這個尾上縫,我沒有記錯的話,之前成立了一個不動產會社,購買了天國之門的很多資產,總價格3000億円!隨后,委托了1500億円給小野寺財富,這是年初很轟動的新聞!”半澤一木眼中寒意十足,“這些家伙!”
大藏省的這個人聽到他說小野寺財富,表情一僵:“陶會長……”
“海野桑,你知道什么?”半澤一木眼神一動,出聲問道。
“……只是覺得與他有關的話,大概會很麻煩吧……”他避開了眼神,裝作繼續吩咐部下,“先按照半澤局長的吩咐,快點清查這條線索。”
會議室外面,東洋信用銀行的社長和其他高層看著里面驟然更加忙碌的景象,表情顯得更加緊張了。
“……去問問,要不要幫忙?比如,需不需要熱茶和食物……”
“是……”
秘密調查組要做的是秘密調查,具體要查什么,不會告訴銀行方。
有的時候,可能是因為某個特定的案件;有的時候,只是常規的全面檢查。
這次應該是后者吧。盡管肯定會被檢查出一些問題,但后面會怎么處理,按照慣例會有股東們和大藏省進行溝通。
只是這回,為什么會有霓虹銀行的人?
東洋信用銀行的人被堵在了門口,得到的只是一句冷漠的“什么都不需要”。
隨后,房間的門又關上了,只看得到他們在里面忙碌,卻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邊亮起微光。
半澤一木的雙眼也熬出了血絲,而經過了一整晚,翻查了全部檔案資料,部下終于拿來了一摞東西。
會議桌上,這些東西被鋪開了。
半澤一木站在桌子旁,手撐在桌面上只覺得發虛,口干舌燥。
“……一共有十三份!自去年到現在,東洋信用銀行一共向尾上縫開具了2865億円的存款證明……而截至上個月末,東洋信用的存款吸收總金額……是3569億円。”
“區區一個人,就占了東洋信用總存款的80嗎?開什么玩笑……”半澤一木喃喃自語。
“實際的入金傳票,只有4.26億円。”部下聲音有點干澀,“另外,這十三份存款證明,已經和數十家銀行、金融信貸會社產生了擔保往來。傳真過來的信息顯示,這2865億円的存款證明,又被放大到了3200億円貸款。產生關聯的銀行和金融信貸會社包括……”
“不用猶豫,說!”
“是!興業銀行、富士銀行、櫻花銀行、木津信用組、松下電器下設的NationalLease……”
部下一口氣說著諸多金融機構,遍及關西和關東。
半澤一木只覺得眼前一黑。
僅僅一個東洋信用,僅僅他們的一個客戶,就憑4億多円的存款,最終放大成為3200億円的貸款,牽涉到的會社如此之多。
“一個個的,是小學生嗎!”半澤一木憤怒不已,“不!小學生也會有這樣的常識,單獨的一個人怎么可能占到銀行總存款的80!”
“最大的貸出方是興業銀行。”部下凝重地補充了一句,“東洋信用的第二大股東,正是興業銀行。19位董事中,有6人是興業系……”
半澤一木背對著外面的東洋信用高層,似乎忍不住要做點什么。
“半澤君!”大藏省的海野次長小聲說道,“一定要記住!我們的任務,只是秘密調查!”
“局長……”半澤一木的部下同樣壓抑不住憤怒,“從總部那邊傳真過來的資料顯示,這4年來,興業銀行發行的債券,這個尾上縫一共認購了,總計1萬3454億円……”
半澤一木猛然抬頭看著他:“你說什么?”
“錯不了!”部下咬著牙,“她一人認購的份額,還要超過伊藤忠商事、關西電力、三菱商事、三井物產這樣的超大會社!這個人,恐怕只是一個工具!興業銀行那邊……”
一個人,所牽涉到的數字就已經達到了以兆為單位,半澤一木只覺得怒火將要爆炸開來。
之前面對總裁大人,他還因為不動產市場牽涉到的短期風險債券接近2兆円而擔心到極點。
現在,區區一人,從一家銀行就認購過總計1萬3454億円的債券。而她憑區區4.26億円的存款,就拿到了3200億円的貸款。
那么她到底進行了怎么樣的資金操作,從銀行拿走了多少錢?
現在市場中的風險債務,究竟已經到了多少?
半澤一木臉色蒼白,眼神中頭一次浮現出迷茫。
怎么辦?
“黑澤桑,真的有秘密調查組嗎?”尾上縫的信息來源倒也不算閉塞,直覺告訴她這次不妙了,因此這次她慌忙地找到了興業銀行的行長黑澤洋。
“放心吧!”黑澤洋反倒不以為意地安撫著她,“這樣的檢查,每年都會有,又不是第一次了。”
但尾上縫想著陶知命當時告訴她的后路計劃,想起這次據說有霓虹銀行的人參與,想到三重野復的強硬姿態,忍不住說道:“不動產的價格已經在開始下跌了,黑澤桑,恐怕是擔心壞賬的出現!真的沒問題嗎?”
“不會有問題的!”黑澤洋振振有詞地跟她分析著,“股市已經跌成了那個樣子,多少會社的融資變得困難?這樣的時候,怎么會讓銀行陷入險境呢?現在的檢查,肯定是要搞清楚每個銀行的情況,避免到時候措手不及!但是越清楚情況,就越不會有問題!因為金融體系是以銀行為支柱的啊,區區股市不算什么。如果銀行體系崩潰了,經濟也就崩潰了!”
說著他就自信地說道:“等著吧,很快,內閣和央行就會因為股市和不動產市場的壓力,重新改變政策的。這是事實,只要他們還希望霓虹經濟能發展下去!”
他越這樣說,尾上縫越覺得害怕。
這么說的話,銀行的問題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嘍?
怪不得建議自己委托一部分資金到他的知命信托,作為后路。
“黑澤桑……”尾上縫還想再掙扎一下,“認購貴行的債券,接受貴行的貸款,‘多少請再貸一點吧’,‘不還本金也可以’,‘尾上女士恩澤,興銀是不會忘記的’,‘融資審批的事就交給在下吧’,這樣的話,我可還都記在心上!”
黑澤洋目光一凝,看著他緩緩開口:“你這是什么意思?”
尾上縫咬了咬牙說道:“幫我,也是幫你們自己!”
“當然如此!”黑澤洋笑著說道,“放心吧,我們和大藏省的溝通,一直都很順暢。消息十分確切,這次檢查只是例行檢查。之所以秘密進行,只是不希望引起股市和不動產市場的進一步動蕩。你看,大藏省和央行既然有這樣的覺悟,已經充分說明他們的態度和立場了。”
“畢竟……”他語義莫名地說道,“全國各地,現在因為股市和不動產市場已經流出的鮮血、隕落的生命,內閣也不能漠視啊。”
尾上縫對上他的目光,心頭一寒,然后老臉就擠出了笑容:“這樣的話,就再好不過了。那么,打擾了,黑澤桑……”
“慢走……”黑澤洋站起來,眼神笑瞇瞇。
尾上縫離開了興業銀行,坐在車里內心難安。
情況不對勁。
相比起黑澤洋,她更相信陶知命。
她知道陶知命的雄心勃勃,而如果銀行全部都安然無恙,他哪里會有機會?
福至心靈一般,她忽然想起由他介紹給自己認識的香島富商,還有自己委托給他的大量資金。
如果債務問題爆發,那么委托在他手上的資金,就代表了……話語權吧?
可是自己已經借出來的錢,將近3兆円了。除了已經還掉的那8000多億円,還有超過2兆。
就算他能把自己委托給他的近2000億円拿出來,又頂什么用?
其他的大部分資金,已經變成了股份和不動產……現在,每天都在跌價。
現在賣得出去嗎?
賣不出去的話……
尾上縫的臉色,就這么越來越蒼白。
“老爹,你怎么也……”
一道鐵欄桿相隔,手上戴著鐐銬的小池隆也看到對面的木島元一,忍不住伸手抓住了欄桿。
木島元一反倒是在微笑著:“沒事的,這是必須經過的一步。”
“陶大郎那家伙!”小池隆也目眥欲裂,“不是由我來做這件事就可以嗎?背信棄義的家伙,等我出去,一定會宰了他!”
“不要說傻話了。”木島元一嘆了一口氣,“我已經被保釋出去了,是裕子。”
說到這里,他的目光中露出寬慰,也有歉疚。
“裕子夫人嗎?”小池隆也松了一口氣,“但是您到底為什么會被……”
“福本雄已經被抓進來了。”
聽到木島元一這么說,小池隆也眼神變了。
“我最終,大概是會被判處刑罰吧,但那會是在我死了以后。”木島元一認真地囑咐著,“隆也,你還年輕,總會屋的那些事,還是按以前交待你的那樣去說吧。在里面呆幾年,出去之后,不要想著復仇。如果到時候……陶會長認為你有用處,就在那位入江雄太手底下,好好生活吧。在東京不是愛上了一個女人嗎?不要辜負她。”
“老爹……”小池隆也忍不住想分辯。
“隆也!”木島元一喝止了他,“一定要記住!不要嘗試復仇!我們做過的事,本來就應該付出代價。”
“只由我們付出代價嗎?”小池隆也不甘地說道,“那些家伙呢?讓我們不得不去做這些事情的家伙呢?”
木島元一卻笑了:“他們會付出的代價,自然比我們要重得多!所以,態度要好一點,這也算是……將功補過。”
他的眼神有點悵惋起來:“如果不是當我老了,對裕子確實用了心保護……大概,我也無法得到這樣一個結局。”
“裕子夫人……還好嗎?”
木島元一看著他擔心的眼神,有些慈愛地說道:“我沒有兒子,你就是我的兒子。你沒有父親母親,將她看做是母親。我都知道。放心吧,她已經回到了家人身邊。對了,她原名叫做藤原裕子。她親哥哥的女婿,就是陶會長麾下那個奈良尤馬。”
“……那個家伙?”小池隆也心中一震。
“所以明白了嗎?”木島元一嘆道,“如果我們沒有發揮應有的價值,我們本該是他一定會全力擊垮的敵人。隆也,這是我應該付出的代價。只不過……”
他看著小池隆也,年紀大了,心性一天天地變得柔軟了。木島元一忍不住目含淚光,唏噓地說著:“對不起啊,帶著你走上了這條道路……”
“老爹!”小池隆也猛男落淚,“誰都不肯看我一眼的時候,是您讓我有尊嚴地活了下來!我對您,只有感激!我懂了,我明白的!我一定會……好好履行自己的使命!我一定會……讓陶會長認可我們的付出!裕子夫人既然原諒了您,一切還有機會的!您要保重好身體,等我……等我出來!”
這處深牢的另一個密室里,福本雄雙眼血絲密布。
他的雙手被牢牢烤在桌子上,拳頭往桌面一頓猛砸:“你沒聽清楚嗎?我說了!堤義明買的那些畫,我拿到的錢,安倍太郎拿了2.8億円!竹上踏的秘書,青木坪拿走了1.5億円!還有大藏省的事務次官……”
福本雄聲嘶力竭,瘋狂地喊著一長串的名字和數字,然后氣喘吁吁,宛如被逼到絕境的猛獸:“都記錄下來啊,你們這些混蛋!”
在他對面,審問的人目光平靜如水,似乎等著他認清現狀。
“記錄下來啊!你們這些混蛋!耳朵聾了嗎?”
他的咆哮毫無作用,喘著氣用紅通通的雙眼盯著對面,只聽那個人又開口問了:“春野瀧三自殺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見過誰?”
“……所以都說了,那天晚上我在櫻夢料亭,喜歡上了那里的一個藝伎呢。”
“那天晚上,現任芙蓉銀行專務的渡邊明也去了櫻夢料亭,你們見過面嗎?”
“都說過了,沒有!”
“但是小池隆也說,你們見過。”對面的人面不改色地拿起一張紙放在他面前,“這是他的供述。”
福本雄看著上面小池隆也的簽名,瞳孔一縮。
“再問你一遍,那天晚上,你有沒有見過渡邊明?”
福本雄低著頭沉默著,忽然呵呵呵地低笑起來,然后放聲大笑,極為猖狂,但又顯得有幾分悲涼。
“……渡邊則,崛川信彥……你們兩個傻子……”
小聲感嘆著,他又想起了那個陶大郎蔑視自己的眼神,想起他的那句話:“你算個什么人物?”
于是他獰笑起來:“如果我說的內容,你們還是有選擇地進行記錄,那就不要再奢望從我口中聽到一個字!”
僵持中,房門被推開。
福本雄瞇了一下眼睛,因為房中的燈全亮了起來。
等他重新適應這光線,看到走入房中的人,不禁張大了嘴巴,眼神中全是難以置信。
“我都準備服罪了,你還在堅持什么?”
說話的,是一臉坦然的田·中·榮。
福本雄驟然心防崩潰。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驚天大局?
大阪灣上的一艘貨輪里,高木仁八說道:“會長大人,錢已經到賬了。”
“人呢?”
高木仁八看著面前臉色蒼白的坂元東彌,靜靜說道:“在大阪灣的海底。”
“回來吧。”
高木仁八放下了電話,凝視著坂元東彌。
這個本應在大阪灣海底的山口組若頭跪在地上爬過來:“高木桑,我已經全部照你說的做了!我……”
“放心,你還有用。”高木仁八看了看趙春樹,彎了彎腰,“趙桑,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
他直接轉身離開,抬頭看到一架飛機正緩緩掠過大阪灣的天空。
高木仁八的視線卻沒聚焦在那飛機上,只看著虛空。
他想起了陶知命。
云端似乎有個神明輕輕撥動了手指,于是時代的巨輪轟然轉動,無數的人正在被碾碎。
本來除了死、絕對不會將這193億円交出來的坂元東彌,留下了他那根特征明顯的畸形食指,將193億円交了出來。
崛川信彥安排去負責福本雄案件的宮崎警視正,在那么多長官齊齊出現后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應該走的路。
一切都不能再回頭了。
所以高木仁八沒有回頭,等見到了崛川信彥,他還需要繼續演!
再苦、再恐懼、再擔憂,也要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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