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有啥不對的。”
周正晃蕩著放在桌上的皮鞋:“你那個小腦瓜不知道一天都在想啥,我的意思是你習慣一個人在家或者是想讓我在外面多賺錢呢……”
蕭玫不屑道:“切,誰還不知道你心里那二兩半的小心思了。”
“嘿嘿,我心里的二兩是你,半是我,合起來就是我和你。”周正啃著蘋果深情道。
蕭玫惱道:“真受不了你,肉麻死了,以后說這種話的時候,能不能不要一邊說一邊吃東西,太沒誠意了。”
“還有,你還有沒有事,沒事別打擾我聽課了。”
周正還沒答話,就聽見話筒里傳來更細微的一道聲音,不仔細聽還真聽不清。
“玫玫,你的臉好紅啊,是不是發燒了?”
這聲音的辨識度很高。
分明就是小綿羊林媛媛嘛。
“啊,沒事,我沒發燒,聽你的課去。”蕭玫被戳破小綿羊偽裝,頓時惱羞成怒道。
“還不是關心你嘛,你干嘛這么兇我……”
林媛媛癟了癟嘴,異常的委屈。
“走開!”
蕭玫將小綿羊那膠原蛋白豐富的的小臉推開。
林媛媛嘴巴都快撅上天了:“無情……”
“其實是有點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周正突然轉變了畫風,語氣有些嚴肅:“今天咱媽給我打電話了,說這都要過年了,問我啥時候回家,讓我把你也帶回去。”
“真的?”
蕭玫將信將疑問。
周正道:“騙你干嘛,你什么意見?”
“還能什么意見,哪怕我想也沒可能啊,不說逃不逃過我爸的火眼金睛,哪怕是僥幸騙過他,一來一回都得幾天的時間,而且這兩天我學校也要放假,每天都在家哪能抽得出幾天時間。”
蕭玫無語地說道。
其實每年過年回家看公婆她都習慣了,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下顯然是不太可能。
“好吧,反正你們兩個也有聯系,完了你自己打電話去解釋一下吧。”
周正嘴角泛起詭異的笑。
他很期待蕭玫打電話說起這事的時候老媽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知道我跟咱媽有聯系?”
蕭玫能說這樣的話就是間接承認,從她那次去歸德,婆婆李素晴就跟她交換了聯系方式。
雖然兩人聯系不多,但還是有過聯系的,就像她去襄樊能準確找到周正所在的證券市場,跟李素晴的干系密不可分。
周正吐槽道:“我一直都知道……”
“看來以后不能隨意告你的狀了。”蕭玫害怕周正因為自己不能跟他回去心里膈應,便說:“我爸這個人比較傳統,雙方沒有見父母之前,他不可能讓我跟你回家的。”
“唉,我又不是不了解我老丈人,你還害怕我誤會啊。”
“沒有,就害怕你不高興而已。”
“不至于!”
“反正你回家之前還得來豐京,到時候咱倆一塊兒挑選點禮物,你幫我給咱爸咱媽帶回去……哦,還有給大姐二姐的。”
“沒那么講究,那行,等我回去再說吧。”
又聊兩句,考慮到蕭玫還在上課,周正非常善解人意的掛了電話。
嗯,他也要開始忙了。
“廠長,那幾個客戶已經來了,陳主任正在接待。”秘書說。
“行,咱們過去看看。”
周正披上外套就跟著秘書前往迎客室。
陳復毅離開后,紡織廠的廠長職位自然而然就落到他的身上。
除過自己,周正也不放心把這個位置交給別人。
迎客室離廠長辦公室不遠。
還沒走到迎客室的時候,周正就聽到幾人的聊天聲。
“陳主任,咱們都是老朋友了,你看這個價格能不能再往下退一退啊?”
“對呀,陳主任我們都這么熟了,你也不說給老顧客點優惠。”
“幾位老板,真不是我不想給你們優惠,關鍵是現在廠子的效益也不好,如果價格再往下降低,我們不能喝西北風去吧。”
陳嵐十分無奈的說道。
“陳主任,你也知道我們做的都是小生意,現在年根前,人家都開始清倉處理,外面玩具布價格普遍都往下降了,你們盛洋紡織廠一點動靜也沒有,是不是不太好?”
“嗯,我知道寶藍人家可是降了好幾個點兒。”
“唉,兩位老板應該還不知道,現在的紡織廠已經不是我家的產業了。”
陳嵐深深的嘆了口氣:“所以我也沒有權利給大家降低價格,這是損害老板的利益,如果這樣做的話恐怕我連現在的位置都保不住啊。”
“什么?有這回事?”
“紡織廠易主了?”
“陳主任,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陳廠長經營這紡織廠這么些年,怎么可能說賣就賣掉呢?”
“唉,一言難盡吶……”
陳嵐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套路可深的很。
僅僅三言兩語就已經將眾人的注意力調到別處去,把壓價的事情早就拋之腦后。
聽到這兒,周正也不打算再進去。
陳二小姐已經把他們搞定,自己現在再進去完全是羊入虎口,湊到跟前讓他們宰呢。
“廠長,不進去了嗎?”
“不進去了,有陳主任在我放心,去車間瞅瞅吧。”
周正轉身朝著生產車間走去。
其實他這個廠長一天也沒多少工作量,尤其是現在業務穩定的情況下,基本上沒他的用武之地。
現在他唯一能干的就是每天簽簽字,巡巡邏。
大事只需要給出意見,小事底下的人就做完了,所以他才會想著在動畫制作完成之前將投資公司的概念轉化為現實。
畢竟到時候牛市過去,自己清空持倉會有一大筆的閑余資金。
如果不將這些錢都扔出去。
周正覺得自己下半輩子肯定會后悔的。
這幾年建立起的公司都是發展潛力巨大的互聯網巨鱷,他們有一個普遍的共同點,那就是缺錢。
如果趕在他們第一輪融資的時候,自己……或者說自己的投資公司就搶占先機。
嗯,未來太美好,不敢想象。
如果找對了渠道,自己有錢還怕花不出去嗎?
而且前期先打出名頭,后面那些優質項目估計會蜂擁而至,只坐在辦公室里看一沓沓的計劃書就行了。
再過個一二十年。
投資公司和創業者的地位恐怕會調個位,但現在這個時期絕對是投資者的天堂,創業者的困地。
遍地是機會,發愁的是找不到資金。
所以成立投資公司就是必然所向。
投資公司本身也是渠道。
嗷嗷待哺的創業者會如同嗅到血腥氣的鯊魚一樣擁抱資本。
“廠長,廠長,鍋爐房的田師傅好像找您有事。”
“哦,讓他過來唄,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獸,離那么遠干什么?”
周正清空腦海中的萬千思緒,將注意力又轉了回來,看著不遠處站的小老頭說道。
“田師傅說他身上都是煤渣子味兒,害怕熏著您。”
“我沒那么矯情!”
周正只是討厭煤老板身上的煤渣子味,對其他人沒那么苛刻。
他說的話就主動朝那田師傅走去,剛邁出兩步就問:“這個田師傅跟陳主任什么關系來著?”
“田師傅是陳主任的姨夫。”
“哦,我想起來了。”
因為廠子里的關系錯綜復雜,所以周正有時候也會犯迷糊。
尤其是他們的親戚關系。
剪不斷,理還亂。
真的要不是他們都是養老崗位,就沖著這個別扭勁兒,周正都得好好拾掇拾掇。
田師傅看上去比老陳廠長的年紀還要大,他的表情和動作十分謙卑:
“廠長您好!”
“呵呵,田師傅,你找我有什么事嗎?”周正笑著問。
田師傅緩緩道:“廠長,以前咱們臘月底就會放假,鍋爐房到臘月也就不再進煤,但是這個月比較冷,沒用的比往年要快,現在眼見就到臘月底,煤早早就用完了。”
“我去后勤部問,后勤部的人說剩最后幾天讓大家扛幾天,就不再買煤,要不然最少進一斗煤,肯定要剩下,咱們這兒潮濕,煤到來年就不好用了,但我想著還有好幾天才能放假,怎么也不能讓人硬熬吧。”
“哦,是這么回事啊。”
周正摸摸下巴,隨即回答:“剩下就剩下吧,大家進廠都是來賺錢的,不是受罪來的,這點生活的基本保障不能怕花錢。”
定了定,他繼續說:“這事你就不用管了,今天我給后勤部遞個條子。”
“好好好,謝謝廠長,謝謝廠長。”田師傅連忙感謝道。
周正道:“您沒必要謝我,相反我還得謝您提醒呢。”
等田師傅走遠之后。
周正又對旁邊的秘書問:“田師傅跟后勤部長也能算是親戚關系吧,怎么還跑來跟我告狀啊?”
秘書笑著解釋:“咱們后勤部長雖然是個女性,但是做人很有原則,不然老廠長也不會讓她當后勤部長了,而且……”
說到這兒,秘書突然停住話把。
周正疑惑:“而且什么?”
“那個,那個……”
“打什么結巴呀,有什么就說什么,說錯了也沒關系。”
“嗯,就是老廠長比較呃,節省,所以就讓后勤部長手里抓的比較緊,長時間下來后勤部長也養成了一毛錢都要掰成兩半花的做事風格,而且盡量是能省則省。”
“呵呵,沒想到啊……”
周正嘴角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確實沒想到,老陳廠長竟然是個老摳。
而且看樣子不是一般的摳,要不然也不會活生生把后勤部長逼成這個樣子,他記得后勤部長應該是陳嵐的表嬸吧。
怪不得秘書剛才不敢直言。
畢竟這是在現領導面前說前領導的短處,很可能給人留下薄涼的印象,所以他解釋時才猶猶豫豫的。
“想來陳廠長手不是一般緊吧。”
周正道。
秘書見周正并不介意,而且還十分感興趣的樣子,心里就放松下來,投其所好道:“老廠長也跟我說過,他這是小時候苦日子過慣了,所以養成勤儉節約的習慣,其實我們也都是把那些當成趣事。”
周正好奇:“哦,還有什么趣事?”
“有一次,食堂本來是要吃米飯,但米用完了,老廠長就說昨天晚上他做夢夢到前些個災年沒東西吃,吃草根啃樹皮,然后當天就改米飯為憶苦思甜粥,在米粥里面加了些豆子,然后米飯加菜就變成了粥加菜……”
秘書說話的時候似乎想起來什么,表情有些古怪。
“哈哈,那個憶苦思甜粥味道怎么樣?”
“具體味道就像是水煮生豆子味,那豆子也確實沒煮熟,大部分嚼著有些生,部分嚼著嘎嘣硬……實在是,一言難盡。”
秘書也經受過那次摧殘,所以記憶深刻。
他想到當時老廠長跟自己一樣吃了那碗粥,不過老廠長的表情和平靜多了,似乎是在吃什么珍饈美味一樣。
照周正的話來說。
這就是自己挖的坑,哪怕明知道里面是翔也得跳啊。
“王秘書,真是委屈你了!”
在周正笑得合不攏嘴的時候,一個女聲陡然炸響在二人耳間。
“呃,陳陳陳主任……”
王秘書看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陳嵐,頓時嚇得臉都白了。
雖然知道現在的紡織廠是周正做主,可擋不住陳二小姐積威甚重,就連他這個兩任廠長秘書也有點受不住。
“一會兒沒見,王秘書您怎么就結巴了?”陳嵐瞇者水靈靈的眼睛道。
陳二小姐沒跟自己說話,周某人就更加尷尬了。
那句話說的果然沒錯,千萬不要背后議論人,要不然被發現尷尬的不是別人,是你自己。
“呵呵,陳主任啊,那個,那幾個客戶都提貨離開了?”
周正強行想要挽回局面。
“嗯,廠長,他們已經離開了,不過提貨要等到明天。”
陳嵐說話時毫無表情,不施粉黛的俏臉冷若冰霜,擺出了正兒八經的死人臉。
周正呢,當然只能受著。
誰讓自己在背后編排人家老爹呢。
這時候就不牽扯什么上下級關系,而是道德的問題,對子罵父,是為無禮。
“哦,還有一件事,我想找你談談呢。”
“什么事?”
陳嵐側著腦袋問。
周正也不算沒話找話,想到剛才田師傅說的臘月底放假的事,就說:“咱們廠臘月底放假一般都會放多少天?”
“放假兩周。”
“哦,年假半個月還挺不錯的?”
至于是不是帶薪休假,周正就沒必要再問了。
五六十年代周末都是“義務勞動日”,六七十年代也沒有放假一說,甚至在某年全國報紙還刊載著春節不回家的倡議書。
直到80年以后,這才全面恢復春節休假制度。
然后接下來一直都是單休日,禮拜天(星期日)本來是個宗教用語,不過后來被統用之后,七天一次的禮拜天休假日漸漸就沿襲下來,直到94年變成雙休。
當然,對盛洋這個小廠而言。
其實大部分工人對于假期的渴求并沒有那么大。
很多私人廠都采取計件的方式,多勞多得,少勞少得。
這也是刺激工人們的工作積極性。
“再過幾天就直接休假?”
“按照往年的慣例,其實還有一場聯歡會的,就是不知道今年還辦不辦。”
“聯合會?”
周政眉毛挑了挑,“辦啊,不能我接手了場就壞了規矩,一年到頭大家都坐在一起樂呵樂呵挺好的。”
“那好,我讓后勤部抓緊準備。”
陳嵐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嗯,按照往年的慣例,廠長還要出個節目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