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時尚盛典的準備工作自有秋元康和電通、東視的人一起負責,陶知命并不用親力親為。
相比之下,自從與鈴木俊二和橋本太郎見過面之后,東京臺場臨海副都心的計劃要真正地實質推動了。
這一次,聚會居然是由巖崎龍之介發起的,陶知命也不禁猜測著他和鈴木俊二的關系究竟密切到什么程度。
而且巖崎龍之介告訴他,今天晚上的人雖然不少,但都是有實力、有資格參與到接下來這一個大計劃中的人,是東京都廳和一些知情人之前就已經私下聯絡過的。
事情顯得這么重大,陶知命就先與木下秀風和安齋善衛見了面,見面的地點,竟是在臺場邊。
作為阿茲慕的股東,他調用了那艘展示用的游艇,三個人坐在游艇甲板的沙發上,隨游艇緩緩的繞行看著這個臺場區。
“為什么是巖崎家主在組織這一次更深入的討論?”陶知命看著安齋善衛,“他和鈴木知事的關系,非比尋常?”
安齋善衛站了起來走到了甲板的護欄邊,倚靠在上面說道:“平衡啊。既然橋本干事也見過你了,那么站在他的立場,當然要彌補一下三菱。畢竟他當時擔任國土交通省運輸大臣,國鐵改革中,三菱吃了一些虧。”
陶知命恍然大悟:“怪不得巖崎龍之介一開始主動聯絡我。先將我推出來,讓我成為了橋本干事和鈴木知事關注的人,我們作為首倡者,還有這么多利益與之牽連,自然無法輕易退出了。而他肯定是早就和鈴木知事、橋本干事有所交流的,此時再為三菱帶去協調者的利益,看樣子是已經在動蕩后的三菱中站穩了腳跟,開始為了未來行動起來了。”
“而且,晚上財團的其他家主們不會道場!”安齋善衛肯定地說道,“會長們也不會到。巖崎龍之介,恐怕會是晚上隱形地位最高的人。”
“……怎么?我們先討論,最后還是要由財團那邊綜合各方的意見,私下里再協商?”陶知命皺起了眉頭,“只要無法當場達成一致,總有人的利益會受到損害。”
“本身就只是開始正式商談的開始,怎么可能一次性得出方案?”木下秀風反倒有點習慣了,“住友大人他們雖然不會到場,但應該也是在不遠處的其他料亭,或者干脆是料亭中的其他房間,隨時知道我們議論的內容吧?”
陶知命無語地搖頭,也站了起來看著海灣中起伏的水面。
道理雖然能理解,但終究還是為這些巖崎龍之介口中雖未有實力、有資格的人又劃分了階層。
新貴們,也就只能達到與財團的專務、常務們平起平坐,先行交換意見的資格。
當然了,現場也會有巖崎龍之介這樣真正的財團“大”股東,而其他無法到場的財團掌舵人們,自然都有不得已的忙碌原因。
這也是一種無形的局勢壓迫。
老是刻意制造這種上下之分,怪不得霓虹總會出現濃郁的下克上文化。
木下秀風看他們都站到了護欄邊,也過去指著那一塊:“你真的對鈴木知事表態了,那天住友大人說的這塊地,你可以全拿下來?”
安齋善衛眼里的目光奇異:“將近2億米元的游艇,還有收購和投資的游艇品牌,東京和大阪的總部大樓和高爾夫球場,北海道那邊也有許諾,你真的能拿出這么多錢?”
“想辦法調度周轉啊!”陶知命吃力地說道,“反正地是已經在住友和西武集團手上的,好歹給我一個支付周期以及時間差。只要臺場臨海副都心的計劃被公布,其他三個專業副都心的建設規劃也被公布,我手上已經購入的不動產也會升值一些吧,還能再貸出一些款來。”
“……以你現在貸款的規模,每天的利息都需要超過5000萬円了吧?”木下秀風有點擔心,“不要勉強啊。”
“也還好。wander
dance每天的生意都很好,越來越好了啊。”陶知命樂呵呵地笑了笑,“反正我手上也還有財團銀行的債券,不行的話到時候等計劃公布,財團們的未來預期收益被大大看好,我就少賺一點,將這個債券提前轉讓出去,減緩一下壓力。”
“……你還是留著吧,我們更信賴你。”安齋善衛搖了搖頭,然后搭著他的肩膀,“放心吧,橋本干事專門與你見面,讓住友大人他們也很意外。至少臺場這里屬于住友的地塊,我們之間能夠以很靈活的方式進行交割。”
陶知命一點都不擔憂現在的償債壓力,因為他真實擁有的資產比他們預估的要高不少。當初一次性認購第一勸業銀行的債券,那一段時間是資金最吃緊的時候。隨后住友和三井的債券,卻精心地通過時間差,讓他們都覺得是從第一勸業銀行那邊貸出款項后再認購的。
隨后,則是用財團銀行的債券進行質押,又加上新項目申請的授信貸款,購入那些用于建造總部大樓和高爾夫球場的土地之后,還有抵押貸款。
每天要背負的利息確實多,但阪和興業的老板那么一些資金在外匯市場中運轉,都能有“一天賺一兩個億是常見的、一天賺5億也有過”,陶知命這個開了掛的,能比他要差?
等到這波黑色星期一的行情過去,陶知命就該妥妥地進入兆億円俱樂部的行列了。
除了自己本身資產雄厚這個原因,他更加清楚:安齋善衛向他表這個態,正如之前在國鐵民營改革中狙擊巖崎藏之介一樣,現在陶知命又稱為東京副都心計劃的一個紐帶。
這次的紐帶作用,還并不僅僅只是局限于眼前的一場利益劃分,還牽涉到橋本太郎將來的野望。
如果成功,那又是一個可能將收益延長數年的機會。
因此,某種程度上,陶知命現在也不能倒了。
東京的赤坂,是料亭的聚集地。
各種高級或者隱秘的料亭,本就是政商界大佬們夜中商議大事、分劃利益的所在。
今天,這里已經進入第六十年的知名料亭金龍,沒有接待外客。
這是在赤坂花柳屆,也就是藝伎最盛行的年代就開業的知名傳統料亭。陶知命和木下秀風、安齋善衛一起下車進去后,就見木質的窗戶里,柔和的暗黃燈光照亮著歲月感十足的庭院。
非常傳統的三味線演奏著小調,還有藝伎悠揚的聲音緩緩地吟唱著。
說實在話,陶知命覺得這種曲風聽著挺慘的。
巖崎龍之介站在院落中,看到他們進來之后就微笑著鞠躬見禮。
從石階走到泛著釉色的木地板上,整潔的房間里是眾多的藝伎在表演。
陶知命恍惚又想起伊豆那邊住友的莊園。
如今這個時代,已經不同于多年前。那個時候,因為點燈還沒普及,過于黯淡的光線里,藝伎們才需要化上那么濃的妝,好在燭火或油燈中顯得更加美麗。
現在雖然也有人還像原來那樣化妝,成為她的特色,但大多數的僅僅只是略施粉黛。
唯一相同的,就是都穿著很華美的和服。而和服的后領,總是會顯得更加寬松一點,很刻意地向后傾斜,露出一片光滑白皙的后勃頸,那里沒有任何妝飾。
這一點很特別,因為以前的霓虹男人覺得,女人的脖子到后脊背的區域,是最值得逗弄,最sexy的區域。
重重包裹著她們身軀的和服,唯獨讓這一片區域袒露出來。當藝伎們在桌旁行禮或者服侍用餐時低伏下來,就有一片最擊中霓虹男人內心的風光撩撥著他們。
陶知命就覺得挺離譜了,對后勃頸有執念的,大家只能說是格格不入吧。
“陶君,今天參加聚會的人很多,這就需要有人在一旁照料了。我們先欣賞一會姑娘們的才藝吧,陶君如果有心儀的孩子,等會讓她照料陶君。”
陶知命看了巖崎藏之介一眼,你客串少爺了?
名為欣賞,實際則是開始閑聊著。
況且房間里已經到了三個客人,身邊各有一個藝伎在奉茶,而他們朝陶知命這邊微笑點頭欠身后,卻只是先彼此之間低聲交談著。
陶知命認了出來,也是這次被《福布斯》放在了榜上的三個不動產富豪。
過了一會,森稔來了,堤義明也來了。
隨后,陶知命又見到了另一個風云人物:渡邊喜太郎。
此人這次排名全球富豪榜第7,然而他的財富,卻僅僅是這兩三年間冒起來的,而且手段過于簡單:原先的汽車出口生意不好做了,但剛好在東京有幾塊地皮。于是貸款,買地皮,繼續貸款……他的資產主要集中在地皮上,很容易統計。一算下來……好家伙,超過70億米元,全球富豪榜第7。
陶知命看著這老頭子春風得意地走進來,看了看大家之后就說道:“哎呀,今天這是《福布斯》的富豪榜中,霓虹人的聚會嗎?”
這話引得眾人側目,藝伎們也都聽在耳中。雖然料亭的規矩,藝伎不管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絕對不會對外人說任何一個字,但心里想一想還是可以的。
巖崎龍之介笑道:“確實。大家都或多或少與不動產有關,我們霓虹東京已經成了全世界最值錢的一塊熱土,今天的聚會,正說明了這一點啊。”
渡邊喜太郎就看著對面三人中的一個,笑哈哈地問道:“吉本桑,你們吉本家族不可能比我的錢少啊,果然還是有什么資產沒有被統計進來吧?吉本家族至少也應該是我第7的這個位置。”
那邊是排名第8的吉本家族當家人吉本晴彥,他聞言謙遜地笑了笑:“渡邊桑的眼光和魄力是眾所皆知的。吉本家,過去一年并不是很順利。”
渡邊喜太郎又對陶知命笑道:“陶君,但還是你最年輕了,不可思議啊。堤會長,有沒有因為陶君搶占了封面的位置不開心啊?”
陶知命很佩服,這老家伙是有多飄,進來就一陣拱火。
堤義明輕笑道:“陶君這么年輕帥氣,由他作為全球最年輕的億萬富豪出現在封面上,比我這張老臉要好多了。”
“但堤會長始終是世界最強啊!”
“虛名罷了,況且,我哪里算得上是最強?”堤義明淡然地搖了搖頭,然后意味深長地對巖崎龍之介說道,“比如說巖崎君,就比我們西武的實力要強多了。”
“堤桑哪里的話?”巖崎龍之介大搖其頭,“巖崎家現在的實力,就連陶君都比不上,哪里能和各位相提并論。陶君,你別介意,畢竟我們都是這里最弱小的存在啊!”
陶知命連連點頭:“正是正是,還要多向各位前輩請教。”
這廝又讓別人注意自己,又和自己拉近著關系。
此時,巖崎龍之介聽到身后的動靜,又站了起來。一望過去之后,就趕緊迎接上去:“糸山桑,好久不見。”
陶知命目光一凝。
糸山英太郎,曾經是即將卸任的現相首秘書,現在也有眾議院議員的身份,與此同時還是富豪榜排第10的存在,而且在此后能夠一直停留在榜單之中,很有個性也很有魄力的一個人。
房間中的人都站了起來迎接他,就連堤義明也不例外,畢竟他現在還有一個國會對策委員會副委員長的職務在身。
糸山英太郎進門之后,當然沒有擺譜,只有面對喜形于色的渡邊喜太郎額外多說了兩句,隨后卻看向了陶知命,笑著問候道:“陶君,現在你被稱作東京新的投資天才,這可搶了我當年的光環啊。”
陶知命看他目光中的深意,笑了笑回答道:“不敢當……糸山桑當年是真正的本事,在故事中叱咤風云,我只不過遇到了好時候。”
他有議員的身份,他從26歲擔任現相首當時的秘書,他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橫跨政商兩界,現在對自己投來這般有深意的目光,他……莫非與橋本太郎已經有了一些默契?
果然糸山英太郎又說道:“不僅如此,我們兩個還有共同的愛好啊,汽車、游艇、高爾夫。陶君,汽車方面賓利實在太普通了,你好像也沒有經常打高爾夫,只是喜歡這個行業。但游艇上,我可是非常有興趣。”
陶知命眼睛亮起來,笑著說道:“我已經收購了一家有135年歷史的伊達利游艇品牌riva,這方面,一定要向糸山桑多請教!”
說完,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巖崎龍之介,后者笑得平靜。
陶知命只覺得這巖崎龍之介越來越不簡單了,他跟自己的風格有點像,不像他那個膨脹的哥哥。
都是喜歡織網、擅長織網的人啊!
“諸位,人都到了,我們到房間中去吧。”看陶知命一直沒有特別留意哪個藝伎,巖崎龍之介笑著問道,“陶君,由我來為你安排一位?”
“不用。”陶知命指了指一個之前跳舞的藝伎,“你叫什么名字?”
“十分感謝。”她挪動著細小的步伐裊裊走到跟前來,再次彎腰,“大人,我叫勝奈,請多關照。”
陶知命點了點頭,就往里面先走。
巖崎龍之介看著他的背影,目光深邃。
對自己的戒心,始終沒有消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