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奔雨精心準備了三十分鐘聊天內容，被中野三玖用五分鐘時間搪塞了過去。
“嗯。”
“好的。”
“不是。”
“謝謝。”
這七個字是他從高杉原嘴巴里聽到最多的漢語。
這回答比文言文還文言文，要不是中野三玖小小聲的嘴巴就發出這么多的音節，他都一度懷疑是高杉原為了偷懶故意翻譯成這樣的。
高杉原倒是松了一口氣，有些感激地看向中野三玖，她的回答越簡單，他翻譯越輕松。
現在就差一個“我要去洗澡了”之類的離線結束語了。
高杉原暗暗想。
賈奔雨這邊倒是沒有什么問題，倒是中野三玖一直看著他，他感覺這都快變成他和中野三玖之間的聊天。
“中野同學，這次和你聊天非常的開心，我們有機會下一次再聊過吧。”
賈奔雨收拾一下臉上的傷感情緒，露出一個堅強的笑容，嘴角如鉤子勾上去一般。
“盡量不要了，無聊……”
中野三玖緩緩說。
高杉原可憐地看賈奔雨一眼，直譯過去。
賈奔雨的笑容凝住，這個圖書館又多了一個不歸的人。
賈奔雨悄悄離開，不帶走一本書籍。
木桌兩旁只剩下高杉原和中野三玖兩人。
賈奔雨離開后，中野三玖的小身子反而坐得更直一些，時間滴滴答答地走，兩人一聲不吭，她的眼睛慌亂地挪到一邊的竹葉上。
高杉原想起自己來圖書館的另他目的，站起身子。
“那，再見？”
高杉原小聲問中野三玖。
“嗯，再見。”
中野三玖點點頭，目送高杉原離開淺讀區。
在高杉原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的一刻，一口老氣從她的胸脯上傳到嘴巴里，最終如釋重負地吐出來。
“呼~”
中野三玖小心地放開自己搭在大腿上的雙手，露出一本封面印著穿和服大腹便便老頭的書。
女裝的武將之雄：織田信長（中日譯版）
他們沒看到吧，果然不能在這里看這種書。
中野三玖的瞳孔還在不時地望著淺讀區門口方向，生怕某個男生回來。
趕緊還回去吧。
中野三玖彎下腰肢，拉了拉自己大腿內側的黑絲，剛才和兩人談話時她上半身看似很平靜，下半身緊張地都出了一層細汗。
在讓雙腿好好透過氣后，她戴上耳機，將女裝的武將之雄：織田信長一書緊緊抱在自己的胸前，書的封面牢牢貼住自己，往二樓走去。
這種中日譯版的書籍在學校里面并不多，只有在二樓圖書館最里面的小角落才有一個專屬書架。
而找到這種跟日本古代武將歷史相關的書更難了，她找了好久才找到現在這一本。
但現在看來，她要還回去了。
二樓的人明顯比一樓的人少了許多，因為是禁止喧吵區，整層圖書館都靜悄悄的，上百排沉甸甸散發著書氣的厚重書架像一道道堅牢魅影立在樓層間。
窗戶外是高大濃郁的綠樹，將陽光遮掩住，中野三玖走在二樓圖書館里，盡可能地放輕腳步，生怕吵到在書架中偶爾遇到的一兩個借書同學。
二樓圖書館的圖書擺放也有一定的規律，熱門的書籍擺在前端，書架子越往后，上面放的書籍越是冷門。
只身走到最里面，轉身來到還書的書架前，中野三玖愣在原地，眼睛放大。
眼前雖然有些黑，但那個身影她再熟悉不過了。
高杉原正從書架上翻出一本書，這個書架像上世紀的古董一樣，隨著書的抽出，一陣灰塵從書架上飛起，他一手拿書，一手在空中揮走灰塵。
冥冥中感覺有人在看著自己，高杉原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歪頭往左邊一看，中野三玖呆呆地看著他。
雖然五姐妹都是白色水手服配淺綠色百褶裙，但眼前修長雙腿上的黑絲和剛才的遇見已經告訴他眼前的人兒是誰。
“嗨，我們又見面了。”
見中野三玖遲遲不出聲，高杉原壓著聲音，有些不可思議地打招呼。
這種冷門書架能遇到一個活人，真不容易。
“……”
中野三玖沒有說一句話。
不知為何，她全身莫名其妙地繃緊住，護在胸前的手緊張得一動不動，那本放在胸前的書“撲框”一下掉到光滑的地板上。
書在地上翻了幾個頁，她還像一個木頭一樣愣在原地。
“你的書…”
高杉原指了指落到地上書頁翻開的書。
話還沒說完，中野三玖連忙蹲下一把把書捉了起來，把書緊緊地護在裙子上。
再次抬頭的時候，她的臉已經莫名其妙地紅撲撲的，像做賊一樣心虛地看向高杉原。
“你，沒看到吧？”
中野三玖小小聲地問。
高杉原若有所思地轉過身直視她，“看到什么？”
“就，就是那個……”
那個書呀……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還沒說到最后就完全沒了聲音。
高杉原不懂地皺皺眉頭，順著中野三玖低著頭的目光，他看了一眼光滑如一面鏡子的地板。
地板是上一年剛裝修的，還打過蠟，現在依舊十分有光澤，能依稀折射出中野三玖黑絲之上，綠褶裙之下的一片風景。
但光線實著暗了些。
她是在問這個嗎？
“應該，沒有看到。”
高杉原想了想，如實回答。
中野三玖紅撲撲的臉白了些，松一口氣：“太好了。”
“你來這里借書嗎？”
見中野三玖一直愣在書架前，高杉原問。
“還，還書。”
中野三玖走進書架，飄忽的眼睛在書架上不停地找這本書原來應該放的位置。
高杉原并不急著離開，慢慢翻開了手上的書。
借書前都要驗驗貨的嘛。
像一頭迷路羔羊在馬路上轉了幾圈，中野三玖總算找到自己要還的書在書架上的原位置。
最高一層。
好高！
中野三玖仰起頭，像山腳的土著望見山頂的仙人，小心臟撲通一下，為什么會這么高？
她來借的時候明明一伸手就拿到的。
她望了望四周，發現問題所在，自己借書時用的那把梯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