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萌關。
南關城上,魏將蔣舒所部一千六百士卒正無精打采的守衛在這里。
魏軍大部隊一支又一支的通過,他們這些人眼巴巴的瞧著,心中的不滿逐漸累積,對蔣舒的怨恨也開始增多起來。
守關的將卒大多是蔣舒任武興督時的部下,在去年的陽安關城蔣舒反叛時,這些人也跟著投了魏軍,不過,本想著能奔個好前程的他們,卻發現鐘會的許諾只是好聽,卻不實惠。
蔣舒好歹還有個將軍的名頭,但他們這些小卒升職又論不到,發財的機會又搶不到,叛徒的名聲還落下了,真不知所謂何來?
這一次,魏軍主力已經直奔成都,任誰都知道,拿下成都意味著什么?這么大的好處擺在面前,可是他們這些人卻只能在葭萌關干看著。
“蔣督無能,也不知道和那丘建爭一爭先登?”城垣上,一名前蜀軍軍侯悶聲不快的對同伴抱怨道。
“和丘建爭,怎么可能?丘建那家伙可不講理,再說了,我們這些投降過來的,他們哪里會相信我們,唉,這樣下去,真是里外不是人?”
“別說了,讓蔣督聽見,那就不好了。”
士卒們窈窈私語,讓聽到只字片語的蔣舒更加的郁悶,投降魏國之后,本以為很快蜀漢就會亡國的他,沒有想到劉禪雖然遞了降表。但姜維、趙廣、羅憲、宗預等人居然又另立了一個朝廷,劉諶從成都逃出,當了新漢的皇帝,蜀中戰事眼見著一時半會結束不了。
對蔣舒這個叛將來說,蜀漢一日不亡,他這叛徒的稱號就一日不得解除,而要想正名,必須要做的就是讓那些抵抗魏國、志在復興的前蜀官員、將領一個個的死去。
“劉諶,不得好死。”
“姜維,老匹夫,怎么還不死?”
“趙廣,趙閻王,想當年也不比我蔣舒強上多少,怎么一下就成了人人稱贊的名將了?有種的話,就來葭萌關,且讓我蔣舒會上一會,順便取了項上人頭,好向鎮西將軍邀功。”
“傅僉,你怎么來了?獻關之事,和我蔣舒沒關系,都是魏間逼我的。”
蔣舒心中不快,晚上就和幾個親信小酎了幾樽,至黃昏時分睡了個半夢半醒,其中有黃梁美夢,也是驚懼惡夢。
——
城外,一支“魏軍”點著火把,正在快速的朝北進軍,隨著日頭西落,行進中士卒的身影漸漸的模糊了起來,遠遠的望去,就象一團團移動的幽魂。
趙廣、牽弘率一千精卒身著魏軍甲袍,假扮魏軍,向蔭萌關進發,其實,也不能算是假扮,因為這些將卒本來就是魏軍。
如在最前方擔任斥候隊率的楊方、在后方負責收攏掉隊士卒的蘇唐,都是和牽弘一起歸降的原魏軍將士。
讓人更啼笑皆非的是,守衛葭萌關的魏軍蔣舒部,原先又是“蜀軍”。
這是一場投降者與背叛者之間的較量。
“前將軍,這火把是否先熄了,要是被城上魏軍發現~!”牽弘行進在隊列中,臉上神色緊張,不自禁的對旁邊的趙廣諫道。
對蜀漢來說,牽弘是降將,還是迫不得已投降的,這樣的人按理說先要擱置一段時間,看表現再來評定是否要重用,但趙廣卻不這么想。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擁有洞察術的趙廣,對牽弘的心理變化一清二楚,這一次,騙開蔭萌關的關健就在牽弘這里。
趙廣神情自若,輕笑一聲,安慰道:“仲信,你怎么忘了,現在我們是魏軍,城上也是魏軍,都是一家人,發現了又怎么樣?”
牽弘一拍腦袋,嘆了口氣道:“唉,年紀大了,差點忘了,也罷,我先往前去,要是叫關的話,也能應付一二。”
牽弘是安平郡觀津人,地處黃河以北,口音上一聽就是如假包換的北方人氏,城頭的魏軍在暮色之下,看不清是誰,只能聽辯聲音,而這就是牽弘詐開關隘的鑰匙。
“站住!城下什么人?”
隨著牽弘及所部兵馬越來越近,城頭上的蔣舒部魏軍終于醒悟過來,連忙趴著垛口叫喊起來,不過他們也不敢太過無禮。
鐘會的大軍剛剛過去沒幾天,這支晚上明目張膽舉著火把而來的,說不定是鐘會派回來往漢中的兵馬。
“沒長眼睛嗎?看不清是誰的旗號?“奮威將軍胡”,你說是誰的隊伍,還不放行?”城下,牽弘操著一口的北地話,破口大罵起來。
奮威將軍,是魏軍東路軍主將胡烈的職務,胡烈第一個入蜀,在魏軍中名望猛然上升,已經成為僅次于鐘會的名將。
趙廣與牽弘商量以胡烈的名義詐關,打的是胡烈第一個攻下成都,居功至偉無人敢得罪,還有就是蔣舒與胡烈相互不熟悉,正好可加以利用。
葭萌關南關,依著閬水畔的一條小支流而建,這溪流寬度雖然不大,但兩邊卻是溝壑深谷,唯一的一條通道,就是從關前的吊橋通過,至于吊橋后面,石壘的城垣則并不高大,相對來說,北關另一側就要險峻的多。
迷迷糊糊的蔣舒軍屯將被奮威將軍胡烈的名頭嚇住,剛才還是趾高氣揚的叫喝聲也低了下來。
胡烈是誰?
那是魏軍中有名的悍將,比他們這些剛剛投降的二線部隊可要強上數倍。
“屬下不知奮威將軍麾下各位將校到此,失禮失禮,職責所在,請出示下通關令符?”
“令符在這里,你趕快開門,吾等奉命護送奮威將軍女眷往鄴都,行期緊迫,要是耽誤了,你來負責?”牽弘揚了揚手中的一物,從黑漆漆的城頭看上去,倒也象是一枚令符。
守軍屯將本想著讓對方把令符用吊繩送上來,但聽牽弘語氣不善,也不敢再作辯解,只能差人向蔣舒稟報情況。
然而,蔣舒此時心中不快,悶酒一喝已是迷迷糊糊,聽到外面有士卒叫喊,也沒當回事,繼續翻了個身睡覺。
門外的傳信士卒等了一陣,除了聽到里面有呼嚕的聲音外,再聽不到其他。左右為難的士卒干脆回了身,又朝讓他傳信的屯將跑了過去。
“什么,蔣督沒有醒,你不會直接進去?算了,我親自去,你們守在這里~。”守門屯將心急如麻,不想得罪人,又不想背黑鍋的焦燥心態讓他語無倫次。
牽弘在南關外,見關城上人影來來往往,卻始終沒有放下吊橋的意思,心中也是大急,直接對著關隘上的守卒厲聲大喝起來。
“直娘賊,奮威將軍有令在此,本將護送女眷回鄴都,再不開門,等老子入關全砍了你們的腦袋~!”
“快放吊橋,都不想活了!”
缺了屯將的南關上,守卒被牽弘罵的抬不起頭來,心中更是忿忿不平。
什么女眷?軍中可有傳言,胡烈擄了蜀漢太子劉璿的夫人費氏,這特意派重兵護送回鄴城,看來費氏很是得寵?
人妻好呀!
還是一朝太子妃,要是壓在身下,想想二弟都要硬幾分。
可惜,這般有福之人,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