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
州牧府大堂。
荊州牧劉表站在堂中坐立不寧,鎮南將軍軍師蔡瑁,州牧府主簿蒯越,還有蒯良等一眾謀臣武將皆在堂中,面色凝重。
堂末還臨時添加了三張桌椅。
門外,還有一個少女不時探著小腦瓜看向堂內,眼中盡是擔憂之色。
“蒯主簿,黃祖要的軍糧是否運出?”
劉表看了一眼右側之人。
“回使君,首批軍糧五萬石已順沔水而下。”
蒯越起身稟道。
“如此便好!”
劉表面色微微緩了緩,這才看向堂內謀士道:“諸位,長沙太守張羨作亂,我兒劉琦和江夏太守黃祖已先行前往長沙平叛,此時尚無消息傳來。
但張羨此人,在荊南四郡之地素有聲名、根深蒂固,若有他郡以作呼應,僅憑江夏一軍平叛唯恐不足,襄陽大軍尚在備戰,諸位有何教我?”
堂內眾人一陣緘默。
幾日前看了黃祖書信,他們才知長沙作亂,而且州牧長子劉琦領著五千人去當了先鋒。
那可是一郡之地,就臨湘城的兵馬都比你多幾番,更別說有其他郡策應張羨了。
你說你一個好好的州牧長子,去當這個出頭鳥作甚?
現在好了,你先跑去送了,咱們能說的都不敢說了。
萬一出錯了主意,讓你有個好歹來,咱還不得給你陪葬?
片刻之后。
望著仍未有一人出言的堂下,劉表回到座位上,面若寒霜掃視著眾人。
正欲發怒。
卻見大堂末處,從那臨時設置之位上,站起一位身著白色袍服的英俊少年。
年不過十六七歲,在這大堂之上卻泰然自諾,毫無一絲緊張之意。
“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兒為何會出現在議事大堂之上?來人,把這稚子給我趕出去!”
有人看到這張異常年輕而陌生的面孔,呼喚道門口的侍衛。
“哈哈哈,使君問計諸位啞口無言,見我年幼不問是非驅離反而張口就來,這議堂,不待也罷!”
少年冷笑轉身便要離去。
“阿亮留步!你受吾之邀來此,何需與庸人一般見識。”
又有一人連忙起身,攔住即將出門的少年,將他拉回原位。
被罵作‘庸人’的州牧府幕僚卻是暗自底下了頭,不敢再言。
少年他不認得,這攔人者他卻是認識的,沔南名士黃承彥。
州牧都敬重的名士,還是未來的親家公,再給他三個膽子,他也不敢還口。
“稟使君,這兩位皆是吾之好友,皆有經天緯地之才,這少年姓諸葛,單名一個亮字,而這位姓徐名庶字元直。”
黃承彥指著一位二十余歲的青年為劉表介紹起來,生怕劉表再誤會那可就尷尬了。
事關自己未來女婿性命,他可是好說歹說才把這二人請下山來。
“原來閣下便是徐元直徐先生,表素聞先生大名,卻一直不得見,今日可算如愿,平叛之事先生可有教我?”
劉表驚喜走下坐席,來到徐庶身旁拜道。
“使君過譽了,庶尚無計策,不過吾這位好友之才勝庶百倍,他愿為使君解憂,卻受如此對待,實為不公。”
徐庶還禮冷聲言道。
話中之意,劉表聽的真切。
這位徐先生不是不知,他是在為這位諸葛小友抱不平啊。
“此事皆為表之過錯,表定然重重處罰此人,還請元直先生勿要介懷。”
劉表道著歉,來到諸葛亮面前行禮道:“諸葛小友,對不住,想不到三四載未見,你竟已長這么大了,不知小友可有奇計?”
三年前,他舉薦諸葛玄任豫章太守,諸葛玄把兩個后輩小童托付給了他,他隨口安排下來,便未作過多關注。
去歲諸葛玄死在西城民變中,諸葛亮請求和弟弟去南陽守孝,他自無不允,未曾想過,曾經的小童已經成長為他都要請教的棟梁之材。
諸葛亮瞅瞅徐庶,又看了一眼望眼欲穿的黃承彥,這才朗聲道:“堂上諸君不敢言話,皆因為事關使君之子性命,可竟無一人想到,劉郎君此刻已然大勝班師,只是捷報未至罷了!”
我兒已經大勝?!
劉表愣在當場。
大堂之上眾謀臣也呆住了。
短暫的寂靜后,大堂之上頓時亂成一鍋粥來。
這怎么可能呢!
且不說劉琦從未領過大軍,就僅僅勞師遠征、以弱擊強這二點,就犯了兩條兵家大忌,如何能勝?
不少人看向諸葛亮的目光里已滿是鄙夷之色,這點常識都不懂,也配叫經天緯地之才?
“諸葛先生此言可有依據?”
鎮南將軍軍師蔡瑁眼中浮出一絲難以置信的欣喜,起身問道。
他也不相信自己這位侄兒能勝,但他期盼如此。
他乃荊州軍師之首,又掌管情報,張羨叛亂他沒有一絲察覺本就是失職。
只是因為他是劉表的妻弟、劉琦的舅舅,劉表才沒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傷他的面子。
私下里兩個姊姊已經是把他罵的狗血淋頭,現在聽到此話,總算讓他有了一抹希望。
“對對,先生何出此言啊?”
劉表也回過神來,滿臉希冀望著諸葛亮。
“亮曾聞劉郎君南下之前,在城內大量采買了硫黃、火硝兩味藥石,又聽先生之女言,此兩味藥石皆有助燃之效,諸君可有耳聞?”
諸葛亮不慌不忙掃視著堂內。
眾人左顧右盼一番,目光又紛紛移回到諸葛亮身上,有人還帶著一絲古怪之意。
劉琦滿城采買硫黃、火硝傳的沸沸揚揚,他們都是襄陽城內的名流,自然也聽說了。
甚至還有不少人,特意打聽了這兩味藥石的用途,尤其這硫黃,內服可是有壯陽之效……
但知曉又如何。
這位長郎君不務正業采買這些東西玩樂,難不成還是為平亂?
“是故,劉郎君即使南下游玩備以作常用,也不用備數千斤之多,既是如此,此等易燃之物劉郎君又為何人而備?”
諸葛亮說著,看向劉表道:“劉使君,郎君南下所為何事應該告訴過使君緣由吧。”
“不錯,我兒曾說長沙郡守府來了北地使者,張羨或會作亂,只是老夫當時并未相信,只答應他可以前往長沙探查一番。”
劉表眸中敬色浮現。
諸葛亮目光如炬望著堂內眾人,笑出聲來:“呵呵!枉諸位還自詡為智謀之士,大事臨頭,還不如劉郎君一弱冠之人看的長遠!”
大堂之內。
有人神色已一變再變,怒目而視向諸葛。
被如此小視,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由頻頻看向劉表,希望這位州牧來給他們主持公道。
可惜這位州牧大人現在的注意力,全在這位小先生的話語上,絲毫沒有察覺到背后眾多憤慨的目光。
“亮險些忘了,亮也是尚未及冠之人,吾雖不知這兩味藥石具體何用,卻知劉郎君料敵于先、有備算無備,此乃必勝之道!”
諸葛亮視而不見,繼續嘲諷著眾人。
“諸葛亮,你休要狂妄!汝所道之言,皆不過臆測而已,若不是這般,我看你如何與劉使君交代!”
一人憤然起身。
卻見門外忽然連滾帶爬奔來一人,頭上頂著一個碗大的包卻依舊笑容滿面。
“使君!大喜,大喜啊!江夏黃太守和大郎君遣人前來報捷,長沙之亂已平,主謀桓階受誅,太守張羨被俘,正在壓往襄陽路上!”
此話一出。
大堂內已是鴉雀無聲。
“劉平,報捷之人何在?快快讓他來見我!”
劉表吩咐道門房管事劉平,喜笑顏開向諸葛亮躬身一拜:“諸葛先生真乃大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