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霸的個性魯莽驕橫,在鄉里時橫行慣了,也沒有人來惹他這個名將之后,此一時聽到文鴦言語中如此輕視自己,不由得怒火中燒。
“太狂妄了?”徐霸眼眸中掠過陣陣寒意,開山斧斧刃已然對準了文鴦的方向。
“駕!”
“殺殺,殺!”
文鴦、徐霸各自大喝一聲,縱馬疾進,這一次徐霸終于學聰明了,開山斧斧刃朝外,一招平推疾掃,攻中帶守,朝著文鴦而去。
斧面開闊,橫掃的打擊面比槍要大的多,這也是冷兵器時代,刀斧最后取代槍矛的重要原因。
文鴦也不慌張,格擋一槍之后,未等徐霸下一斧再來,即虛晃一槍,拔馬往洛陽東門方向便走。
“哈哈,文鴦不過如此……。”
徐霸一斧占了先機,取得優勢后信心倍增,急急策馬疾追而來。
文鴦倒拖梨花槍,嘴角微揚,露出讓人不易察覺的笑意,自從淮南七進七出大戰后,他再沒有祭出絕招回馬槍來,而這一次,徐霸中獎了。
猛然間,文鴦握住梨花槍的右手一緊,這一刻,晉軍的吶喊聲在文鴦心中已經遠離,他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到了身后越追越近的徐霸。
“咻!”
徐霸逼近,開山斧再一次掃將過來,同時,前襟處空檔也跟著顯露了出來。
“死!”
文鴦的身軀出乎意料的一側,寒光從戰馬的另一邊亮起,梨花槍詭異揚起,疾如閃電般往后倒刺而回。
“噗……,啪塔!”梨花槍槍如閃電,如驕龍入海讓人防不勝防,瞬間一下刺穿徐霸的咽喉。
徐霸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目視著前方,胯下的戰馬猶在前沖,手中的開山斧卻已經丟落到了地上。
幾步之后,徐霸失去生命氣息的身軀終于頹然從馬上滾落下來,在翻滾了幾下之后,再無沒了動靜。
文鴦回馬槍刺死徐霸。
拔馬而回之際,文鴦勒馬橫槍,遙向晉軍軍陣大喝:“徐霸,已是槍下之鬼,何人還敢出戰!”
“何人還敢出戰!”
剛才還很熱鬧討論晉軍將校,此時一個個鴉雀無聲,不少膽小之輩更是垂下腦袋,生怕被文鴦凌厲的目光掃到。
徐霸尸體還在前面,王渾垂頭喪氣的將鼓槌扔到地上,半響才始出聲道:“鳴金,收兵!”
今日一戰,折了徐霸對淮揚兵來說,沒有什么損失,但對士氣的傷害卻是成倍增長,王渾本想著用徐霸出戰,消耗一下文鴦的銳氣,卻沒想到,自家的膽氣卻已喪了個干凈。
晉軍鳴金收兵,王渾、王戎兩個自詡智謀之士,灰頭土臉相對無語。
本是一場精彩紛呈的好戲,卻讓文鴦這等蠻不講理的武夫給砸了場,王渾心中別提有多憋屈了。
王戎也沒好的臉色,他本想徐霸這人即便不濟,也能和文鴦戰上二、三十合,消耗一番文鴦銳氣之后,洛陽守軍的士氣也就下來了。
豈料想,徐霸如此不爭氣,竟被文鴦當場斬殺。
“唉,沒想到,徐公明的孫子如此無用,這洛陽怕是難以攻取了?”王戎低嘆一聲,試圖將徐霸這一次失利掩飾過去。算計別人大半天,結果卻被人一下撞的人仰馬翻,這心情實在糟透了。
“濬沖,你可還有什么好的招數?”王渾將頭盔摘下,重重的砸到地上,不甘心的問道。
“京陵公,徐霸被殺之事,確實讓人痛惜,不過,我們可速速告知徐,兄弟之仇,他應當不會坐視不理。”王戎眼珠子轉了轉,建言道。
王渾一怔,待回過神來,即醒悟道:“徐要報此仇,必調兵遣將猛攻洛陽,如此,則我軍不需折損太多兵卒,就能撿一個便宜,濬沖不愧是鬼才。”
王戎會意的一點頭:“這事成與不成,還要看徐的態度,這人久在荊州軍中,戰陣經驗比徐霸要強得多,我們且等待些時日,再看結果。”
有學問的人一般分二種情況。
一是死讀書,也就是說鉆進書堆里出不來,碰到事情的時候,喜歡引經據典,拿古人的例子來解釋今時之事。
二是活讀書,謀略想法一個接一個,一環套一環,你入了第一個坑,卻不想后面還有一坑在等著你。
徐霸已死,坑不坑已經無關緊要。
但徐還活著,而且是魏國手握重兵的大將,王戎當初提議游說徐霸,真正盯著的人就是徐。
龍門。
魏國征北將軍、都督徐眼眸泛紅,他剛剛接到徐霸在東門戰死的消息,胸口只感到一陣悸痛襲來。
徐霸這個堂弟雖然渾不咎,但打小就跟在自己后面,感情與親兄弟也沒什么兩樣。
“文次騫,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明知徐霸是吾弟,還下此毒手?”徐咬牙切齒,一把將案上令箭抓在手里。
徐和文鴦雖然不熟,但也算是昔日同僚,這一次徐霸被殺,算是徹底的成了仇人。
荀頵在旁聽的真切,急上前道:“都督息怒,徐將軍駐軍在南門,為何卻到了東門與晉軍合并攻城,這事情怕不簡單。”
王戎自詡聰明,但魏國這邊荀頵也是足智多謀之士,如挑拔徐霸出戰這類的小伎倆,荀頵稍稍一想就已猜了個七、八分。
徐在荊州軍擔任第三把手多年,自也不是無智之人,經荀頵一提醒,即立即反應起來。
“王家小兒、竹林酒徒,竟敢諂我兄弟。”
徐怒罵一聲,對王渾、王戎明著聯合暗里拆臺的把戲氣憤不已。
荀頵見徐不再沖動,心中也是寬慰不少,想了想又諫道:“都督,我軍將士多從荊襄一帶征募,熟詢水戰而不習騎戰,這洛陽再往北去,騎戰不可避免,到時候我軍以短擊敵之長,是為不智。”
“故以頵之見,我軍可暫先入駐許昌,并以此為根基,經營穎川、江夏等地,如此則進可謀江淮,退可保荊襄,是為萬全之策。”
荀家世代在穎川繁衍,對汝南一帶的情況知之甚詳,在荀頵看來,洛陽現在已經火中之粟,晉國要保、漢國要取,對于實力還不足的魏國來說,與其取洛陽,還不如先取汝南。
徐想了想,問道:“主公前番有意北上洛陽之時,汝為何不力諫汝南之議。”
荀頵微微一笑,答道:“今吾向都督建言,而非向主公諫言。洛陽,天下之中心,主公有意恢復大魏,必以取洛陽為宗旨,與洛陽相比,汝南不過是彈丸暫息之地,不在主公考慮之內,所以,就算是諫了也是無用。”
“汝南于主公來說,是雞肋,而于將軍來說,則是張燕之黑山,將軍若取了汝南穎川,千里伏牛山,進可攻,退可守,縱算這天下再如何紛爭,也不傷將軍之分毫。”
徐聽荀頵這么一說,陷入沉思之中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