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陶知命才苦惱地說道:“難道說,您真的得一門心思去做劍道館館主這種有氣質的工作了?那我的通用航空會社,誰能幫我去管啊。”
“我還沒有決定啊!”
“重振上田家的威望是您的夙愿,我知道您動心了的。反正之前向您分析過那什么‘玉碎’計劃不靠譜,您對他們也沒什么真正的仇恨了。”陶知命思索了一下忽然問道,“我記得您說過,青田家以前是京都有名的歌舞伎世家吧?”
“……那都是三代以前的事了,后來,不是只保留了料亭和藝伎的訓練,重心參與到商業了嗎?”
陶知命點了點頭,南云千代正是這樣的身份,作為孤兒被收養,從小當做藝伎培養的,所以能歌善舞。
他忽然笑了笑:“可以跟青田大人商議一下,好好經營一下料亭啊,也可以到東京這邊來開一家。”
“到東京……開料亭?”
“是啊!以后,總不能讓那些人每次都到家里來。”
“這……你是說,這件事要讓青田桑也參與進來?”
陶知命夸贊地點頭:“正是這個道理,不論是上田家要重回關西,還是便于我們在東京的繼續經營,青田家都是很好的合作對象。而且,青田大人應該會很愿意的。”
上田正裕被他這種夸獎的表情搞得心里蠻不是滋味,瞅了瞅他,就給青田永臣打了個電話,粗略說了一下今天與鈴木俊二和橋本太郎見面的事,然后說了說重回關西經營道場與東京開料亭的事。
誰料青田永臣下一句就語重心長地說道:“上田君,問一下大郎,到底喜不喜歡千代那孩子啊!如果不喜歡的話,請他再來大阪,或者我讓內子帶著孩子們去一趟東京也行啊!”
上田正裕服了,脹紅了臉呵斥道:“這是什么話!”
私下里說也就罷了,這家伙正在旁邊聽著呢。
“上田君,正裕啊!我們兩家已經是四代的友誼了啊!橋本大人真的說要拜入鏡心明智流門下?”
“……我還沒考慮好。”
“答應啊!這還要考慮嗎?明天我就去拜訪三千院的住持,看看當年上田家的道場現在是什么情況!”
“還有!關于千代,大郎究竟是什么態度,你就不要拘泥了,坦率地問一問啊!”
上田正裕繃不住了:“先這樣吧。”
他利索地就掛掉了電話,氣氛尷尬起來。
陶知命嘆道:“不會又想砍我吧?”
“……這件事,到底有什么好處?”上田正裕長嘆一聲,放棄了,誠實地發問。
陶知命微微笑道:“對青田大人以及關西一些家族來說,從此有希望出現世襲議員的機會,在接下來數年甚至十年二十年里參與到諸多能發大財的事情的機會。對我們來說,成為諸多利益連接的橋梁的機會。”
對我來說,能夠把風雨搞得更大,在霓虹搞搞媒體幫助他們未來道路,遇到的阻力會小得多的機會。
這一點陶知命沒說。
上田正裕心情復雜地看著他。
從原本準備玉碎復仇明志,上田家從此煙消云散也就罷了,到現在居然有希望重新聲名遠揚。聽聽青田永臣那家伙剛才是什么語氣?
上田正裕只覺得世事真奇妙,這才過去了多久?
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家伙。
他無奈地望了望天,這家伙哪里只是在女人和感情方面不安分,他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安分啊。
“就沒有什么危險嗎?”
陶知命樂呵呵地回答:“對別人來說,會有危險。對我們來說,不會有危險的。”
“為什么這么自信?”
“因為……我是電,我是光?”
上田正裕聽不懂騷話,陶知命也無法解釋自己知道橋本太郎將來確實會闊。
“……算了。那你……對千代,究竟是什么態度?”
陶知命反倒尷尬起來,訕訕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去陪夏納……”
說完他就一溜煙地往上田夏納的臥室跑去。
上田正裕呆呆地坐在起居室里,直到上田晴子和南云千代都出來了。南云千代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么情況,站在上天夫婦面前捏著手,接下來是該告辭還是……
“千代……你真的就甘心……”上田正裕只能問半句,后面的話都有點難以啟齒。
推己及人,他確實難以想象一個人會甘心與另一個人分享至愛。
上田晴子輕輕捏了捏他的腰,然后也對南云千代說道:“青田桑雖然還沒有將你正式收為義女,但關于將來的道路,也確實是需要你想清楚的。現在已經不是百年前的時代了,你……是有自己的選擇的。”
南云千代緩緩地跪坐下來,然后行了一個大禮才說道:“以我作為藝伎的出身,很清楚現在就是非常好的歸宿。請上田大人和上田夫人放心,我會竭盡所能,幫助大小姐的。”
上田正裕嘆了一口氣。
說到底,他自己都還有著一個舊華族的身份。這一切,在他所認知的這些階層里,根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不過到了今天,像這么公然地討論家中事的名分與立場的,確實也很少了。
他又怎么能想到,自己有一天還得去處理這樣的事情?
而且,還不知道大郎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
上田家似乎要用這種方式更緊密地捆綁著他,那家伙恐怕不喜歡這種目的很明顯的束縛吧?
陶知命又洗了一個澡,在躺到了上田夏納的身側,手里感受著她腹中胎兒的動靜,嘴里說了說今晚真實的情況是什么樣的。
但兩人都清楚,這些只是為了消除另一件事帶來的尷尬。
關于南云千代的這件事,又不得不談一談。
看著上田夏納有點欲言又止的樣子,陶知命撫了撫她的肚子,然后溫聲說道:“這件事,到底是怎么開始的?”
上田夏納沉默了良久,才無奈地說道:“其實我也知道,時代雖然變了,但也只是時代演變出了更多的規則,放置在了普通人的身上。而對于已經達到你這種高度的人來說,那些所謂的規則,其實并不構成束縛。相反,是你可以選擇各種不同的人生。別人要么踏入你所選擇的人生,要么離開。”
陶知命沒想到她突然這么說,而且話里很有深意,讓他很意外:“夏納……你想了這么多嗎?”
“我現在沒有學業上的事,沒有劍道上的事,也沒有了學習禮儀上的事,就只有關于你這一件事了啊。”上田夏納轉回了頭,靜靜地看著他,“和你有關的事,總是想著這些,總會想出點什么的。”
陶知命許久沒說話,開口才問:“你恨我嗎?”
“恨?”上田夏納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親,我能怎么恨你?一開始我以為,你是因為……從姿子那里受了傷,再也無法做到徹底相信哪個女人。后來我知道了,你的野心太大了,大得不僅是我,就連爸爸,還有很多聰明的大人物都看不透。”
她輕輕摸著陶知命的臉:“他們都不知道,你不只是什么十億米元富翁,你已經可以在那個榜單上排得足夠靠前了。可是你仍然覺得不夠,你仍然在不斷地前進。現在,就連未來想要競爭相首的人都來拜訪你了,而你欣然應許。大郎,我不知道你將來究竟要走到什么樣的高度才會停止。所以我現在不是在恨,我是在害怕。”
“害怕什么?”
“人生無法一直一帆風順啊,你越耀眼,注意你的人就越多,帶著各種復雜目的的人就越多。”上田夏納緊緊摟住了他,“危險,就越來越多……”
陶知命拍著她的背,輕輕說道:“對不起啊,夏納。但是,相信我啊,我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男人。心里太多憂慮的話,我們的孩子也會感受到這份不安的。”
“所以,我只能不斷降低期待,努力地堅強著,要想辦法與你一起面對未來的暴風雨。身邊如果有更多真正可能幫助你的人,我也是發自內心地想要這樣去做的。”她抬起了頭,眼眶紅紅的,“你也要記住,留在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必須是將來對你真正能起到幫助的人,明白嗎?如果做不到這一點的話,我會砍了她的!”
無奈可何與決絕的情緒同時被她傳遞了出來,陶知命只能苦笑著說道:“是我不好……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上田夏納閉上了雙眼,似乎陶醉起現在這種在他懷抱里的感覺:“游艇模型和項鏈,我都很喜歡。”
陶知命輕輕摸著她的臉,微笑著說道:“夏納,我有預感,這是一個男孩。”
“……你的預感,還會準嗎?”
“必須準!”陶知命輕輕吻了吻她,然后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因為我想能早一點和你舉行婚禮。”
上田夏納眼里驟然一沉醉,隨后就問:“那如果不準呢?”
“那就得跟父親大人說一下了,不必守那些舊規矩吧!”
“他已經一再改變立場了……”
“所以必須準。”陶知命望著她,手輕輕地探著,“我想你了……”
上田夏納只能埋頭到他懷里,暈暈乎乎地說:“我也想啊……”
過了一會她才握住了陶知命的手,挺無力地說道:“千代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其實沒有怎么想。”陶知命說的是實話,當時自然而然地那樣了,此后他也真的沒多想,誰知道這竟是出于上田夫人的提議。
上田夏納橫了他一眼,隨后悠悠說道:“那你就好好想一想吧,反正……媽媽都那樣跟我說了。但是今天不行!”
她說完惡狠狠地抱住了陶知命的手臂:“今天晚上,老老實實地抱著我睡!”
陶知命心里尷尬,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我還能在你家,和她做什么?
抱著她好好睡吧。
說真的,陶知命這一趟環球旅行,也著實挺累的。
不管哪方面都是……
南云千代這一晚留宿在了上田家,畢竟時間已經太晚了。
但她卻一晚上都沒能睡好,一個人在房間中輾轉反側。
聽上去,上田夫婦已經接受了她的存在,甚至上田夫人還希望她能真正存在著。
上田大小姐也沒有說反對的話。
大郎大人現在是地位那樣恐怖的男人了,自己又是上田家和青田家一起希望他接納的人……南云千代明白,現在似乎只取決于大郎大人的意愿了。
不是他主動尋覓的、從內心里喜歡的人的話,大概不愿意屈服于這樣的安排吧?
南云千代很無奈,卻也沒有什么辦法。
可是之前在神戶的那一晚,大郎大人也并沒有拒絕。
也許是被當做了招待的人,根本只是在酒后精神的松弛中享用了吧?
南云千代有些凄苦地想了很久,又想起在wanderdance從坂井泉水和美依飛鳥,還有那個宮澤理惠口中聽說的大郎大人。
她有點羨慕那些女孩,雖然她們和大郎大人都沒有關系,但卻見到過更多面的他。
也許……大郎大人更喜歡那天晚上來自第一勸業銀行的深谷梨子吧,聽說后來一直在大郎大人的辦公室那邊工作了很久,經常會見到他。
南云千代不禁有些猶豫,難道……要做到深谷梨子那樣才行?
她沒試過那樣,她覺得自己肯定受不了……
就這么胡思亂想著,迷迷糊糊地就天亮了。
早餐過后,就聽上田大人對大郎大人說道:“等一下,你帶千代回會社那邊的。還有……青田桑在等你的回復。”
南云千代心里一突,等什么回復?
她直覺地就想到,一定是關于自己的未來吧?
青田夫人那邊,還有很多接受藝伎教導的姐妹……
心思惶惶不安地坐上了大郎大人的車,看他在門口與上田大小姐擁抱著,笑著說話,南云千代心中苦澀不已。
隨后,大郎大人也坐上了車,坐在自己旁邊。
“怎么這么緊張?”
南云千代趕緊搖頭:“沒……沒有……”
陶知命想起初見她的那晚,不禁笑起來:“你之前不是很大膽,很主動嗎?”
南云千代癟了癟嘴,那還不是因為您先已經接受了自己,有了實質的關系,我以為已經得到了喜愛嗎?
陶知命看她的模樣,這姑娘自有一份嬌憨與可愛,情緒都挺簡單地寫在臉上。
他對緒方敏夫說道:“先去會社樓里吧。”
說完握住了她的手說道:“以后,你也是tokyo
girl了。東京時尚盛典,多加一個名額。我覺得你不適合穿和服,可愛一點的衣服更適合你。”
南云千代連連點頭,大郎大人是懂我的!
笨重的和服多不適合蹦蹦跳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