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
四萬荊州軍還有三千余騎卒,浩浩蕩蕩往吳縣挺進。
劉琦騎在馬上,旁邊是坐在馬車內的賈詡,魏延領著親衛護佑兩側。
畢竟出生于漢桓帝建和元年的賈詡,已經五十二歲,和老爹小不了幾歲,不能再和他們一樣,天天策馬而行了。
幾人一邊前進,一邊打量著道路兩旁。
因為官道上除了荊州軍,兩側還有無數雙目無神、面無菜色的逃難百姓,偶爾還能看見幾輛牛馬車。
初始見到他們,百姓們還慌不擇路往兩側林地避去。
直到見荊州軍沒有追逐他們的意思,甚至有兵卒還發發善心,取出些許饃干兒扔給路旁餓到跑不動的婦孺孩子。
逃開的百姓們才不再慌亂,又回到道路兩側緩緩行進。
“郎君,看來徐州又出事了,這逃難的不僅有百姓,還有不少富家子呢。”
魏延盯著一輛還算光鮮的馬車,偏頭望向劉琦道。
“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我讓阿翁表臧霸為徐州牧,他現在也應該占了大半徐州了……”
劉琦也有些疑惑。
他可是記得臧霸在降了曹操后,可是做過青州和徐州二地的刺史,應該是有些能力的,不至于到現在還逼的百姓紛紛渡江南逃才對。
“阿翁!阿翁!你怎么了!求求過路的各位好人,給點吃食吧……”
前方。
傳來一句凄厲的呼喊。
一個年不過十余歲的少女,扶著一個倒地的漢子,另一只手不住想抓住活路人的衣袍討點吃食。
卻無一人愿意停下。
避之不及的眾人,在經過二人時還加快了步子。
“這位小娘勿憂,在下這里還有一塊蒸餅,你快喂于你阿翁。”
終于。
有個士子模樣的人停了下來,從背囊中取出一塊面餅交給少女。
少女連道謝的話也激動的忘了說,連忙將面餅塞入漢子口中。
“咳咳~”
倒地的漢子感覺到嘴里有了吃食,拌了拌嘴想要努力下咽,可干巴巴面餅又哪里咽的下去,卡在了喉嚨內連聲咳嗽起來。
士子連忙拿出水囊用力晃了晃,眼神一黯,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慌亂間,他把目光投到了路上行軍的隊伍之中。
這么多軍卒護衛的馬車里,定然是一位大人物,水肯定不缺。
“這位將軍,可否賜在下一個水囊和吃食,救救這位餓暈之人。”
士子猛然奔到領行的騎卒和馬車之間,攔住馬車道。
“吁~大膽!你是何人?!”
魏延和幾名親衛吃了一驚,忙拔劍在手圍住士子厲聲呵道。
“在下步騭步子山,徐州淮陰人士,逃難至吳郡,還請將軍恕罪。”
士子看了一眼路旁倒地的漢子,躬身一拜請求道。
魏延聞言,面色稍緩看向劉琦。
這位士子有姓有字,看來是一個讀書人。
“魏延,給他兩個水囊,再給他一袋饃饃。”
劉琦吩咐道,目光側了側,打量著這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士子。
步騭步子山。
自己好像又遇到一位不得了的人物呢。
“喏!”
魏延應下,從馬背上解下兩個水囊和布袋丟給步騭。
步騭急忙奔到路旁,將兩個水囊交給少女。
看著倒地的漢子喝下水后,終于能吞咽食物,步騭這才放下布袋走了回來。
“多謝將軍和這位郎君,騭方才失禮了。”
步騭太守行禮,沖著馬車和劉琦再度一拜。
“不必多禮,步君接下來可是準備帶上這對父女一起逃難?”
劉琦饒有興趣望著步騭。
“回郎君的話,騭身又無分文,連自己都不知前路何方,又豈敢讓人將性命托付于我?”
步騭苦笑一聲,悠悠一嘆自嘲道。
“這么說,步君是打算拋下二人繼續趕路?”
劉琦再問。
“郎君此言差矣,我與這父女二人萍水相逢,只是讀過幾頁圣賢書,不忍看見有人死于眼前罷了,又何來拋下之說?”
步騭面色微變急忙否認,盯著劉琦的眼神都有些異色。
這要讓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我步騭是拋妻棄父的負心漢呢。
“在你看來萍水相逢,不忍看他人離世,但對這對父女來說,步君可謂有再造之恩。”
劉琦微笑而道,伸手一指路旁:“步君不妨回頭看看。”
步騭聞聲扭頭。
只見那男子已然能勉力坐在地上,看著步騭的目光滿眼都是感激之色。
少女此時更是跪伏在地,望向步騭的眼中滿眼都是星星。
敢擋路攔軍為阿翁和自己求來水和吃食,這位郎君一定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意中人。
“這……”
看到父女二人神色,步騭也一時有些發愣,苦笑著再沖劉琦再行一禮:“騭這就去與他們解釋清楚。”
“步君,就算你解釋清楚了又如何?你此時拋下他們,那就是兩條人命。”
“郎君此言何意?”
步騭茫然回頭。
“你把兩個水囊和全部食物都留給了他們,一旦你我離去,那就不再是食物了,是這對父女的催命符。”
劉琦目光掃向路旁眾人悠悠說道。
步騭隨著劉琦的目光望去,只見路旁經過之人,都是眼中泛著綠光盯著跪倒在路旁的那對父女。
甚至已經有不少人,去田坎上佯裝坐下休息,目光卻是頻頻瞟向父女手中的水囊和裝饃饃的布袋。
現在還沒動手,只是因為眼前這架馬車和他還未離去,馬車旁還有無數正在趕路的兵卒。
“郎君,騭竟害了他們?!”
步騭怔在原地,滿眼的難以置信,夾雜著些許后悔。
他已不是三歲孩童。
一旦他離去,這對父女的下場可想而知,這位少女只可能更加凄慘……
“你是好心沒錯,他們也沒有錯,但是你只要現在拋下他們,就是你的罪過了,因為他們原本能活一個,現在因為你的善心,一個也活不了。”
劉琦盯著步騭再度提醒道。
“還望郎君給騭指條明路。”
步騭再度下拜。
“簡單,反正我現在身邊也沒有可用之人,步君既然識字,你給我做個書吏,我就帶他們一起上路。”
劉琦展顏一笑,扭頭看向馬車:“軍師,馬車里還能坐下兩個人吧。”
“主公放心,三個也夠。”
馬車內傳來一句稍顯老邁的聲音。
軍師?!
主公?!
步騭不禁抬頭,認真打量起這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青年:“敢問郎君何人?”
“荊州劉琦。”