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自我的辯白總顯得脆弱而又無力,維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么做才能讓她相信。
是啊,誰都想被別人喜歡,自己也不例外。
但每次擁抱她的時候,從心底涌現而出的那份雀躍;每當欲念開始信馬由韁之前,總不經意閃過腦海的她的樣子……這些也只是隨隨便便誰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嗎?
如果真是這樣,或許自己也就不必為此煩惱了。
他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的額頭抵住歌禮的額頭。
薄薄的一層顱骨,將兩側不同的靈魂隔絕來往。分明距離如此之近,可彼此觸及的只有肌膚、無從理解另一個人的思緒。
“我愛你。”他說。
“不是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開始的。甚至,也不是從那天你忽然到鋼琴教室來找我開始的,而是……一點一點地慢慢變深了。”
曾經的他只相信一見鐘情這種事物才是真正的愛情,倘若第一次見到面沒有心動的人,一輩子也不會喜歡。
可歌禮用她本人的存在告訴了他,那些刻板的印象都是他的誤解。
對于真正彼此吸引的人,哪怕在最開始認識的時候并沒有產生愛情的沖動,可越了解下去就會變得越喜歡。
然后逐漸,生活中到處都是她的影子。
歌禮狼狽地吸著鼻子說:“如果沒有克莉絲,也許我還能勉強相信你說的話,但現在你不覺得可笑嗎?”
“……”維恩沉默了一瞬。
“我很難表述,她對我而言是怎樣的存在。”他澀聲道。
也許是那種彼此依靠的感覺讓自己癡迷?
只要一想到也許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克莉絲一個人才算自己真正的親人,去假設她身邊以后會有別人取代自己的位置就會令人難以忍受。
不夸張地說,他在克莉絲身上找到了自我。
更何況,她其實很符合維恩內心期待的理想女朋友形象,一直以來有她陪伴在身邊,舉目無親的異世界才不至于那么孤獨。
雖然一般而言,如果只是為了追尋錢財或者權利,另一個有可能削弱自己存在感的‘主角’出現只會是一種威脅。
可是克莉絲卻不同。
她并沒有太多的欲望,玩心機倒也不是不會、而只是懶得用。某種意義上她在這個世界所度過的每一天,同樣也正是維恩所期待的生活。
于是,待在她身邊也就變得快樂和輕松起來。
——前提是,當她不懷疑自己對她的喜歡是否出自真心的時候。
但凡一鉆起牛角尖來,這兩女孩一樣地難搞。
“如果一定要分辨愛情從何而起,又有誰的感情自始至終都不夾雜一絲旁念呢?”
他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歌禮。
“你敢毫不遲疑地對我說,當初接近我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報復克莉絲的念頭在內嗎?”
這一句話,寒涼如刀。
愣愣地看著他此刻面無表情的臉,歌禮單薄的嘴唇微微顫抖。
她很想用盡最大的力氣否認掉這句誅心的指控。
可是,她說不出口來。
維恩對她的反應并不感到意外。
“所謂一塵不染的感情,是童話故事里才會有的東西。”
對此他一直期盼著,卻從沒有真正相信過。
“很多事情我都可以站在你這一邊,但……溫徹家族不僅僅是克莉絲的家,一樣也是我的家。”
“我不會要求你為了我而犧牲埃奇沃思家的利益,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這么做,棋盤上面大家各憑本事、公平競爭。”
這樣說難免顯得有些冷酷無情,但卻是歌禮早晚都要認清楚的現實。
歌禮不再看他,也不再開口說話。
兩人間的爭吵終于平靜了下來。
許久之后,歌禮才淡淡地說:“也許是我一直以來都把你所謂的‘喜歡’看得太重,才產生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吧。”
仔細想想的話,倘若自己面前這個人不是維恩、而是另一個家世煊赫的權貴子弟,最后的結果也多半仍然如此。
所以……自己還在期待些什么呢?
“可以了。”歌禮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
“我的架吵完了,你可以走了。”
維恩無語地看著她。
感情自己潛入到她家來這一趟,真就單純是為赴一場約架來了?
“我不走。”他很不配合地伸手直接將攏到一邊的被子拉過來蓋在兩個人身上,然后仰面躺倒在她旁邊。
維恩鐵了心想耍賴,歌禮一時半會的還真沒辦把他趕走。
“你就那么閑嗎?克莉絲難道沒有辦法滿足你嗎?”情緒逐漸暴躁的她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不要打聽我和她是怎么相處的,這樣至少會讓你好受一點。”
這邊話音剛落下,歌禮就像瘋了一樣撲到他身上又抓又咬。
“誒誒誒!別咬那里、你瘋啦!”
維恩死死地抱住她,用被子將兩個人的身體緊緊卷縛在一起。
房間里的動靜漸漸淡去,夜晚又開始變得漫長起來。
第二天的維恩,幾乎是強忍著腰酸背痛從床上爬起來。
——大家不要產生奇怪的誤會,純粹只是因為肩膀和后背部位被歌禮狠狠地咬了好幾口。
“嘶……這也太狠了一點。”
維恩以一種非常別扭的姿勢,對著廁所里的鏡子照了半天。
還有那眼眶周邊一層濃重的黑眼圈,無疑也充分說明了他昨晚掙扎得有多辛苦。
將衣服重新穿好,維恩捧起一掬干凈的冷水擦了擦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應付接下來的好幾節課。
沒辦法,好學生可不能上課趴桌上呼呼睡大覺。
然而正當他準備出去時,忽然聽到了廁所外邊有人正朝這邊走來的腳步聲,沒來得及過多思考,維恩立馬側身閃進了離自己距離最近的一個單獨隔間里。
為了不被別人看到自己身上的曖昧印記,這次他特地抽時間躲到了另一棟社團大樓的頂層。又因為現在還處于上課時間,一路上途徑的幾間活動室基本全都是緊鎖的狀態。
按道理來說,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人突然闖進來才對啊……
他有點懷疑地收斂了自己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