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炮兵如喪考妣,圍在題目前久久沉默。
抬頭紋繼續說道:“但愿你們的炮兵技術能比物理水平高一些,如果你們連一技之長都不具備,還不如老老實實做苦役。”
“對了,愿賭服輸,把十美元交出來吧。”他伸出手。
“……”幾個炮兵依舊無言,半晌才道,“我們哪還有錢?”
一個阿帕奇士兵當即質問道:“沒有錢你們為什么要來打賭?”
“我……”炮兵們張了張嘴。
抬頭紋看了一眼同伴:“顯然,他們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隨后他又對白人們說:“你們沒有錢,那就先賺錢,炮兵指導可有二十美元的月薪呢。”
最終,懷著五味雜陳的心情,幾個炮兵俘虜成為了薩特堡的炮兵指導,負責為阿帕奇士兵們教授炮兵技能。
這其中自然有屈辱、迷茫之類的心情,但也難免有幾分安逸和欣喜。
畢竟二十美元的月薪著實不低,掙達不溜嘛,誰能不心動。
馬哨希望,薩特堡的炮兵訓練,能為阿帕奇不久未來的炮兵部隊打一些基礎。
除了炮兵這類技術人才之外,薩特堡的俘虜當中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群體。
偽軍。
薩特堡不僅有白人士兵和印第安奴隸,也有一部分印第安士兵。
他們聽命于約翰·薩特,像白人那樣生活,也像白人那樣會對印第安人開槍。
對于這些偽軍,阿帕奇的處理還是比較寬容的,基本上與白人俘虜一視同仁,而沒有額外加一項“印奸”的罪名。
畢竟他們多少有被迫的成份,而且本來也沒有什么印第安人的自我認同。
對他們來說,其他部族甚至其他氏族的印第安人和白人沒多大區別,對其他部族的印第安人開槍自然也就稱不上背叛。
他們仍然需要時間,才能逐漸像眠熊城的居民一樣,產生統一的群體認同。
解決完薩特堡之后,薩克拉門托區域便進入了平穩的發展。
東谷伐木場繼續淘金,以驚人的速度獲得利潤,當然也兼顧伐木,為工程建設提供材料。
東谷城一邊持續完善,一邊不斷吸納人口,周圍的印第安人都可以遷居其中,還有少量的白人、黑人。
與眠熊城相比,東谷城的同化政策要平緩許多。
畢竟這里阿帕奇人少,與阿帕奇文化差異也大,越來越多外族人的涌入勢必會大大提高同化的難度。
因此東谷城實行的同化更偏向經濟手段,正好占了金礦也有錢,強制性手段即便有,也會盡可能地偽裝,減少刺激。
薩特堡,或者說西泉要塞,情況就不一樣了。
薩特堡變成西泉要塞之后,馬哨立刻安排了對這里的修復和擴張。
修復自然是對城門的修復,之前的戰斗中,南門和北門都遭受了炮擊,需要修復。
擴張既是面積和建筑的擴張,也是人的擴張,馬哨打算把這里變成一個在他眼中較為合格的軍事要塞,這至少需要從本地印第安人當中吸納幾百人作為士兵。
除了軍事基地,西泉要塞還是白人和偽軍們的勞動改造營,實行更具強制性的改造同化政策。
未來阿帕奇在加利福尼亞抓到的各種非死刑犯人,都將被送到這里進行強制同化。
十月初,馬哨召開會議,對伐木場、東谷城和西泉要塞做了些安排,便準備動身返回堪薩斯了。
實際上他不想這么快就回去,畢竟加利福尼亞的發展才剛起步,比眠熊城更需要他的直接參與。
但鑒于他接下來的計劃,他不得不趕著回去。
臨行之前,馬哨一再囑咐獨眺和豎狼,這兩人將是他離開之后的代理人,負責薩克拉門托區域乃至加利福尼亞的所有事務。
“記住,你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和經營好金礦。”
“在此前提下,其它問題盡可能用錢解決……開采出來的黃金,西泉要塞和東谷城分別可以獲得十分之一作為發展資金,這筆錢足夠用了。”
“千萬要記住。”馬哨末了又強調地問道。
獨眺和豎狼都點頭應道:“放心吧,大酋長。”
囑咐完這兩人,馬哨又單獨叫來抬頭紋:“抬頭紋,我有一項秘密任務要交給你……”
抬頭紋說:“不管什么任務,我都一定會努力完成。”
馬哨沉吟道:“不是什么艱難復雜的任務,就是讓你秘密監督一下獨眺和豎狼。”
抬頭紋一怔,似乎有點不太理解:“秘密監督?”
馬哨笑了笑:“我說過,人性是靠不住的,不管是誰的人性。金礦蘊含著驚人的財富,盡管獨眺和豎狼都是對部落非常忠誠的人,但如此重要的事情,顯然要盡可能少地依賴人性的自律。”
“所以,除了公開的監督之外,秘密的監督也必不可少。你需要密切關注金礦的運轉,防止有人被欲望吞噬了理智。”
“當然,金礦以外的事情你也要關注一點,比如司法、軍事……”
抬頭紋鄭重地點頭:“我明白了。”
馬哨沉吟片刻,忽然問道:“抬頭紋,你覺得我要不要再安排一個人,來對你進行秘密監督?”
“多幾個秘密監督者,互相制約,應該會讓監督更加有效。”抬頭紋說道,隨即仿佛想到什么,忽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馬哨:“怎么了?”
“大酋長,我想到了一個問題……”抬頭紋猶猶豫豫,半晌都沒有說出下文。
“有什么問題直接說出來,你是我的學生。”馬哨說道。
抬頭紋終于下定決心:“大酋長……我覺得,好像沒有人可以監督你。”
馬哨怔了一下,隨即笑起來:“說得沒錯,確實沒有人可以監督我,但——”
抬頭紋突然恍然:“我明白了,需要監督的是人性,不是神性!”
“不,我沒有神性,別說這種話,你可是我很看重的學生。”馬哨當即說道,眉頭微皺。
空氣安靜了幾秒鐘。
馬哨繼續緩緩說道:“你說的沒錯,抬頭紋,沒人可以監督我,至少沒人可以嚴格地監督我。而我也不是神,也和你們一樣有著靠不住的人性。”
“但這是個無解的問題……因為任何體系都會有至少一個漏洞,任何公理系統都有無法證明的東西,任何問題最后都會追問到一個絕對無法回答的問題。”
“我們可以無止境地推崇法律和制度,但不論法律和制度怎樣完善,它都只能接近完美,而不能達到。”
“至少會有一件事,讓我們只能寄托于個人因素甚至是意外因素,沒有更好的辦法。”
停頓了一下,馬哨又道:“如果有人說,物理學的大廈已經落成了,剩下的只是一些小修小補的工作……他注定會成為一個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