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陶知命沒有回家的晚上。
清晨起來,小野寺留奈看了看還變化過的玄關,就默默地開始準備早餐。
其實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個時候,丈夫不也是偶爾會有因為加班、趕不上電車,干脆去小賓館住的時候嗎?
見到那位前原玖美奈之后,小野寺留奈從她的眼中留意到隱藏得很好的野心。
那種野心并不是什么事業上的野心,而是看向自己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來的注意、好奇和探尋。
當然,她的工作能力,確實也不愧是曾任職于長信銀行這種大會社的人才。
更何況,她的年輕,美貌,都讓小野寺留奈清楚她那份“野心”的本錢。
自己也唯有在態度方面,和覺悟方面,保留目前這份剛剛開始的新生活。
她的心里暗暗想著,大郎昨晚是在哪里,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前原玖美奈。
可是難道經過了五年那樣的生活,真的還能回得去嗎?
陶君他……一開始又不是沒說清楚。
未來是自己選擇的。
小野寺留奈默默地忙碌著,直到彌子睡眼惺忪地起來了:“早上好,媽媽。”
她的臉上立刻付出溫柔的笑容:“快去刷牙洗臉吧,早餐很快就好了。”
“嗯……”井上彌子轉著腦袋到處看了看,“陶桑呢?”
“去工作了呢。”小野寺留奈的笑容不改,輕描淡寫地說道。
井上彌子拿著她的小牙刷,很快鼓搗出一嘴泡泡,但歪著腦袋從鏡子里看著外面。
媽媽在那邊做早餐,沒有像剛才那樣笑了。
她咕嚕咕嚕地漱完口,洗了洗臉之后就走過去,脆聲問道:“媽媽,陶桑這種稱呼,和爸爸好像啊。”
小野寺留奈手上一頓:“但你只能用尊敬一點的稱呼,他是媽媽的上司,知道嗎?”
井上彌子點了點頭,然后又說:“但是他有時候看我的時候,表情有點像爸爸。”
小野寺留奈勉強笑起來:“不要瞎說話。去那邊預習一下今天的功課吧,以后成績也要像陶君一樣好,知道嗎?”
“……哦。”
這是井上彌子搬過來住之后唯一不開心的一點。
每個人都在讓她更認真地學習!
可她還是很聽話地去找自己的書包了。
十一歲的小姑娘,已經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了。
其實她也喜歡現在這樣,畢竟……媽媽比以前開心了很多,也漂亮了很多。
她有點希望同學們講我爸爸怎么怎么樣的時候,也有什么可以說一說。
大人的事她還不能全懂,她只懂得這些……
此時此刻,陶知命才剛剛睡醒。
轉了轉腦袋,看了看兩側的景象,陶知命不禁感嘆。
銷魂蝕骨,不外如是。
草津湯為什么最厲害,他確實領教了。
如果真是木下秀風張羅的地方,設計什么就不說了。但這些妹子,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找來的。
也許,背后有稻川會的力量吧。
陶知命遐思了一會,卻無心去探尋她們的身世和遭遇。
都是命運。
他重生到這里,又不是來做圣人的。
剛坐起來,旁邊挨著他的人兒就驚醒了,隨后趕緊輕聲喊道:“早上好,神明大人。”
聲音也喚醒了另外那邊兩個抱在一起的人兒,頃刻之間,三人一起并排跪伏在榻上,向他問候早安。
陶知命看著眼前的畫面,想起昨晚剛進來時的驚艷,還有后來的驚喜,不由得溫聲說道:“早上好,起來吧。”
于是眼前一陣蕩漾,她們又都站了起來,手掌合著。
陶知命笑吟吟地說道:“手都放開一點,讓我認一認,誰是誰。”
羞紅了臉的人,順從地放開了手。
陶知命的目光探尋了一陣,才一個個指著喊道:“汐水、紅雨、忘歸潮。”
“被記住了啊,開心……”
“神明大人,怎么分辨出來的?”
陶知命笑而不語,感嘆了一下之后才說道:“所以,才要你們把手放開啊,印象深刻嘛。不過,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誒?”被陶知命叫做汐水的女孩很舍不得的模樣,“那,就讓我們服侍神明大人沐浴更衣吧。”
“神明大人,希望以后您能多來看望我們。”忘歸潮去拿了衣服過來,怯怯地說道。
陶知命沉默著,看了看著幢獨立的院子。
這里的女孩,怎么來的,最終又是什么樣的歸宿?
這些事情,大概會涉及到木下秀風和稻川和司的秘密吧。
他又抬頭看了看天花板。
聽木下秀風和安齋善衛說,上面還有一樓,只有一個人。
那個女人,又是什么樣的一個存在?
被挽著走向了這里一直沒有停歇的溫泉,陶知命才調整好情緒,重新笑起來。
神明大人嗎?
在這東京,不知道有多少人來這里感受過這種神明的滋味。
構筑在財富和權勢的基礎上,虛幻的神明的滋味。
這個泡沫東京的真實感,又在這里體現得淋漓盡致。
陶知命相信,在這東京和霓虹,像宿櫻神社這樣的位置,必定不止一處。
以他過去的經歷,只覺得這里已經難以想象了。
但她們仿佛只是神明國度里栽種在最邊緣的花朵,盡管各有風姿,嬌艷動人,卻可以隨意攀折。
這是放縱人內心的地方,不該多留戀。
就……最后一次吧。
和陶知命在宿櫻神社中享盡尊崇和愉悅不同,大病初愈的孫正義身體很累,心也很累。
眼下,還不得不保持著笑容,面前這個曾十分看重的前輩、年紀足以當他父親的同事。
“年齡超過40,董事就要退休?”大森康彥冷笑道,“真殘酷啊。安本君,我40歲的時候,才剛剛成為野村證券的企劃部長。你總是對我說,軟銀一定能成為年營收一兆、兩兆的大會社!那樣的大會社里,有40歲之前就能成為董事的人嗎?進入了董事會,超過40歲就要停止工作嗎?真殘酷啊!”
孫正義仍然笑著:“還是叫我正義吧,康彥大哥。但是現在,我的身體已經痊愈了。雖然軟銀的發展陷入了停滯,但我仍然堅定地相信,軟銀會成為年營收一兆、兩兆的大會社!您已經為軟銀辛苦了三年,實在不希望您的身體也像我一樣遭遇病痛!”
“我的身體好得很。”大森康彥哼了一聲,隨后不耐煩地說道,“您的能力,我當然是相信的。當初接受你的邀請,你也清楚我放棄了什么。現在我已經56歲了,雖然董事會的人都支持你,但我還是要說:雖然你很有才能,但畢竟太年輕。作為經營者,你缺乏必要的豐富經驗。最初的成功,是因為沒有真正殘酷的考驗。”
他很不甘地說道:“不幸的是,我一接手,就因為你之前確定的那個大戰略遭受重大失敗。這兩年多來的虧損和負債,沒能盡快扭轉,有我的責任。但現在你既然已經回來了,不正是我們一起克服這個困難的原因嗎?現在的部長、課長,大多都是我更熟悉的人。你這樣做,只會加劇會社的動蕩!”
孫正義沉默了一會,忽然輕聲說道:“記得前年的冬天,植松來到我的病房,對我說出離開軟銀的決定。那時候,我對他說,既然已經將軟銀托付給了您,那么您對他的安排就一定是有意義的。我挽留他,因為他是跟著我最開始創立軟銀的兩個人之一,是我準備一生珍重對待的同志。康彥大哥,他沒有改變決定。我除了在病床上苦澀地流淚,沒有對您說什么吧?”
大森康彥看著他的雙眼泛紅,又要流淚,有點不耐煩地說:“男子漢怎么總是容易哭?像個小孩子一樣!植松也是,當時軟件的業務遭遇了困境,雜志部是我們還在盈利的部門。請他去幫助穩固另一根支柱,這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孫正義擦了擦眼睛,臉上重新露出笑容,站了起來目光堅定:“總之,軟銀是我一手創立的!既然現在我回來了,就由我再次重新拯救它吧!康彥大哥,感謝您這么久以來的關照了!”
大森康彥看著他的眼神,默默地站了起來。
不到一米六的孫正義站在他面前,一張娃娃臉確實像個孩子。
“再多說什么,也沒有意義了。”大森康彥嘗嘗嘆了一口氣,“祝你成功吧。”
“我一定會成功的!絕對!”孫正義語調鏗鏘。
大森康彥嘴角扯起一抹嘲笑,不知道是自嘲,還是不看好現在的軟銀了。
總之他搖了搖頭,也沒再說話,就此離開了社長辦公室。
孫正義在原地站了一會,才走到了社長的辦公椅上,緩緩地坐了下去。
不論如何,就先從這一步開始吧。
先從重新擔任社長開始。
大森康彥的辦公椅和桌子,很奢華。孫正義摩挲著椅靠和桌面嘆了一口氣,在會社艱難的時刻,為什么還要用這么貴的桌椅呢?為什么一定要用帶了車載電話的專車呢?根本通不了幾次話。
病重期間,請聲名遠揚的大森康彥來當社長,大概是自己在30歲以前,犯過的最大錯誤吧。
但離30歲只有一年不到的時間了,當初定下的目標,可是儲備1000億円資金用來投資啊。
現在還能辦到嗎?
他的眼神旋即堅定起來,他是能創造奇跡的人,一定能辦到的!
隨后,商品部的部長,不屬于大森派系的山田杜夫敲門進入了辦公室。
孫正義滿面笑容:“山田君,我回來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可以重新大干一場了!”
山田杜夫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然后又堅定地鞠了一躬:“恭喜會長重新擔任社長!但是……恐怕我不能繼續跟隨您戰斗了。”
孫正義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